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她还在等,等一个人的来信
似乎是看出虞次安这次真的对他失望至极,景扶京眼眶泛红,紧张的伸手去握住他的手。
“哥我错了,你不要生我气,求求你,我只有你了……”
景扶京哽咽说着,牵住他的手微微颤抖。
虞次安凑齐没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景扶京用力的握紧。
尽管那样的力道对于一个天境高手而言并不算什么,可他对景扶京始终是不同的,到底没有狠下心来用力挣脱。
一番真心错付,虞次安想的只是不会再帮助景扶京,回归正途,倒也从未想过要报复。
可这样的反应落在景扶京眼中便是还有挽留的余地。
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后方便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侍奉中溯帝的太监快步上前来行礼,宣读中溯帝的旨意。
“陛下有旨,命八皇子率八万轻兵前往丘明部落,以有谋反之嫌的名义讨伐丘明娅,打压丘明部落,让丘明部落没有余力来破坏中溯派兵攻打西城的计划。”
虞次安听言神情冷淡,就连抬眼去看那太监一眼都没有。
这样的反应远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那太监朝景扶京投去疑惑的目光。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景扶京却始终紧抿着唇一言不发,手握着虞次安不放。
身为中溯帝的贴身太监,人自然知晓发生了什么。
此刻见兄弟二人这般,清楚景扶京的举动恐怕是伤到了八皇子的心,既然如此,他也该给景扶京卖个面子。
“刚刚在太宣殿内,十一殿下为八殿下您求情,陛下这才给予您戴罪立功的机会,还望八殿下您不要辜负陛下的一番心意。”
太监所言,让虞次安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是为他求情,还是送他去死,这一点他还是分得清楚。
否则也白活了这么些年。
“父皇之命,儿臣自然会照搬,公公请回吧。”
虞次安说罢起身,景扶京因为他突然的动作也松开了手,就见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虞次安不知道自己此前的作为究竟是给了他们多大的错觉,才会认为无论扶京做什么,只要求情一下他便会照办。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他们认为,他蠢笨到连要他去送死这一点都意识不到。
他没有去管被他抛在身后的太监与景扶京会是何反应,心中唯一的念想便是找个地方想方法给谢南醉通风报信。
他并不知道谢南醉的任何打算与计划,兴许是她认为他很有可能会因为扶京的三言两语将她的计划托盘而出。
也可能是他从未得到过谢南醉真正的信任。
不过这都不重要,当务之急是他得清楚谢南醉的打算,他可以确定谢南醉一定是需要他在中溯,否则当初谢南醉不会送他跟扶京一块离开。
这也是为什么在他对景扶京失望之后没有直接撕破脸皮离开中溯皇宫的原因。
但凡他想,哪有人能够让他被绑在那里抽了五十鞭。
可疼死他了。
虞次安快步离开了这里,然而在皇宫内找了整整一日,书信不通,也找不到任何谢南醉安插在这的人。
他很确定中溯皇宫内一定有谢南醉的人,也很确定那些人一定知道他的事迹并且在最快的情况下传回了远在西承国的谢南醉面前。
所以他找不到那些人,并不是没有,而是那些人很有可能收到了某种不见他的命令。
“天杀的谢南醉,我不就是犯蠢了一下,至于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不闻不问吗?”
孤身一人坐在宫殿前,虞次安回到自己在宫中的住所后将伺候的宫人全都赶了出去。
一人坐在宫殿前,手里扯着从一旁拿来的花,将花瓣扯得稀巴烂,以发泄心中的烦闷。
他好歹跟在谢南醉身边那么久,如今往前回想起来,桩桩件件都在昭示着此刻发生的一切,很有可能早在谢南醉的预料之中。
那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计划的却一点都没有透露给他,只平白让他在这里受人算计,真是烦死了!
但凡他有一半谢南醉的心机,此刻定要将中溯皇宫搅他个天翻地覆,管他事关什么,先给自己出口气再说。
虞次安一人坐在宫殿骂骂咧咧。
——
西城国一处名为清师的地界。
谢南醉倚在贵妃榻上,一手撑着额角,听下属汇报到虞次安骂她的话时,不免轻笑一声。
下属说着这些话,心里不由得为虞次安捏了把汗。
“既然还有力气骂我,那看上去过得还不错。”谢南醉懒洋洋的说道。
下属听言迟疑了一下,“那五十鞭刑,用刑之人并未留手,是打实打实的。”
“那也是他应得的,这才刚刚开始而已,他本该丢掉性命。”谢南醉神色淡然,说最后一句话时并无半分怜悯动容。
哪怕对方是与她相识数年,一同经历过生死的人。
这一番话饶是无关之人听了都觉得实在是冷血了些。
“那主子,我们接下来还是不与虞公子传讯吗?”
“当然,没必要暴露你们,且慢慢等着。”
毕竟今年的风雪很大,一时半会行军打仗不易,速度都拖慢了下来,她本意也不在这种时候继续动兵,而是养兵蓄锐。
不着急这一时半刻。
她还在等,等一个人的来信。
应该快了。
谢南醉抬眸望向楼外的风景。
深冬渐近,西澄逐渐走向最后的灭亡。
萧家姐弟二人这一战终于迎来尾声。
西澄一百九十六年历,萧褚修与萧盈霁集结全军,于皇城外决一死战。
史称破京之战。
这一战,帝萧褚修放走叛徒,送萧盈霁错误消息,导致其率军攻破城门不过半刻钟功夫,便被围杀,火箭巨石,金汁倾盆如雨下。
火势冲天,燃烧半数京城,也彻底将这支有史以来最残暴的叛军剿灭。
长街之上,萧盈霁一身金甲破烂,身上的皮肤被灼伤大片,踉跄朝着皇城的方向走去。
巍峨城墙之下,萧褚修身骑黑马,以胜利者的姿态睥睨着萧盈霁一步步的靠近。
萧盈霁看见他时,扯唇勉强一笑。
“我的好弟弟啊,你赢了。”
她的声音沙哑,身上多处灼伤痛得她牙齿隐隐打颤。
可越是痛,越是接近死亡,她却越是兴奋。
萧褚修看着她笑,阴鸷的眸子微微眯起。
只见他一抬手,身后城墙之上便瞬间出现数百上千名弓箭手。
他们齐齐将箭尖对准了萧盈霁。
毫不怀疑,此刻只需萧褚修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放箭,将下方的萧盈霁射成刺猬。
看着突然出现的弓箭手,萧盈霁却停住前进的脚步,扬起高傲的头颅,仿佛还是从前不可一世的皇太女。
只是迎接她的不再是臣服于她,畏惧于她的众人。
而是数不清的箭矢。
当无数长箭从城墙之上射出。
一瞬遮天,将最后笼罩在她身上的光遮挡。
长箭无情穿透了她的铠甲,血肉绽开,鲜红的液体顺着落下。
“噗通……”
萧盈霁身子猛地晃动了下,朝前跪倒,却又倔强的不愿倒下,将手中剑用力狠狠刺入地面。
她睁大着双眼,想要在鲜血遮挡的情况下看清眼前。
看清萧褚修逆着光驾马来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她。
四目相对,萧褚修阴冷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皇姐,走好。”
一句话,让萧盈霁仰着头,想要张口说什么,鲜血却不断从她口中涌出来。
她的脸被金汁浇灌,已经毁了大半,狰狞血腥一片,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
“赢、赢了我又如何?萧褚修……你赢不了谢南醉,姐姐在地下等着,看你如何败在她手中……”
萧盈霁艰难的扯动着嗓子,沙哑的声音却尤为刺耳。
听得萧褚修脸色狰狞起来。
只是不等他动手让萧盈霁闭嘴,萧盈霁就大口呕出血来,瞳孔一瞬骤缩,就这么生生断气在了萧褚修面前。
直到死,她那双眼睛仍旧倒映着骑在马上的萧褚修。
那样的眼神,临死之前的话就像是诅咒一般扎进萧褚修心中。
“来人!”
他怒吼一声。
身后立即便有几千名侍卫快步跑上前来。
“你们,将她的衣服扒了,丢到难民窟里,凡是用自己的方式凌辱过她的,全部赏一石粮食!”
“是!”
萧褚修的脸色阴沉地可怕。
哪怕觉得他这般行为实在不妥,侍卫们还是将人抬走,迅速将这具残破尸体的衣物扒光,又将射进她身躯的箭全拔出来。
消息一放出去,前段时间萧褚修放进城,本意留着当军粮的难民们立即一拥而上。
……
他的所作所为,前朝后宫传得人尽皆知。
此刻皇后宫中,雷翩翩听着手底下打听回来的消息,脸色惨白一片。
“娘娘莫要害怕,陛下他是不会这么对娘娘的。”侍女见她吓到,连忙上前安抚。
雷翩翩紧握住她的手,拼命抑制住自己不要去想象萧盈霁的尸体是如何被凌辱,可越是想,脑海中越是会浮现出一些恶心的画面。
她见过的。
她亲眼见过,萧褚修是如何折磨人。
谢南醉的每一次攻城,她都被盛怒之下的萧褚修带去天牢,看被他发现是谢南醉安插进来的那些人是如何被折磨。
他一次又一次的警告着她,恐吓着她。
以至于雷翩翩这些时日每每闭眼脑海中都会浮现出那些血腥的画面。
做梦也几乎都是噩梦,时常吓醒过来。
这些时日,睡不好,吃不下,让原本珠圆玉润的雷翩翩瘦了几十斤,整个人看起来都虚弱苍白得可怜。
她紧握着侍女的手,却从始至终没有去看侍女。
她知道的,自从被萧褚修发现她身边的人都是谢南醉的人后,那些人全都被以各种办法关起来折磨。
她身边现在一个自己人都没有,全是萧褚修的眼线。
她除了害怕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什么都不能做。
也什么都做不了。
“你、你退下吧。”她颤声开口,脸色惨白的闭上眼。
侍女听言也没留下,快步退了出去,将雷翩翩对于外头发生之事的反应汇报给上头的主子。
殿内,雷翩翩踉跄起身,朝着梳妆台的方向走去。
她拉开匣子,从下方拿出来一个小盒。
盒上早已落了灰,可见放在那之后多年都不曾再去碰过。
可今日,雷翩翩却颤抖的伸手拿起了那个盒子。
尘封数年的记忆渐渐回笼,她依照记忆中所学会的开盒方式,将盒子上的机关一点点拆开。
中途因为紧张手抖了几次,又忘记前面的步骤,重新比划着再来。
终于在快到一炷香的功夫里,她将盒子完全打开。
机关卡扣发出咔嚓一声,雷翩翩看见了里头放着的一封信,还有一枚戒指。
看到熟悉的图样,雷翩翩的眼泪一下控制不住的掉下,落在了盒子里,将信封都染湿。
她连忙伸手去将信封拿起来,将泪擦去。
双手紧攥着这封信,雷翩翩心中仍旧迟疑着,不知该不该打开。
这么些年过去。
她心中无数次设想过这盒子里会是什么。
如今看到这封信,她又在想,会不会是让她坚持下去。
若真的是让她坚持下去,那她崩溃的打开,想要寻找到一丝希望,又算是什么?
雷翩翩害怕信中的内容是她不想看见的话,却又迷茫,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选。
许久,她才将手搭在了信的开口处。
深吸一口气,将眼泪擦干。
她做足了心理建设,撕开信封,将里面的信抽了出来。
属于谢南醉的字一下子显现在面前。
雷翩翩连呼吸都停滞,一字一句的看过去。
最后落在最后一句话上。
“若是熬不下去的话,便将戒指交给身边的人,我会立刻着手带你离开。”
看到这里,雷翩翩已经抑制不住,眼泪刷刷往外掉。
原来、原来早在数年前临别之际,谢南醉就为她准备好了退路。
只要她坚持不下去,只要她想,她就会立刻带她离开这里。
原来她没有抛弃自己。
一瞬间,坚持多年,在这里的煎熬、痛苦折磨,仿佛都烟消云散一般。
压在心头的重担卸下,让雷翩翩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压抑多年的心。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
自从萧褚修频繁带着她去天牢之后,她哭得也不在少数,守在殿外的侍女没有一人进来,就这么听着这位脆弱的傀儡皇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