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这些一样没少。”
“我这边也是。”
接连打开五个箱子都没出错,尤恣意随手掀开身边的箱子——
段乔担忧地看着愣在原地的尤恣意:“怎么了尤姐姐?”
尤恣意抿唇:“这——是咱们的吗?”
周诚点头:“是,装的珠宝首饰。”
“珠宝首饰?”
尤恣意疑惑了,“我刚才就想问了,这些和那两箱子的瓷器玉料都从哪里来的?”
从事情下来到四人出发,冯大人可就给了他们不到两天的准备时间,这两天的时间里又是要筹备路线又是要准备路上干粮,还得估计赵槿安杂七杂八的事情,仅凭他们几个人哪里来得工夫搞这些东西。
“上面那层是充当面子的,我从当铺买了些江北、江南、京城的窑里产的东西,这样咱们不论说从哪处来,都看着有些说服力。”
尤恣意追问:“那下面那些呢?”
上面这些可都不便宜,这次出行冯大人给的银子总共就那么些,不可能全拿来买这些东西。
“我出身不错,家里条件也算得上好,父亲兄弟姊妹多了些,各自做着大大小小的官,他自己也是对周围之人关怀备至,自然娶了不止我母亲一人,”周诚解释道,“承蒙我父亲与叔侄伯伯的关怀,我这一辈更是人丁兴旺。”
看他慢悠悠的样子,尤恣意追问:“所以呢?”
“所以,家里孩子多了些,总免不了有些磕磕碰碰的瓷器玉料,”周诚笑,“放着也是放着,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要为他们分忧,便拿过来了。”
尤恣意连连咋舌,“想不到啊周大公子,我以为你这种读书人家里只有书本呢。”
“我倒是没有这么多。”
周诚笑,“毕竟家父还是主事的,自然不会允许我胡来。”
这话尤恣意越听越觉得不大对劲,起身打开了另几个箱子看着下面的东西——这怎么越看越熟悉……
“这不是——你把书院库房里的东西拿来了?!”
尤恣意大惊,“谁让你拿的呀!”
“你说的,一切行动都由大家商量,”周诚笑得十分礼貌温和善良,“你只让我准备箱子里的金银珠宝,又没说怎么筹备。”
“所以按这个道理来说,是你让我拿的。”
尤恣意:“……”
“可……”
段乔想了又想,还是选择紧抿双唇,只是纠结的神色来回不停地在这几个箱子上徘徊:就算是书院里的东西,本质上也是尤姐姐或者是院长冯大人的,如果真的在这次互市交易上卖了或者丢了、碎了,虽说没有那么名贵,但也有不值银子吧……院长知道了真的不会生气吗?
“别瞎想。”
头上忽然没来由地沉了下,段乔神色有些懵。
周诚手执折扇,不知在什么时候站到了段乔面前,笑意盈盈:“还请我们的段姑娘宽心。”
“我特意挑了些还算是下等的东西,就算折现,我也赔得起。”
他笑,“再者说了,这东西若真能有一两件送给有缘人,也是不错的。”
“可……”
尤恣意还要说些什么,被周诚淡淡打断,“放心,我也没忘,这里面的东西,都不是他们的。”
“……那就好。”
尤恣意松了一口气,很快便掩盖住眸中一抹哀伤的情绪,笑道,“什么叫赔得起,书院好歹也是我开的,若真坏了,咱们俩的赏钱就不要了,权当赔罪。”
周诚笑:“一言为定。”
“那些是书院的,那这些呢?”
剑柄挑起几串珍珠玛瑙串成的项链,陈武皱着眉盯着看了半天,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来路——他明明记得书院库房里可没有珠宝一类的物件。
周诚大方承认:“对,这些不是在书院的库房里拿的。”
尤恣意凑上前,那是哪……
“周诚!你偷拿我东西!”
“你爹娘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皇家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周诚闪身躲开,“救个急。”
“你家不也是个将军府,金银财宝也不少吧,犯得着薅我的?”尤恣意隐约觉得胃有些疼。
这些珠宝说起来倒真不值几个钱,卖了就卖了,扔了也就扔了,没什么好心疼的,若不是书院有难恰逢了赵槿安,她都做好准备把这些东西变卖了,可说到底这些都是爹娘留给她的物件……
“我知道此举实在唐突,在这里先给你道个歉,只是两天时间,珠宝织锦绸缎一类要得太急,我那又没多少,只能就地取材——整座院子就你那边的门没关。”
尤恣意扶额咬牙:“那个屋子的侧门常年不关,你又不是不知道。”
当初建书院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把这些家当拿出去当做救急自取的东西,又顾及血气方刚的少年脸面薄,特意给这个屋子留了个常开的侧门供他们取一两件物品典当应急,没想到大家对能入书院已十分感激,竟没几个人进出这个小屋,时间一长,她也就懒得再锁门了,谁能想到有一日周诚能拿这个当借口堵她?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见尤恣意脸色不大好看,段乔关心道:“尤姐姐你怎么啦,身子不舒服?”
相比她的紧张,周诚倒是显得十分沉稳,见陈武从另一间房回来了,便道,“先出发吧,看看这甘州城的集市有什么不同之处,兵分几路,若是遇到了些神色不对劲的商贩,注意着些。”
几人商定下楼,正巧又碰上那名戴着面纱的斗笠客。
尤恣意故意放缓了些脚步,侧目打量着此人:看起来可不像是个商人的打扮,记得那个店小二好像说没见过他……
“哎呀!”尤恣意一个趔趄,撞上了斗笠客的肩膀。
“夫人小心!”周诚走在最前面,离尤恣意隔着段乔和陈武两个人,听见身后的动静除了伸出手虚抚一把也做不了什么其他的。
“嘶……”
尤恣意踉跄着站稳身子,从齿缝间挤出些尴尬的笑意,“这位小兄弟,实在不好意思,唐突了。”
她的手还搭在这名斗笠客的小臂上,勉强抬头看着这人:身量不低,身材紧实,腰间似乎别着什么铁器……
八成是个练家子。
想到这,尤恣意默默提高了些警惕。
“无事。”
那斗笠客喉结上下滚动,甩下这冷冰冰的几个字。
“劳驾,松开。”
尤恣意微微挑眉:压低了声线?不想叫人听出来?
“夫人你没事吧!”
周诚从几人中挤过来,搀扶着尤恣意的手腕,“为夫扶你。”
“夫君,我不过是没站稳脚崴了下,现下没事啦,”尤恣意娇羞状,扭捏着贴上周诚的手臂,“多谢这位公子的肩膀,咱们走吧。”
斗笠客戴着面纱,大片阴影遮住了脸,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周诚手被尤恣意抱着,只能点头向那人致歉,“多谢小哥了,不知小哥有什么需要的,在下一定帮忙。”
见这人还是一点反应没有,尤恣意看看周诚,二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眼神示意彼此出去再计划,便准备先下楼去。
“既然小哥没什么需要的,我就再道个歉,实在是对不住,我家夫人莽撞了些,告辞。”说罢,几人转身便向下走去。
“夫人?”
那蒙面的男子慢悠悠开了口,嗓音如方才尤恣意听到的一般,刻意压低了声线,叫人听不出本来的音色。
“对对对,是我的夫人。”周诚一时摸不着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不再多言。
“商人?”
陈武见这人横在当场仍不离开,挤过段乔,缓缓握住了腰间佩剑:“见谅,做小买卖的,实在对不住。”
“……”
男子没有说话,隔着面纱也看不清此人的样貌,可尤恣意能察觉到,这人的视线来来回回落在了他们四个人每个人的身上。
这男子缓缓扫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呵。”
尤恣意眼睛一眯:这感觉……
“我的天老爷,这是怎么了!”
在楼下便听到楼梯上的动静,原以为双方道个歉有商有量的就结束了,谁曾想这看店的小二等在楼下等了半天,压根不见上面人有什么新动静,正值住店吃饭火爆的时候,那蒙面的男子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可别两方一言不合再打起来,殃及这个小店了。
这些人说是小身份,可这种动不动驮着几个箱子过来的有几个缺钱的,至少都得有点身份,若真是生了事端,店主人不敢怪到这些人头上,那一定拉他们来挡枪,到时候被克扣铜钱的又是他们这些可怜人……
这可不行,左等右等不见这一出闹剧结束,小二属实捏了把汗,正好柜台这里没新来住店的客人,生怕一下没赶上便出了事,拎起长袍撸起袖子就往楼梯上赶:“几位客官,爷!相聚便是缘分,您几个千万别放心上啊!我这就给您安排上好的房间和吃食,别伤了和气!”
这里可就在甘中大街,若是在这里僵持下去惹了什么动静,只怕是会有不少的人围观,对日后的调查有害无利……
“小哥别紧张,这事是我们不对,”想到这,尤恣意柔声安慰着小二,转而对着他和那个男人道,“实在抱歉,只是我们眼下还有些事,烦请店家帮忙料理下,有什么结果我们都受着。”
周诚和陈武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拉着似懂非懂的段乔飞速地下了楼。
他们一走,尤恣意终于有了借口,“我夫君都等不及了,实在抱歉,那……这位小哥,告辞。”
她转身就走,带起一阵微风,轻轻掀动了身后这名男子的白纱,露出锋利且精致的下半张脸,微薄的嘴唇勾起一丝笑意。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