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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家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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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乍闻袁家小郎托人从东京捎来了书信,梅映雪怔了下,恍然如在梦中,“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奴婢岂能骗你?不过,送信的人称他袁九郎,奴婢开始还糊涂,幸好看到了信封上的名字,才知道是咱们盼的袁小郎,也不知他怎么又成了九郎。”凝雨打心眼儿里替她高兴,双手捧着书信,往她面前递了递,催促道,“快看看吧。”

    梅映雪迫不及待接在手中,凝目看去,信封上两行字体工整,临的是欧阳询1的楷书,尚有不足,是临摹时间太短所致。

    写的是:梅公讳向寒钧鉴,小侄袁岫峰拜上。

    “袁岫峰”三个字,让梅映雪心头颤了颤,将近十年没有音讯,原以为再也找不见了。

    前几日她为脱身,还让凝雨找人假扮袁岫峰,去胡家赴约。想不到他今日能托人递来书信,偏偏还是她从胡家搬出来的当日,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2

    这封信既是写给她的父亲,必定还不知她父亲已经故去,写信的目的,多半是和他们的婚约有关——不知他是要退亲,还是履行姻亲之约?

    梅映雪的心忽地一下又悬起来,变得忐忑不安。

    凝雨蹲在她腿边,叽叽喳喳地说道:“说起来,实在是巧得很!奴婢出门扔旧物,回来在大门口遇到了送信人。他说他是从东京来的,和袁九郎相识,知道他来齐州接家眷西迁,袁九郎便拜托他,给咱们郎主捎封书信。送信的人,报的是咱们家郎主3的名讳——那人久不在齐州,不知咱们郎主过世了。”

    梅映雪正要拆信,听到外边有动静,吓得赶忙藏在身后。

    凝雨给她使眼色,示意她把信藏在枕下,她手忙脚乱地藏信,凝雨往门上迎过去。

    刚把信塞进去,房门被人从外边叩响。

    家中一切已经收拾妥当,江辞来请示她,临时雇来的仆妇是否还要留下一、两个帮衬的。

    梅映雪盘算着要和凝雨逃走,哪里还能多留人?那些仆妇是江辞雇来的,留下只会是江辞的眼线。

    梅映雪借口喜静,不想让人打扰,叫江辞把人都打发走。

    江辞微微欠身,又道:“我哥说,这两日城里不太平,命我在此看顾小娘子。免不得要在府中叨扰两日了。”

    梅映雪道:“有劳江小官人了。凝雨,你去帮江小官人收拾间客房,不要慢待了。”

    不管柳溪亭派来他,是为了护她平安,还是看住她莫要跑掉,总归他们想做的事,她拒绝不掉。

    江辞抄着手,和气地笑道:“小娘子以后唤我江辞即可,不必称什么江小官人。”

    他之前说过一回,梅映雪以为他是客套,现下又说一回,再推辞反而不好,从善如流道:“好,江辞。”

    凝雨很有眼力见,“小娘子也辛苦半天了,睡一会儿吧。奴婢去弄些吃食,想必江小官人也饿了。”

    江辞捂着肚子,笑眯眯地说道:“辛苦凝雨了。”

    “不辛苦,不辛苦。”凝雨抬手朝门外一比,江辞也不便单独留下,抬腿迈出门槛去。

    凝雨在后边,替梅映雪关上房门,临走前还朝她眨眨眼睛,两个人心照不宣。

    听着两个人走远的脚步声,梅映雪先去闩上门,又脱了云履缩进榻上,放下幔帐,将自己隔绝起来,才敢重新把信拿出来。

    她和袁家早无音讯,袁岫峰于她而言,见面不相识,和陌生人一样。但她在这个世上已无亲人,因为这一道婚约,袁岫峰又成了她茫茫人海里,唯一的牵绊。

    她怀着期待地心情,迫不及待打开书信,匆匆读完。

    袁岫峰自陈,幼年和父母外出经商迁居应天府。十岁时父亲病故,家中遭逢变故,和母亲温氏度日艰难,变卖家产后去东京投亲,有幸被族亲收留。母亲已改嫁给一位族叔。如今长到十八岁,念及梅氏女已然及笄,秉承母命,千里修书请梅公示下,当年定下的姻亲是否作数?

    梅映雪心里升起畅然的欢喜,接连遇到变故后,这封信,仿佛夜航的人,终于望见明灯。

    她自幼时,父母就常念叨着,以后她要嫁的人是袁岫峰,成长到现在,这件事已是根深蒂固。

    没有消息之前,她想过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和袁家再有交集。除了无奈,却未想过自己是否会嫁与旁人,这也和未行及笄礼有关。

    少了这个仪式,总觉得自己还小,嫁人离她还很远。

    袁岫峰的信来得这样巧,眼见她就要及笄,可见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

    尤其是眼前多了柳溪亭这尊煞神,她不可能甘心沦为他的掌中玩物。在别院脱身时,就想好了先与之周旋,再想办法脱身,逃走是她最好的选择。

    天下地大,无人可以投奔,她原本想让凝雨去办凭由4,随便填个什么地方,先躲过眼前的风波。接到袁岫峰的信,给她了逃离之后的奔头,这封信可真是及时雨!

    去了东京,说明家境,就算不能和袁岫峰兑现婚约,也盼着温氏念着和母亲的旧交,容她暂且躲避,另谋生路。

    趁着高兴爬起来,想给袁岫峰写回信。摸到幔帐,又想到家里有江辞盯着,写了信也不好往外寄。若是被柳溪亭知道,恐怕要节外生枝。

    回信不急,先想办法脱身,逃离柳溪亭的掌控!

    她出门少,有些想法不现实,还要叫凝雨来商议。

    午食之后,她借口做女红,唤凝雨到房里,主仆两个关起门商议逃走的事。

    出远门必须有凭由,也就是官府出具,用以证明身份,允许出行的文书,通关过州都要验看,不然根本离不开齐州本地。

    江辞说得好听,名为保护,实则监视,她离开梅家外出,不等凭由办完就会被柳溪亭知道,唯有托付机灵又忠心的凝雨。

    至于逃走后,柳溪亭震怒,她暂时顾不上。袁岫峰在信中说,他的继父在东京为官,与柳溪亭同为朝臣,兴许能说得上话,事情能有转机。

    她越想越高兴,雀跃地认为,去了东京和袁岫峰完婚,柳溪亭身为朝臣,就不能强抢民妇了,自然会罢手。

    凝雨与她一同长大,名为主仆,情如姐妹,已经知道她身上发生的事,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她落入虎口,纵然凶险,也一口答应下来,“此事交予奴婢,小娘子放一千个、一万个心,奴婢必定会办得妥当。奴婢待会儿设法出去,先办凭由、再去雇车,一定把小娘子救出去!”

    “好凝雨,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议定之后,凝雨就出门了。柳溪亭要的是梅映雪,只要她不离开江辞的视线,江辞不会约束凝雨,居家过日子,还有些琐事要处置,比如买菜、买线之类的,凝雨要敷衍他并不难。

    除了办理凭由,还有最重要的事,就是后日除服事宜。

    郑氏在这一点上倒是没有偷懒,该找的人都找齐了,该置办的都置办下了。

    这是脸面上的功夫,好友的身后事办得体面,乡邻夸他们胡家抚孤尽力,是往脸上贴金。

    次日一早,负责操办除服礼的老先生,就派人来梅家张罗布置,梅映雪不必费神,人家都给安排的明明白白。张罗完,又请她到院中,教她如何行礼、参拜,用什么物品也都早有准备。

    祖父家贫,漂泊半生来齐州安家落户,到了父亲这代才算殷实起来。父亲没有兄弟,亦无远亲。

    故此到了正式除服这一天,也比别家少了许多周章。献果、献酒、献饭、上香、祭拜……全由梅映雪一人承担。

    礼成之后,脱去外罩的白色麻衣,就算完成了除服仪式。

    梅映雪了却一桩心事,忙碌大半天,本就娇弱的身子觉得疲惫不堪。

    凝雨服侍她回房休息,趁着只有她们两个在,低声回道:“小娘子宽心,凭由的事顺利,我多给了些银子,人家答应这两日就给加急核验出来。明日,奴婢再去一趟,或许能拿来,实在不成,后日也就成了。”

    “好,有劳你。后日上元节,人多容易混出城,是逃走的好时机。”梅映雪说着,又想起柳溪亭看她的眼神,担心过了上元夜,他就会逼迫她,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奴婢明白,务必会保全小娘子的。小娘子累了一天,躺下休息会儿吧。”

    照顾她躺下,替她掖好被角,凝雨退出去。倦意袭来,梅映雪沉沉入睡。

    恍惚间,她眼前浮现大片雾团,白茫茫地遮住一切,却有一抹淡淡的幽香,绵绵不断沁入心脾。

    眼前的雾团忽然散了,大片的梅林映入眼中,朵朵盛开,粉与白争艳,朱红与嫩黄相映,满目嫣然如画。

    她抬手去拂挡在眼前的一根花枝,幽香遮不住,一缕不易察觉的冷冽檀香传入鼻息中,让她心神一凛。

    这种气息,她只在一个人身上嗅到过!

    梅映雪呼吸骤然一滞,倏地睁大眼睛。

    昏黄的烛光里,一枝粉色梅花跃入眼中,花影后边渐渐清晰的,是让她惊惧交加的一张脸!

    那张脸素来冷傲,此刻却浮现一丝淡笑着望着她。他大半张脸逆着光,幽深双眸更加深邃,宛若藏着莫名危险的深渊。

    她怀疑自己在做梦,迟迟不敢动。

    指尖底下有什么动了下,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手指一直都握着他的手背,肯定是梦里拂花枝时,搭上去的,真是作死!

    在她撤手的刹那,他松手任梅枝落在枕边,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指。

    梅映雪眼前光影一暗,他覆身过来,接着唇落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异样的酥麻瞬间从唇上蹿入心头,她倏然一震,猛地抽回手,去推他。

    察觉她反抗,柳溪亭抓住她的双腕移上去,单手扣在她的头顶上。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不容她躲避,更霸道地压着她亲吻。

    梅映雪觉得不妙,白日里除服,四邻为证,她孝期已满,他便没有了顾忌。

    今夜登堂入室,她怕是难逃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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