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尤恣意大喜：“真的吗，本想着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夫人您真是一个心地善良之人！”
王夫人摇摇头，示意她莫要放在心上：“你都帮了我这么多次了，我帮你一次又怎么了？”
说着，她抬眸瞧下天色，“时间还早，我夫君在家里正准备东西呢，想回去随我看看都要准备什么也好，不愿去只问问我要做什么也行，一切随你们。”
“贸然打扰王大哥也是不大好，还是按约定的那样，两天后我们再汇合吧。”尤恣意与赵槿安懂得见好就收，出口婉拒。相较于王夫人，那个王宁目前是什么态度犹未可知，总不能一直拿着权势压人家。
“好吧，想好了就行，我不强求。”
王夫人似乎看起来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还有什么不熟悉要问的？”
尤恣意抿唇，看向赵槿安：要说神使这件事吗？
赵槿安没有给她肯定的答复。
怎么说，又说是碰巧遇到了个懂行的掌柜，正巧就是经手过何淼李柳的当铺，又恰好知道了神使的事情？
饶王夫人就是纯真善良之人，面对这样一连串的巧合，怎么可能一点怀疑都没有？
双方沉默的时间太久，眼看气氛就要僵住，赵槿安揽过尤恣意，“说出来也是怕您笑话，我们这些在本地叱咤风云的人，来了甘州以后就像一个初学说话的孩子，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若非要说有什么不熟悉的……除了这个名字，都不大熟悉。”
陶宛青自然地接过话：“可不是嘛，这位大哥说得没错，甘州和江州差异着实是有些大，虽说大家都热情得很，但我到这个地方却是连自己的家乡话都不敢说了，人生地不熟的，简直举步维艰，多亏了有姐姐您的帮助。”
“都是漂泊在外的孩子，谈不上什么帮不帮的，”王夫人思索了一小会，“你们知道无神尊这个名字，知道该怎么找到他吗？”
“只能是跟着姐姐去，”尤恣意如实道，“到时候姐姐姐夫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王夫人扑哧一下子笑了出来，露出了尖尖的虎牙，在这一直是人淡如菊的气质上忽然跳跃出了与她年龄相符的顽皮活泼：“那怎么行，真的像是小孩子牙牙学语可怎么好？”
尤恣意忽然莫名涌上不知名的滋味，总觉得心里有些堵，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吗，只能走一步学一步了。”
“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王夫人笑够了，轻轻将攥着的丝质帕子铺平，点着一处，“这里，便是客栈。”
纤纤素指缓缓下移，划出一道微深的弧线，停在了手帕的右下角，“这里，甘中大街的另一头是一家赌坊，离市集不远，也没什么特别的名字，就叫甘中赌坊。”
赌坊？
尤恣意留意了些，果然赵槿安也与她关注点相同，不过比她反应快了些，早在她还在思量的时候就继续顺着王夫人的话说了下去，“怎么好端端提到赌坊了？不会是王夫人也觉得我们这样是白做功夫，倒不如去赌场碰碰运气发些小财吧？”
王夫人没接他的话，直截了当说道：“赌坊有信使。”
尤恣意：“信使？”
“信使，无神尊的信使。”
王夫人还是淡淡地笑，“你们或许认识他。”
尤恣意收起了些笑意，冷静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他叫□□。”
王夫人不急不恼，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夫人难道不认识吗？”
不清楚对方是何用意，尤恣意三人不敢轻易承认，恐有什么变数。
陶宛青笑着缓解着有些低沉的气氛，“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大老远从江州来，怎么可能认识在这儿的□□信使？”
“不认识吗？”
王夫人脸上忽然露出孩童一般的天真，学着陶宛青的语调，轻轻歪着头瞧着眼前三人，“我不信呢。”
陶宛青的笑容僵在脸上。
怀疑了那么久，她终于听到了王夫人脱口而出的娴熟地道的江州口音。
“你也是江州女子？”
王夫人没有否认：“从第一次见面就怀疑了吧，藏到现在都不愿意直接戳穿我，苦了陶姑娘了。”
似乎是在套近乎，她又说道，“哦对了，身旁的那家公子知书达理，蛮适合你的。”
事情朝着从未想到的方向走去，连同陶宛青在内，三人怎么也没料到这事居然就是这么巧，碰上了故人。
陶宛青心跳如雷，在双方都还没有亮出最后的底牌时，勉强笑着维持着冷静：“姐姐你认识我？”
“觉得我是假的？”
王夫人捋着头发，陷入了回忆，“江州主城，石桥旁有一家裁缝铺子，挺稀奇的，是一家女主事的裁缝铺子，手艺极佳，十里八乡都有名气，得益于我爹娘，我也有幸接触过，手艺确实不错。”
陶宛青越听越皱起了眉头：这说得好像就是……
“许是家大业大，每每都是这家的女掌柜亲自登门来做，一来二去便和她熟识了，还知道她有个在私塾里教书的先生，一家人和和美美，还有个机灵的小丫头，年纪不大，比我小了七八岁，却是能独当一面料理一切。”
尤恣意向陶宛青投去问询的眼神，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
王夫人还在继续，“我记得，她好像……叫陶夫人。”
被人认出来，陶宛青感叹着事情之奇妙，“没想到在这么远的他乡还能遇到儿时的故人，我也没想到，姐姐居然因为几次相处，记了我这么久。”
王夫人垂眸，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勉强，“你若是我，也会记很久的。”
赵槿安时刻保持着冷静，既然陶宛青的身份被揭穿，他也就没有必要维持着表面关系，冷声发问，威慑力极大，“既然一早知道我们，又为什么会主动告诉我们信使？”
“不过没必要如此紧张提防，我确实姓施，对各位也没有什么恶意，”相较于别人见到赵小王爷的样子，王夫人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可直面这逼人的气势，依旧是冷静得可怕，“出门在外，老友重逢，交个朋友嘛。”
尤恣意怀疑：“为什么？无神尊既然如你们所说，能助人生财，不应当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您倒是一个劲给我们机会，让我们顺着线索一路来到这里，图什么呢？”
“你和身边的那位公子是不是夫妻我不知道，是什么身份我也不知道，”王夫人如实回答，“我只知道，你们身份一定不低，有本事拿出那种程度的玉坠的人，多半是在京城。”
“你真的……”尤恣意由衷道，“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
“谬赞了，”王夫人低眉浅笑，“我还有更聪明的，要不要听？”
说这话时，她抬眸轻轻瞟了一眼赵槿安，有些打趣的意味：“说不定这位公子会很喜欢听呢。”
赵槿安很配合地点了点头：“说来听听。”
“那玉坠一看就是一对，公子手里拿着一半，莫非……”王夫人眼波流转，“另一半在这位姑娘手上？”
“是这样，这可不只是观察入微，”赵槿安称赞着，“没有一点生活阅历的话，也真是看不出来，你们在甘州的生意应该做不了那么大吧。”
“我还能看出来，”王夫人笑，“你们看起来很登对，一对璧人。”
“不错，”赵槿安眼睛亮了几分，“我确实爱听。”
尤恣意倒是没他那么爱听这些，拧眉道：“方才也说了，这几日我们也见了，你和王宁在甘州不过就是一个最近才突然富起来的商人，怎么可能见过这些东西，只不过是你在江州时积攒的经验眼色。”
“说得不错。”
“既然如此，”尤恣意盯着她，试图找出些异样，“又为什么放弃江州，跟着这么一个学识文化财富相貌样样不如你的人来了甘州？又在发现这个无神尊之后，还邀请我们入局？”
王夫人轻轻抚了抚衣衫，“你们瞧王宁是个什么样的人，温文尔雅吗？”
“虽说他是你的夫君，但实在抱歉，”赵槿安直言，“他看起来不是这么一个人，甚至如果没有你，我觉得他不会过得如现在这般好。”
说完这些，他似乎才想起来这人到底是王夫人的夫君，诚意不足地歉意一笑，“抱歉。”
“为什么抱歉，”王夫人疑惑，“我也这么觉得呢。”
陶宛青意外：“那你为何要与他成婚，之前我瞧过，在院子里一提起他，你反倒是很害怕，又在怕什么呢？”
“嗐，”王夫人忽然拉过了陶宛青的手，轻柔地抚着被她自己亲手套在陶宛青手上的镯子，一遍一遍这么也看不够，“这不是怕夫君伤心么。”
“他对我这般好，我却没能做好妻子的责任，岂不是对不住他，”她笑得意味深长，“总得报答他们不是吗？”
尤恣意猜不透眼前这人的心思：“你到底要说什么？”
王夫人收起了笑意，抬眸看着尤恣意，“你说得对，为自己而活何尝不是最好的一种活法，我为什么要委屈地窝在甘州呢。”
“瞧瞧你，若是夫婿不合意，那就换一个，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你有勇气说出这种话。”
赵槿安挑挑眉，等着她下半句话。
“我很羡慕，”王夫人抿唇不再多言，望着天空陷入了沉默，“真的很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