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道该担心谁(0417)
尤恣意脑袋一路发懵,被轻轻放在床上的那一刻还是昏昏涨涨的,“你这人怎么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我乐意,”
赵槿安手上一刻不停,取着早让段乔帮忙准备好的药膏和药粉,“帮你上药还不高兴,问东问西的做什么。”
这人越是正常,尤恣意越是不敢轻易相信,侧着身子斜着眼:“你有这么好心?”
“爱信不信,不信憋着。”
赵槿安也不掩饰,对着她微微翻了个白眼,拉起她的胳膊,“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触目惊心的血痕映入眼帘,他立刻皱起了眉头,“有几道力道再大一点就能见到骨头了,这帮人也真是下手狠毒……”
“虽然他们是不对,但咱们也得实事求是不是?”
尤恣意纠正道,“这都是我自己趴在上面自己戳的。”
“哦,”
赵槿安头也没抬,“那你下手还真是狠毒。”
尤恣意啧了一声。
赵槿安忙抬起头:“碰到伤口了?疼?”
“这点痛算什么,别看轻我啊,”尤恣意摇摇头,盯着赵槿安的眸子,“什么叫狠毒,这用词就不对,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懒得理你。”
“我真一点事没有,之前受的伤大大小小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了,现在不还是好端端坐在这?”
赵槿安面无表情:“对对对,你说得都对。”
“看不起我是吧,”
尤恣意忽然那一股好胜心就起来了,作势就要撸起袖子下床,“我现在都能给你写一封解除婚约的书信,不信你看——”
“我信。”
轻轻按下她的肩膀,赵槿安盯着这姑娘粉白的胳膊上深一道、浅一道的暗红色疤痕,“别折腾了,免得到时候你伤口裂开了再讹上我。”
“嘁,说不过我就承认好了,找这么多借口做什么?”
看着赵槿安似乎有些吃瘪的样子,尤恣意心情大好,甩了甩头发,“找这么蹩脚的理由做什么,我就是断了一只手,退婚书也能写,不论是这些了,就连你让我抄——”
话说了一半,尤恣意冷不丁轻哼一声,瑟缩了一下,“你干嘛?”
“说了不用你现在写,就别给我满脑子都是退婚的事情,”
轻轻抚上她胳膊上凸起的疤痕,赵槿安目光复杂,“这么多疤,难受吗?”
“难受?”
被触碰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属实是尤恣意之前将近二十年的人生中没有体会过的感觉,一遍费力去习惯这个感觉,一遍奇怪着赵槿安的问题,“我为什么要难受,这都是我上刀山下火海的证明!”
赵槿安忽然抬眸看着她,神情严肃:“有什么用?”
“在你们旁人看来是没什么用啦,但对我意义重大。”
尤恣意伸直胳膊,故作轻松道,“这一道道疤痕不仅仅是印记,它多少也能证明……在我爹娘走后,我不是个废物。”
“……”
看着赵槿安沉默的样子,尤恣意轻轻地笑了下,“就算觉得我这样做很傻,也不用这个表情吧,是,可能你们是觉得没什么用,但这证明我活着,而且有努力——”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有了动作:赵槿安抬起眸子,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尤恣意忽然嗅到了清爽干净的木香——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赵槿安拽着拉进了怀里。
明显感受到后背有双手贴上的时候,尤恣意整个人的脑子都是乱的,这电光石火间什么都感受不到,只能听着不知是谁越来越快的心跳数着拍子。
渐渐地,两个人的心跳声居然重合在了一起。
“下次别这样了。”
头顶传来赵槿安的声音,有些低沉,带动着胸腔一震一震的。
尤恣意耳朵莫名其妙地就有些麻。
她眨了眨眼,咽了咽急速干涸的喉咙,费半天力气挤出了一句话:“……你干嘛?”
“唉——”
赵槿安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拉开些距离,揉了揉她的脑袋,不顾面前人有些幽怨的眼神,“你就会说这句话吗?换一句。”
“……干嘛弄乱我头发。”
“……”
赵槿安又叹了一口气,起身拍了拍她,“下次对自己好点,出这一趟任务瘦了半个人出去,摸着都硌手……也别受这么多伤了。”
“不是,”
尤恣意轻轻歪了下脑袋,一脸不可置信,“我让你抱我了?一言不发就跟登徒子似的,怎么还挑三拣四啊!”
“……”
赵槿安没好气地瞪了下她,“我乐意,我是王爷的儿子,我性格乖张行了吧。”
他说完便拎起了药箱,“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用你说早点休息,”
尤恣意嘟囔着,但好歹人家是真的刚才认认真真给她上药,太过分了也不太好,别扭道,“等我们回了学院,我高低得把退婚书给你写了。”
“赵大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赵槿安出门,迎面便撞上了在台阶上百无聊赖坐着的段乔几人,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一排悠闲的家伙,“不困吗,有闲心等着我?”
“也不是全为了你,赵小王爷别这样,弄得我们怪不好意思的,”
陶宛青笑了笑,“刚才段乔本想着去你房里再送些药材,谁知道你不在——不用想就知道去哪了。”
陈武看起来真的很担忧:“主要是怕你和尤恣意打起来。”
周诚笑而不语。
“把我当什么了,怎么能真的和她打起来,”
赵槿安笑陈武他们的想象力太过丰富,“再说了,要打也不是在这,总得去学院再争个高低吧?”
“总之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段乔困得眼皮直打架,“那我先回去了,新的房间真的很宽敞还很舒服,多谢小王爷啦。”
赵槿安微笑着点了点头:“客气,当交个朋友的见面礼了。”
陈武看看赵槿安,又看看径直走出去的段乔,犹豫了半晌:“那我也先走了。”
他小跑着跟了过去:“天有些黑了,我陪你走一回。”
“陈大哥太客气啦,就几步路的事情……”
“我依稀记得你怕黑……”
“我觉得他们俩的关系似乎近了些,”
周诚看着越走越远的陈武和段乔,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不错。”
陶宛青托着下巴,“我觉得还是有些慢了,赵小王爷觉得呢?”
“……”
赵槿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不动如山的二人:“你们不困吗,怎么还不离开,打算在楼梯上睡觉了?”
周诚也学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你觉得呢?”
“先说好,摔下来别怪曾宇没发现你们。”
陶宛青意犹未尽地伸着懒腰:“小王爷不会没发现我们在等你吧?”
“等我做什么?”
赵槿安轻笑,靠在栏杆上,“不过就是一起执行了次任务,你们就对我如此上心啦?大家不过萍水相逢,倾注这么多感情做什么。”
“这话对段乔和陈武说说也就算了,对我们俩——”周诚弯唇,“小王爷觉得我们会信?”
“别老是我们我们的,”
陶宛青立刻收起笑容,“你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不信。”
周诚笑笑,没再多说。
“这话什么意思?”
赵槿安渐渐来了兴致,左右也睡不着,乐意和周诚还有陶宛青扯着闲篇,也挑了处坐下,低头轻轻拍打着衣服,“信不信的与我何干,我只顾自己开心就得了,哪里管得了你们。”
陶宛青没有直言:“阿意的伤如何了?”
“不轻,而且这一趟她亏损太大,瘦了太多,”
说到这赵槿安不自觉拧眉,“你们每一次的任务都如此凶险吗?”
陶宛青叹了口气:“我从学院走前就是这样,没想到这么久了她还是一点没变,太拼命了,拦都拦不住。”
“所以就希望小王爷多拦一拦。”
赵槿安失笑:“荒唐,这关我什么事,别给我硬加任务——”
话音刚落,面前便现出一个小白瓷罐。
周诚盯着他的表情,似乎找到了许多破绽,笑道:“小王爷的手总可以从袖子里伸出来了吧。”
“……”
陶宛青叹着气:“这没别人,你和我们装什么?”
“你们还真是一样的心细,天生一对啊。”
见被发现,赵槿安也不再隐瞒,伸手接过了瓷罐,“谢了。”
“心细就算了,别天生一对,”
陶宛青眸子闪躲,表情一瞬间变得不自然了些,“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倒是你现在的伤得赶快治一治。”
袖袍下,是在洞下打斗时被火气燎得红肿的肌肤,猩红可怖的痕迹一路从手背延伸到了小臂。
赵槿安大剌剌地倒着药粉,表情没有丁点变化,“不管怎么样,谢了。”
周诚神色如常:“若赵槿安是一个只顾自己的人,又怎么会不管不顾地陪尤恣意下洞,回来还关心她的伤势?”
赵槿安抬眸嘲讽道:“倒真的不必把我说得像你们这么高尚,我只是不想有人死在途中。若我们几个一起出去,最后却不能一起回来,我总是会有点膈应的。”
周诚耐心听他说完,点点头:“所以呢?”
“所以,”
赵槿安敷完药,“我这是勉为其难,给咱们的大将军的独女保驾护航一下。”
几人聊到半夜,终于起身回了各自的房间,周诚走得极慢,等看着陶宛青回了房灭了灯后,轻轻叫住了赵槿安。
他眼底带着笑:“有些话骗骗自己就得了,别到时候真的把自己装进去了还不知道呢。”
赵槿安仅仅在门口停留了一瞬,便冷哼着推上了门。
“与其打趣我,不如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