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赵槿安掂着钱袋子：“如果能好好回答我们，保证钱只多不少，明白吗？”
“当然明白，”二牛在衣衫上搓干净了手，接过钱袋子，“要问什么，你们问！”
尤恣意：“这家人怎么搬到此处的，你知道吗？”
“考验我？”
二牛小嘴一撅，仰头一甩，“谁不知道他是拜了什么神仙，才突然得了指点，一夜之间变得家财万贯，才有本事在这个地界选了这个宅子。”
“他家几口人？”
“你说那个姓何的还是姓李的？”
二牛挠着脑袋，“姓何的家里就一个大老婆，不过小妾挺多的，隔三岔五就从青楼生拉硬拽回来一个，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反正抢回来就是自己的。”
陈武一直皱着眉：“那姓李的家里呢。”
“姓李的家里啊，那就一个，自始至终就一个，暴富了以后还是没有再娶。”
赵槿安笑了笑：“听起来这姓李的比姓何的专一啊。”
“您这可真是说浅了，”二牛竖起食指摇了摇，故弄玄虚道，“其中可有的说了。”
陈武不耐烦地抽出剑：“你能不能直说！痛快点！”
“别急啊，”二牛吓了一激灵，立刻乖乖地站直，再不敢有任何小动作，“虽说只有一个老婆，但要我说，李夫人过得还不如何夫人快活呢！”
陶宛青：“这么说？”
“每天，几乎是每天，都能听到他们府上传来打老婆的声音，只要一言不合，生意失败了，被老婆熟络了，那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二牛啐了一口唾沫，“所以说这俩人疯了以后，大家也都觉得还好，就是活该，我都想去当那个官去审判他！”
段乔：“他俩是疯了，那他们家夫人呢，去哪了？”
“我不说的话你们绝对想不到，”忍不住还是要嘚瑟一把，二牛得意洋洋地靠在柱子上抖着腿，“就说奇不奇怪，他们家的夫人，在这俩人疯了之前就消失了！”
“消失？”尤恣意奇怪地重复了一遍，有些荒唐地看着赵槿安，“这神还真是全能啊，既掌管财，又能调节家事？”
“您和这位老爷是一对吧，”二牛最是擅长察言观色，见着二人举止有些亲密，总是时不时地交换眼神，心里便早在问出口前就下了定义，“感情如何啊？”
尤恣意还是觉得荒谬：“怎么，如果他打我，我就去拜那个神尊？”
“我可不是咒您二位夫妻不合，只是想到您几个外乡人能摸到这来，那必然就是为了那个什么神尊来的吧？”二牛冷笑，“来一次也是来，干嘛不顺便都拜了？”
听二牛的意思这无神尊的事情并非作假，只是这所谓的神仙未免管得也太宽了些……尤恣意神色一凛，还是装出一副不信的样子，“此话怎讲？还真能治负心汉不成？我可不信。”
“就是，”陶宛青看出尤恣意的意思，在一旁帮腔，“官府都不一定能治得了这些人，一个虚无缥缈的神仙就能做到了？”
周诚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只是说出的话不再平静：“我能做好一个夫君的样子，请娘子放宽心，不必去求神拜佛。”
陶宛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当然是真的了，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见自己的话被当作儿戏，二牛气得直跺脚，“那个姓李的富商可不是个东西了！打夫人、吃喝嫖赌什么都干，连我们这帮做混混的都看不下去了，结果有一天，他去那个装着神仙的庙里烧了一天的香回来，你们猜怎么着？”
赵槿安好整以暇：“怎么着？”
二牛挥着双臂，动作极其夸张：“他夫人可没跟着他回来，那天夜里在庙里直接就消失了！”
怕是自己听错了，尤恣意赶忙追问：“消失了？你确定？不是自己逃了？”
“就是消失了，这么大的事情我瞒你做什么？”尤恣意还是不信，让二牛急得直上火，“他一回来就满屋找，没找到，无可奈何又带着一众家丁重返庙宇，还是扑了个空，这才死心的。”
尤恣意对上了赵槿安的视线，
赵槿安读懂了她的意思，收回眼神，“那那个□□呢？他怎么没疯？”
二牛冷哼一声：“人家可说了，自己是神使，怎么可能轻易疯？”
周诚一直在默默观察他的神情，“看起来你不喜欢这个□□？”
“我不喜欢任何有钱人，”二牛如实道，露出大白牙在那里笑着，“说实话，要不是您几位给了我钱，我也一样恨你们。”
“都是遭遇战乱的，怎么我们就活成这样了呢？”他自嘲地笑笑，“有很多远大的抱负都没有办法实现。”
看着他这副样子，尤恣意又不自觉地想起来了些当年边州的战场，眼神逐渐变得闪烁，忽然就控制不住地想哭：“对不……”
“那我努努力，少恨会。”
赵槿安握住了尤恣意的手腕，将她拉至身后，又从腰侧解下一袋子铜钱，“这些够你少恨会我了吗？”
“不够，”二牛打掉钱袋，“靠这种方式得来的钱永远不是自己的。”
这小子油盐不进的样子让陈武颇为上火：“那你要什么？”
二牛盯着他，“我要出人头地，我要扫平天下不平事，我要让像我这样的穷孩子都不要再出现。”
“你方才问我是不是不喜欢□□，”他一声冷哼，“我当然不喜欢他，仗着自己是神使，到处说那个什么什么神尊的事情，从那些脑子糊涂的人身上敛了不少钱，贪心又贪财！”
回头看了下尤恣意的状态，赵槿安这才稍稍放心，紧锁的眉头舒展开：“那应该有许多人找他来接触无神尊，怎么这么些日子过去，还是只富起来了一个何淼一个李柳？”
“你以为我们穷人为了钱就这么好骗？”
二牛撇嘴，“他们又不傻，接连疯了两个人，谁知道下一个与无神尊接触的人会是什么样，还不如花自己现在的钱，踏实活着呢。”
“既然如此，这□□的神使身份岂不是没用了？”
尤恣意打起精神，假意惋惜着，“那我们想要找到他岂不是更没有希望了。”
“怎么可能没用，”二牛忽然笑了出来，“我们这些穷人没有东西可赌，输也输不起，不可能把自己的人生全搭进去，可你们有钱人不一样啊。”
他讥笑地看着尤恣意，“你们有的是试错的本钱。”
周诚眸子中不知何时已带上了些欣赏之意，试探他，“你不信神佛？”
“自然不信，”二牛叉着腰，“我要靠我自己，闯出一番天地，证明给所有人看！”
“不过这与你们没关系，”满不在乎地轻飘飘吐出一句，“行，左右你们给了能让那个爷爷活下去的钱，说什么我做什么就是了，我替他报恩。”
陈武语气柔和了不少：“□□现在在哪？”
“赌场，那的有钱人和赌徒可不少，都想暴富，快把他捧到天上了。”
该问的都问得差不多了，赵槿安立刻拉起尤恣意向外走，却被尤恣意扯住了袖子：“如果我说，我给你一个渠道，或许你凭借此，就能获得不一样的人生，你可愿意？”
这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一脸稚气，冷笑道，“给我什么渠道，做小厮，任由主家打骂？我可不干，多谢您的好意。”
“不是这个，”尤恣意想了想，又倒出半袋子铜钱，“这点钱，够你们去京城的盘缠了。”
“干嘛？”二牛冷眼扫着这一切，不屑一顾，“甘州揍没挨够，让我们再去京城挨揍？”
“如果你下定决心了，就来京城一趟，在远郊有一家柳家酒楼，掌柜的姓柳，你唤她柳娘子即可，”尤恣意不管他冷言冷语的嘲讽，只管往下说道，“拜托她找一家书院，她就会明白，做你的引路人，助你们进书院。”
“然后呢？”
二牛咬着包子，依旧是满不在乎的模样，语气却认真了许多，“有什么交易的条件？”
“没有条件。”
尤恣意交代完这一切，转身就走。
陶宛青看了眼这个似乎认真了的男孩子，“如果非要说有一个条件的话，那就是——”
她真诚地对二牛说道，“我真的能在书院里见到你和你的朋友们。”
陈武拍了拍二牛的肩，语重心长，“我期待到时候书院里就会有一个叫二牛的学子，而不是叫二牛的泼皮。”
“嘁，刚才不是还拔刀要杀了我？咱们不过就见了一面，别整得跟我兄长似的。”二牛摆摆手，就当是告别。
也不知道说的话有没有听进去，总之是尽了一份力，几人不再逗留，准备启程前往赌坊会会□□。
正要叫车夫启程，尤恣意忽然听见窗外传来轻轻的呼唤声。
她掀开了帘子，对上了二牛的目光。
“喂，”二牛看了又看他们，视线来来回回在几个人面前停留，似乎是要深深地记住这几个人，“记住了啊，我不叫二牛。”
这双眼睛现在没什么恶意，赵槿安才放心地从尤恣意身边移开，笑着打趣这位小兄弟，“那你叫什么？日后若在京城遇到，我好能记得你。”
小兄弟头一抬，“高袖清。”
陈武：“真名字？”
“我家姓高，剩下的是我自己取的，”高袖清盯着他们，“刚正不阿，两袖清风。”
“你们最好给我小心点，如果到时候我做了官，查出来你们贪赃枉法，照样会不留情面！”
尤恣意终于笑了：“知道了，高袖清。”
“起得好，期待京城再见。”
赵槿安放下了帘子，驾马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