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陶宛青一路沉默，直到看不见身后的王家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段乔也说出了心中疑惑：“陶姐姐，你方才不让我说话，是不是觉察出不对劲了？”
周诚握着陶宛青的手沉声道，“王夫人有问题，你也看出来了对吧。”
段乔道：“她说话真假参半，江州盛产的小吃、余氏、河上拱桥、春节花灯……这些都没问题，确实就是江州主城那边的样子。”
陶宛青就是江州人，段乔也自小在江州生活了十年，对江州的事情不能说是一清二楚，也是八九不离十。
不然尤恣意和周诚根本不会顺着话把他们的身份定位从江州来的富商。
“江州余氏是大族，余家前几任家主中有一任的江老爷也曾是江州州长，在当地和京城积攒起来的人脉可谓是遍布天下。”
赵槿安也说出了心中疑惑，“我父亲在儿时受过余家当时的长女救助，也就结下了情谊，虽然她们家基本不与江州的余氏往来，但我父亲也因他的身份和这层关系，时常了解些余氏的消息。”
“我记得，到了这一脉……余家只有一个姑娘。”
“非但这里不对劲，她刚一开口时说得也不对”
陶宛青看着手中王夫人交予她的镯子，“江州根本就没有南离道，除非是在我离开后新修的道路，但我最近一次离开，是在几个月之前，这样的可能性也太小了。”
“几个月前？”
“嗯，”陶宛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胡乱应着周诚，“还有，如果我记得没错，沿着王夫人说的那个路线走的话，不应当是余家的府邸，而就是一户富贵人家，应该没什么身份，不然我不会不记得。”
“你们说，如果不是自己曾经住在那里，她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
段乔明白陶宛青的意思，但想到方才的对话，“可那个王宁说，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甘州人，这话难道是在撒谎？那他为什么要对咱们撒这个谎？”
“总之现在一切都不能掉以轻心，这两人说的话都不能完全相信他们，”尤恣意皱着眉，“不过有件好事，至少咱们能从王夫人的话里面听出来，她有意想把那个暴富的秘密告诉咱们。”
赵槿安同意尤恣意地猜测，“你说得对，先不管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咱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查出事情的原委，既然人家想要说，那咱们就顺水推舟跟上去。”
时间还早，尤恣意便提议好不容易来一趟甘州，不如去街上逛逛，众人除了陈武都觉得这主意不错，难得放松放松，一个个都答应了。
陈武对街上的物品着实没什么兴趣，独自一人驾着马车回了客栈。
陶宛青在一家店前驻足，周诚问道：“是有什么喜欢的吗，喜欢就进去看看。”
“倒也还好，”陶宛青盯了一会店铺摆着的珠钗发饰，垂下了眸子，“我就是在想……”
“你什么时候能把手松开。”
她的手紧紧地被包裹在周诚的手中。
周诚看着二人相交的双手，若有所思，“如果我答应你松开了，你会不会跑？”
“我跑什么，马也被陈武用去驾马车了，住的客栈还是赵槿安手下那个曾宇看着的，我跑去哪？”
“你方才说你几个月前刚刚从江州离开，”周诚盯着她纤长的眼睫，“是几个月前？”
“不记得了，两三个月吧。”陶宛青躲避了他的视线，进了珠钗铺子随意看着。
周诚没说话，松开了手缓缓跟在她的身后。
陶宛青终于逃脱了束缚，一身轻松，逐渐认真地看着这铺子里的东西，一个个都极具特色，果然与江州与京城的都不大一样。
看着看着，一根在透过窗户进来的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的簪子吸引了她的注意，“这还真是蛮好看的……”
“姑娘好眼力啊，”店主远远地打量了下陶宛青的穿着打扮，绝不能放过这个富贵小姐，“这簪子好多人都看上了，简直可以说是我们店里最好看的一根！”
陶宛青来了兴致，“这上面雕的是什么形状，羽毛吗？”
“不是普通的羽毛，”店主将这根簪子轻轻取了出来摆在她的面前，“这是参照凤凰羽毛的形制雕刻的，整根簪子都是纯金打造的，里面这些绿色的可是冰种，阳冰绿！”
店主话里话外都是对这支簪子工艺、造型、价值的赞美和欣赏，说着说着更是觉得意犹未尽，捏着绒布小心翼翼地将这只簪子提起来，“姑娘，你跟着我迎着光看看这些珠子。”
陶宛青随着他的方式看过去：这些点缀在凤羽间和坠着的珠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泛着荧光，整颗珠子近乎透明，细腻通透，莹润澄澈。
不怪这店主激动，这簪子真的结结实实是个上乘的东西。
怕陶宛青还不满意，店主又指着其中的蓝绿色，“这些地方用了点翠，您也知道这种手法有多难，整支簪子从设计制作到现在的成品，历时至少一年半！”
好看是好看，只是……
放在她身上，似乎有些太浪费了。
陶宛青放下了簪子，“多谢，我再去看看别的。”
“啊？”
店主能看出来这个姑娘对这簪子是喜欢的，听到她此时说不要了，略感意外，“是对价格还是哪里不满意吗，可以再商量的。”
“不是，簪子很好，价格也合理，”陶宛青笑笑，眸子中有些说不清楚的情绪，“只是用到我身上，有点浪费。”
“老天爷啊，你说什么呢姑娘！”
店主方才是意外，现在就是十足的惊讶，“你长得这么漂亮，气质特别出众，身形尤其美，怎么敢说出这种话的呀！”
“我……”
“你要是都这么说了，”店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那我们这种人还怎么活？”
“您别误会，您当然很好了，这么细心地记住每一支簪子的工艺，我这辈子都做不到，”陶宛青还是保持着温柔的笑容，却难以掩盖眸子里的难过，“挑挑别的我再看看吧。”
“既然喜欢，怎么不买？”
正说着，她耳边忽然一热，紧接着肩膀一沉，整个人的身子渐渐僵成了一根木头，只是无措地眨着眼。
周诚贴着她的耳朵，下巴靠在她的肩上，轻轻环住她，“看上什么了？”
“没有……”陶宛青心跳得厉害，直觉自己的体温在一点一点升高，不自在地扭着身子，“别箍着我，还有别人呢……”
“别人怎么了，”周诚非但不松，反而搂得更紧了些，“那就让他们好好看着。”
“这是您夫君吧，真是感情深重，”店主看出来他们俩的关系不一般，既然女子说不动，便转而向周诚劝道，“您觉不觉得这金簪与您的夫人极其相配，简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呀！”
周诚只扫了一眼：“冰种、金凤凰、点翠？”
他这句话让店主喜上眉梢，知道这又是一个懂行的，“正是正是，您真是好眼力啊！”
周诚的视线在这簪子与陶宛青头上扫了几下，“是挺配的，多少钱？”
“您真是爽快！”
店家激动不已，之前那些顾客都嫌弃这簪子太贵依依不舍地放弃了，是真没想到今天一开张就有贵人把它买走了，真是三年不开张一开吃三年，撞大运了！
生怕他们反悔，店家忙去取绒布和木雕盒，“您放心，您这种大主顾，我必须给您包得好好的！”
“抱歉您稍微等一下，”陶宛青顾不得还被抱着，赶忙抽出手按住了周诚，“你要不要再想想？”
“想什么，”周诚仔细瞧了瞧店主手上的簪子，“好看、大气、与你相配。”
“不配，一点也不配，”陶宛青的表情和语气近乎变成了乞求，“算我求你，别把钱花在这上面好不好，给我买就是浪费，真的！”
“你的小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周诚意外她的反应，“店家你来说说，配不配？”
“当然配啊，”这店家现在仿佛是找到了知己，一股脑地把陶宛青方才的举动说了出来，“姑娘一直都说配不上这么好的东西，您瞧瞧这说的是什么话，长得跟个天仙似的怎么可能配不上！”
听了这话，周诚又回头注意了下陶宛青焦急的情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道：“包起来吧。”
“我说了，就是浪费，”陶宛青被周诚拉出店铺的时候，还在懊悔这人的冲动，“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浪费什么，”周诚看着她，“你就说喜不喜欢吧。”
“我……”陶宛青看向一边，“不喜欢。”
她的反应在周诚意料之中：“行，不喜欢那我就替你收着。”
陶宛青这才松了一口气。
谁知周诚下一句话直接将她炸得钉在了原地。
“等娶你的时候，我亲自给你带上。”
成亲……吗？
陶宛青嗓子有些干，抿唇缓解着她的紧张，“说笑了不是，我都说了那次是场意外，没必要……没必要为我赔上一辈子吧。”
“陶宛青，你觉得跟我成亲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吗？”
周诚眼神骤变，声音也冷了好几度，“还是说，你觉得我娶你就是为了负责，没别的什么？”
看着他的下巴绷得紧紧的，陶宛青知道这是真的生气了：“我……”
她垂下眸子不敢看他：可我不敢想啊……
“不说是吧，”周诚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倍感无力，“每次都是一副躲避的样子，不说算了。”
他抛下陶宛青转身就走。
陶宛青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忽然就控制不住地皱起眉头，仰头看着天空。
不能哭呀……不是你说没关系嘛……
周围行人匆匆的脚步从她身边经过，可陶宛青已经顾不得被人瞧见了，一个劲地鼓起嘴吐着气，想要把情绪压下去。
直到有一个脚步在她身边听了下来。
“看天干什么，有字？”
“你……怎么回来了？”
周诚盯着她还泛红的眼尾，语气依旧直接，可眼底却藏着柔情：“因为我简直要好奇死了。”
“不是不说么，那我问你一件事，”周诚又向前一步，几乎与陶宛青脚尖相抵，“你说你两三个月前从江州离开的，那你告诉我，从江州到甘州大抵需要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你来这里做什么！”
想到江州那封信，陶宛青更是不敢看他：“巧合而已，我没想到会遇见你。”
“好一个巧合，”周诚冷哼一声，“那就巧合到底好了。”
他一手拿着簪子，另一只手拽过陶宛青与她十指紧扣往客栈走去，“你敢嫁给别人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