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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别紧张！”涂玉赶紧冲了进去，巡逻的天兵也立刻涌了过来。
被卡住的咳嗽声还在继续，再加上情绪激动，那张白玉一样的脸都涨成了红色，看上去，竟然……有些好笑。
不过，涂玉没笑出来，因为天狗一抬头，那充满杀意的眼神再次出现。
涂玉猛地刹住了往前冲的脚步，天兵们却不惧，两个天兵一左一右制住了他，天狗被架了起来。
天狗当然不可能这样束手就擒，他剧烈地挣扎起来，然后……咳地更重了。
“咳，咳……”
眼看天狗腰上剑伤隐隐有红色要渗出来了，涂玉无奈上前，轻声道：“神君别动，只是鱼刺卡住了，小仙帮你取出来~”
天狗愤怒的眼神看向了涂玉。
涂玉不去看他，只用一只手拂上他的喉间，念一个瞬移的诀，将鱼刺给取了出来，然后后退两步。
“看，没事了。”涂玉摊开手，将那根“罪魁祸首”鱼刺递到天狗面前，给他看。
天狗看一眼鱼刺，再看一眼涂玉，怔住了一瞬。
涂玉看着他的样子，努力压住想要上翘的嘴角：想不到吧，只是一根小小的鱼刺，又必要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吗？
“放开我。”天狗移开眼神，又挣扎了一下。
“各位仙友，这里就交给我吧~”涂玉仙子向前来助力的天兵们一揖，天兵们看一眼队长，队长点头，然后他们放开天狗，整齐地退了出去。
一时间，丹参殿里变得十分安静，气氛有些尴尬。
涂玉看了看摔在地上的盘子，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灵台上的灵犀石此时紫地吓人。
该死的鱼刺，好不容易有的一点进展，又回到了起点……
“神君~”涂玉回头，尽量温柔地叫了他一声，打破了丹参殿的寂静，然后她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小木盒，拿在手中晃了晃，朝他一笑：“吃糖吗？”
这种糖是古窈上神最喜欢的，酸酸甜甜很好吃，她的乾坤袋里经常会放一盒。
天狗哼了一声。
涂玉大胆地朝他走近一步，可她一进，天狗就一退，眼睛里的警惕越来越深。
“哎呀，这糖没有刺，放心吧~”涂玉一把抓住他的手，将小木盒塞到他手中。
拉住他的那一刻，很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体的紧绷。涂玉抬眼看他，心里想，之前嗅她的脖子，抓着她的手睡觉，还拎着她的耳朵凑到鼻子前面，这会儿这么谨慎？
不过，管不了这么多了，外面天快亮了，已经卯时，她得先回一趟月宫。
小木盒塞到天狗的手中，然后又塞进一个小玉瓶，正是先前远厄仙君让小药童送来的。
“这是止疼药，神君如果觉得疼，就吃一颗，不过，这个药很苦，吃完药再吃一颗糖，就不苦了。”涂玉指着玉瓶和木盒耐心交代完，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进去，转身就离开了丹参殿。
从灵犀石的状态看，招安这件事只怕有得磨，但古窈上神受伤了，她得回去看看，这个比较紧急。
月宫之中，古窈上神躺在仙人塌上，睡得正香。旁边，元初神君和应启神君竟然还在下棋，两个神仙棋力旗鼓相当，整整一夜，你来我往，难分高下。
当涂玉驾着云回到月宫正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两位神君尚且还沉浸在棋盘中，等应启神君抬头看玄镜时，已然来不及了。
他一把拉过清相，赶紧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可怜涂玉仙子受伤未愈，又熬了这样一个大夜，又累又困地回到月宫，就这样吃了一个闭门羹。
“什么？古窈上神游历去了？”
清相袖着一双手，堵着门口，重复着应启神君交代的话，眼睛并不看涂玉。
涂玉仙子有些郁闷，她又问：“那神君的伤势如何了？”
“无碍。”清相照本宣科答道，“曦炎上神邀她到蓬莱看桃花去了。”
“曦炎上神啊~”涂玉点了点头，她知道此桃花非彼桃花，怪不得清相没有跟着一起去。既然能去看桃花，想来古窈上神的身体确实应该没什么大碍了，涂玉放心了些。
此时此刻，仙人塌上正在睡梦中的古窈上神突然打了个喷嚏，醒了。
月宫里扑了个空，涂玉只好又调头回药神殿，路过厨神殿时，她降下云头，去转了一圈。时辰尚早，但已经有贡品可以选了，她挑了一碗八宝玄甫粥，一盒正当人间时令的核桃糕。
当涂玉拎着美食一脚迈进丹参殿时，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她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哗~”
这是……翻书声？
唷，狗还会看书。
天狗抬头，两厢对视，见来的人是她，只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看得还挺入迷。
涂玉揉了揉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那个在月宫打地昏天暗地的巨大天狗和眼前这个埋头认真看书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不得不说，这只天狗迄今为止的种种行为，都出乎她的意料。
“这是什么？”冷不丁，房间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涂玉拎着食盒走了过去，她先瞄了一眼书的封面，差点儿没昏过去——竟然是个风、风月话本？
这话本叫作《玉娇娘三嫁多情郎》，去年在九重天上曾经风靡一时，女仙子们人手一本。书名虽然十分狗血，但故事……更加狗血。讲的是一个叫玉卿的女子和一个浪荡子风凌君之间分分合合无数次的故事，光是出嫁和离的桥段，就上演了三次，实在是虐恋情深，相爱相杀。
他自己在书架上找的吗？啧啧，原来是这样的口味……
涂玉顺着天狗的眼神看过去，他的手指指着书上的一副画，这一本竟然还是精装版，带插画儿的。画上，一个年轻女子正在掩面哭泣，哪怕只看那个单薄的身影，也能看出女子十分哀怨。
大约就是某一次女子又被浪子伤了心，正在哭诉。
这……值得看得这么入迷？
“这是什么？”声音又响了起来，再次问她。
涂玉连忙仔细去看，才发现原来天狗指的不是那个女子的画，而是女子身边的那一行字。
“郎君，你负妾太多？”涂玉小声念了一下那一行字。
“你再说一遍。”他又抬起头，看着涂玉。
这什么癖好？
“郎君，你负妾太多。”无奈，涂玉又快速念了一遍。
“你说的一点都不像。”天狗看着画上的女子，嫌弃道。
当然不像了，她又没有被什么负心汉辜负过，怎么会有那种哀怨的情绪。
接着，榻上的那只手又翻开一页，指着另一张画旁边的文字问道：“这个是什么？”
这回是一男一女两个身影，背向而立，一行小字写在男子的身边。
“你我夫妻缘尽于此。”涂玉照着一字一字地念道。
天狗皱起了眉头。
话音落下，涂玉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好像不认字！
等等，你都不认字，你还看得那么入迷？！
在“天狗食月”的传说中，天狗诞生在混沌之中，天地孕养了他至少上万年。怎么着，天地教了他说话，但没教他识字吗？
涂玉就这样站在床榻边上，天狗指一句，她读一句，一直指了十几副画，她也读了十几句，全是些情天恨海的台词，涂玉读得头皮发麻。她偷瞄一眼天狗，发现他的眉头越蹙越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后，故事猝不及防来到了缠/绵暧/昧的部分，画面也变得香/艳起来，画上，男子搂着女子的纤腰，在她耳边低语。
“这……”涂玉结巴了一下，耳朵唰地一下红了。
天狗指着画面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抬起头看涂玉，发现她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晕。
“他说什么？”天狗皱眉不解。
涂玉快速咕哝了一声。
“什么？”天狗自然没有听清楚。
涂玉瞪了他一眼，然后一字一顿大声念道：“卿卿，我想你。”
这一回天狗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并且红了。他赶紧翻到了下一页，可这回更好，直接是一张闺房私房图……
涂玉只瞄到了一个“轻”字，就被快速翻了过去。
咦，想不到这只天狗虽然不识字，看起来也不通什么人情世故，这个事情还是懂的呀。话本被他一连翻了好几页，终于，又到了“虐”的部分。
“情断义绝，此生不见！”
天狗还没指，涂玉已经念了出来。
“这句是：我做鬼也要缠着你。”涂玉继续抢答。
可惜，好景不长，还没虐两页，风凌君又爱上了一位风尘女子，随即和风尘女子开始了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最后免不了又要这样那样酿酿跄跄一番……
“神君还是自己看吧……”涂玉红着脸嗫嚅一声，从床榻边上退开了。
这种风月话本，还是比较适合独享，这样聚众朗诵，实在是太诡异了。
涂玉退开了，天狗也没有继续往后翻了，他退回到最前面，重新去看那一幅幅被涂玉念过文字的画面。
还反复品味上了吗？
过了一会儿，涂玉终于明白过来，这只天狗，不会是在学认字吧？
她突然想笑，谁能想到，堂堂天地孕育的世间第三位真神，识字启蒙书竟然是这样一个恶俗香艳的风月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