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猜忌(0320修)
见尤恣意不说话,赵槿安向前一步,“激动过了头,傻啦?”
他动作自如地取出一手帕,轻轻贴着尤恣意的额头擦着看不到的汗,“不必紧张,我是王爷的儿子,你是将军的女儿,没有谁比谁高的说辞,擦擦汗。”
“怎么会,”帕子触到额头,尤恣意立刻抬手挡住赵槿安,接过帕子扯出一抹笑,“见过赵小王爷,来的路上我就听冯枢密使说,有一个新的大人物看上了我这个小破学院,还想是谁,没想到是真的有缘,居然就是阁下。”
冯年倒是没料到这二人曾经见过面,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原来你们曾经见过,老夫就说,这天定的缘分——”
“冯伯!”赵槿安笑着打断了冯年。
屋里陷入了安静,这别扭的氛围令尤恣意感到不适,而且属实是没想到最后被这家伙救济过去,盯着被自己揉捏成一团的帕子没话找话:“这手帕还挺精细,绣的图样也是好看,赵小王爷真是贵气,不仅人生得好看,这帕子也好看,贵气呀。”
“若是喜欢,我日后多送你几个,”赵槿安轻笑,“我以为你这个姑娘就是一个落入困境进退两难,没想到你还有这些本事。”
不知为何,尤恣意口渴得厉害,拿起冯府的茶盏喝了几大口,“您别这么夸我,我也就是一个才二十岁的小丫头,还是多亏了冯大人,若不是他枢密使的身份,和我爹娘先前的交情,是万万开不起来的。”
“赵小王爷也不是等闲之辈呀,”她客套道,“那次交手,您就是一个身手不凡,而且不瞒您说,我也算半个学院的创始人,从我这个暗门学院建成到现在,能让我这个创始人直接来见人的,您算是第一个。”
“确实说明我无比优秀,能让大将军的女儿亲自出来见人,”赵槿安毫不谦虚,“还是生了副好脸蛋呀,能让尤姑娘念念不忘记到现在。”
冯年看着尤恣意,略有些感慨:“老夫愿意做这个牵线搭桥人,将你们二人之间断了的缘分再捏起来。”
这话说得尤恣意更是一头雾水:“什么……断了的缘分?”
“我可以出钱,帮助你的学院继续运转,”赵槿安跳过了尤恣意的文化,“不过有一个条件,我要进学院。”
“为什么?”尤恣意不解地问道,“小王爷锦衣玉食,好的学院先生有的是,盯着我这里的小破地方做什么?”
“我乐意,”赵槿安扬了扬眉,“我就是觉得,这难得的缘分,得抓住了。”
冯年提起昨日:“那个元家富商问出了些东西,突然地暴富与边州那边脱不了干系。”
“冯伯!”尤恣意反应极快,想要他等赵槿安走了再说。
“你放心,”看出来尤恣意的顾虑,冯年宽慰道,“他不是添乱来的,倒是你的助力。”
“我手里拿到了一个关于边关私藏赈济金的线索,似乎与你在查的这件事相关,只是光凭只言片语不能断定事情真伪,”赵槿安道,“所以冯大人希望学院能派出些人手来打探虚实。”
尤恣意没有多言,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急,这事你慢慢想,大致情况我同小王爷说了说,枢密院还有事,老夫得先赶回去,”冯年看向二人,“都是年轻人,说起话来也方便。”
与冯年一起出了门,赵槿安看向尤恣意,“方才见你风尘仆仆地赶来,可是用过饭了?”
“回小王爷,未曾,在外面冻了一夜,回来没休息就直奔这里了,还真是缘分不浅,”一整晚没有好好休息还不都是因为这人,本想讥讽他一通,可尤恣意转念一想,毕竟日后还真的有可能用到这人来做钱袋子,表面功夫得做足些,又笑着补了句,“真是多亏了您的烤红薯呢。”
“巧了,我也没吃,不如找个食肆吃点。”赵槿安似乎毫不在意,一点没放在心上的样子,甚至凑近了些,“本王请客,走不走?赏个脸吧小将军,对着我这么一张优秀的脸蛋,吃饭都香。”
“别叫我小将军,我又不是我爹,没什么职位,现在就是闲人一个,”尤恣意忍不住轻轻吐槽道,“赵小王爷,您是长得好看,全天下和您一般好看的男子也没几个,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但是要是再多说几次,我觉得你可就没那么好看了。”
赵槿安笑:“能吃辣?”
“不太行。”
“那就找家不辣的,喜欢吃什么?”
“都可以,我不挑。”
“不应该啊,”赵槿安疑惑道,“你之前不是喜欢豆沙园子吗?”
尤恣意本就对这人有所怀疑的心思又警惕了几分:他是怎么知道的?
见尤恣意停了下来,赵槿安回眸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旁边的饭馆,“印象中这家不算出名,尤姑娘喜欢?”
“吃一口饭的事,填饱肚子就行,无所谓。”
“那怎么行,要就要给你最好的,”赵槿安直接大手一挥,带着尤恣意去了都城里排得上号的饭庄,挑了个陈设最好、最安静的位置坐了下来。
尤恣意才要坐下,见赵槿安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软垫,放在了她的椅子背上,“奔波两日,多坐着歇会,靠着软垫子,腰背也能舒服些。”
“……多谢。”尤恣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盯着桌上的菜肴发呆。
这屋里就他们两个人,干坐着着实别扭,
赵槿安相较之下倒是轻松许多,看出了她的拘谨却也不点破,拿起勺子盛了一碗刚上的豆沙圆子推到她的面前:“若是饿了就先吃。”
没有和他推辞,尤恣意小口小口地嚼起了圆子,赵槿安却不急着拿起筷子,眸子盯着眼前的碗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她吃得差不多了,赵槿安又给她倒了杯茶,“若愿意的话,跟我说说你这个小学院的故事?”
“就是闲来没事干组的学院罢了。”
赵槿安回想起冯年的介绍,“听说里面是男女共学,之前还培养学子暗探,这在当朝可不多见,怎么想到的。”
尤恣意道,“总在路上碰到些无家可归的少年郎和姑娘家,走投无路想要卖身为生,我这个人心软,就带回去了。”
“这是学院招收学子的理由,”赵槿安点破她没有完全和盘托出的真相,“我问的是你为什么成立暗探学院。”
尤恣意又承了一碗圆子:“爹娘没了以后我甚是无聊,打发时间用的。”
赵槿安没再坚持追问:“既然你带回去的,那冯枢密使为何说他们其实不记得你的恩情?”
“我都是靠些制造的巧合带他们回去,而且没必要让他们知道是谁帮了他们,我倒是想做个闲散的学子,上学下学,乐得自在,再说了,”她轻嗤一声,“如果让大家知道了这个学院是与他们年纪不大的同龄人开的,还是个女子,谁会来?”
赵槿安盯着她:“没看出来你这么善良啊。”
“我不是什么都救的大善人,别捧杀我,”尤恣意淡淡地谢绝他的称赞,“铁了心不愿来书院,即使来也没什么效果,反倒是容易将事捅出去,毕竟男女同个学堂还是少见,引来麻烦还得分出部分精力去处理,我是闲,但我不愿意没事找事。”
赵槿安:“我都有些佩服你了,能结识姑娘这般人物,是我的荣幸。”
“荣幸谈不上,感谢小王爷看得上我这个学院,”见时机成熟,恣意端起一盏茶,为了筹钱能屈能伸,“我前几日与小王爷确实闹了些误会,识人不清,现在看起来小王爷不仅长得俊俏,心肠也是极好的,配得上一切美好的词汇。我酒量不佳,以茶代酒提前谢过小王爷对学院的慷慨解囊。”
看着她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赵槿安端过自己的茶盏,也是一饮而尽,“没关系,就当我这个学生的学费了。”
尤恣意目光忽地充满了警惕:这人怎么就这么想来学院?
“我没什么实权,大事小事都要经过冯大人的手,多是看我可怜也就放任我去做了,小王爷对学院来说有恩,我自然记在心里,只是对于您来说,委身一个小小的学院,未免也太屈才了。况且此番小王爷来不来学院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您手中那封关于边州的信报不是吗?”
开什么玩笑,一个实权尚在的王爷家的儿子,平日里锦衣玉食什么没有,上的学堂去的校场比她见过的要好上几万分都说不定,万一一个不舒服挥手就要把学院毁了可怎么办,她怎么敢让这么一尊大佛到她那间小破院里待上数月?
况且……思索片刻,尤恣意目光紧紧锁定赵槿安——冯年不是想要她查些事情么,暗探做过那么多回,再难再凶险的场景她都去过,大不了她自己去查,给个交代就完事。
尤恣意做出让步:“我答应您和冯大人,替您查,行了吧。”
见赵槿安没有反对,她继续问道,“不知您所说的那封信报在哪?”
赵槿安沉默不语。
以为他定是对自己心存怀疑,为了这来之不易的巨额经费,尤恣意又笑着打着商量:“若是不放心,我们可以再请冯大人来一趟,做个见证,也做个担保。”
赵槿安却压根没理她的话:“方才听冯大人简单和我念叨了下,好像这学院不止教琴棋书画,还有骑射女红、探案密文……教得挺杂啊?”
他语气和目光皆带了些刺,“这里面有不少都是军营那套东西,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都是些拳脚功夫,方便他们从学院出去后谋生,”尤恣意笑,“衙门的捕快,有几个就是学院出来的。”
“私下拉帮结派?”
赵槿安收起一贯的好脾气,“谁给你的胆子?”
“我说了,我没有吐露过我的身份,众人也只是知道有一个冯院长,并不知道冯大人的真实身份是枢密院来人,”尤恣意语气不由得也冷了下来,“未知全貌,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赵槿安依旧不信:“那在我没来之前呢,你们靠什么谋生,冯年两袖清风是出了名的,我不信他有那么多闲钱照顾你们。”
“有些活计用不到大费干戈,就会让这些人出马,多是些小偷小摸的,接了也就接了,还能挣个跑腿钱,每一笔账账房皆可查证,衙门那里也对得上,”尤恣意耐着性子,“您可放心了?”
“那暗探技能呢,”赵槿安审视的目光淬着冷意,“我实在信不过你,如果将我的钱白白送到卖国贼手上,我就是千古罪人。”
“暗探加上我,不过四个人罢了,”
尤恣意压着怒火:“我说了,在未了解事情全貌之前,不要随便点评别人。”
“你一个将军孤女为什么甘心来做暗探,那艰难险峻的案子堆给你们,怎么可能每次都毫无闪失?”
“还有,”赵槿安拧眉,“除了段乔,剩下那两人去哪了,又叫什么?”
“小王爷真会说笑,”尤恣意也冷哼一声,“你觉得,如果每次都毫发无伤,为什么最后只会剩下四个人?”
“剩下两位是周诚和陈武,有件小事需要他们帮忙,所以你没有见到,”尤恣意改了策略,“如果你信不过我,那就换个法子,我替你查清真相,你给我赏金。”
不知她那句话戳中了赵槿安的心事,他的神情似乎便得柔和起来,笑得十分玩味:“如果我还是不给呢?”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叩门声。
“尤姐姐!”
听出来是段乔的声音,赵槿安笑笑:“还有后手,不信我呗?”
“说话讲逻辑,是你一直不信任我,我与小王爷无冤无仇,起了冲突是我万万不愿看到的,”“证据,拿来,”尤恣意盯着他,“我没见过赵槿安,你如何能证明你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