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你——”赵慧兰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冲上去撕碎公孙九娘那张狂妄的嘴。她金尊玉贵活了几十年,如今竟然被小辈骂成疯狗,这是她无法忍受的侮辱。
李管见情况不妙,立刻挡在了公孙九娘面前。
赵慧兰气不顺,狠狠地踹了李管两脚,斥责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难道你没看见公孙九娘对长辈屋里吗?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管管她!”
李管道:“母亲,还请息怒。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甘愿受罚。母亲的责罚,儿子会铭记在心。”
其实公孙九娘根本就不怕赵慧兰的厮打。她从小在铸造台边长大,家族的技艺自然有所涉猎,身体锻炼得相当强健。虽然赵慧兰张牙舞爪,看起来凶狠,但在公孙九娘眼中,这并不算什么。不过,当她看到李管愿意替自己挨打时,内心还是暖暖的。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或许有些过分,但她也认为赵慧兰在打了她的丈夫后,就不应该再与她计较了。
公孙家打造的兵器向来深受武将的青睐,其品质和技艺均属上乘。赵青萍深感不解,赵慧兰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竟敢打公孙九娘女儿婚事的主意。如今看来,有公孙九娘在,赵慧兰的算计恐怕难以得逞。除非侯府只剩下一位继承人,否则李符的希望渺茫。
赵慧兰看着眼前这个无能的李管,心中的怒火更甚,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厌恶,气急败坏地道:“你连个女人都压制不住的废物,难怪生不出儿子!”
元珹用拐杖笃笃地敲着地面,声音坚定而有力。他的眼神在众人之间扫过,最终落在李管的身上,沉声道:“都别吵了,我看你们先解决婚事的问题吧!李管,你是个男人,应该懂得责任和担当。现在这种情况,为了孩子,你应该果断拒绝这门婚事。即使会赔上一些名声,但比起孩子的幸福,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我上了年纪,身体不好,已经坐不住了,先回家歇息了。我明天再过来,你们都别乱来。”说罢,他向赵青萍微微示意,赵青萍立刻会意,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即扶着元珹向大门走去。
赵青萍看了广信侯府的一场闹剧,心满意足,便扶着元珹往外走,脚步轻盈。
公孙九娘道:“肃王殿下,请放心。我家这男人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他对孩子却是极为关心和照顾。在这桩婚事上,他绝对不会做出不明智的决定。”
赵慧兰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如果你们想退亲,那可要自己赔偿人家聘礼。”
赵青萍暗暗翻了个白眼,对赵慧兰的言语感到有些无语。她觉得赵慧兰是不是这些年做的事情太过顺利,所以有些飘飘然了,今天才会说出不少糊涂话来。
出了广信侯府的大门,元珹感慨颇深。他知道赵慧兰本性如此,真是难为赵慧兰多年来装作和善。如今,广信侯府眼看就要在赵慧兰的搅和下分崩离析。他想起李广当初不听劝告的情景,心中满是无奈。他转向赵青萍,郑重地说道:“让李简的长子离开望京吧,去远一点的地方。以免这个孩子被广信侯府的纷争连累了名声。”
元珹已经从赵青萍的话里了解到,桑旭是一颗无法被他控制的棋子,这也是他现在提醒赵青萍的原因。他想要的并不是桑旭的疏远,而是彻底地斩断桑旭和广信侯府的一切联系。他明白,女帝对望京里的事了如指掌,广信侯府没救了。桑旭不愿意入局,那就离得远远的,不要再回头。
赵青萍对元珹的意思心知肚明,只是笑而不语,但想到桑旭又觉得有些可惜,可惜他失去了一个爵位,一个显赫的身份。然而她明白,这是元珹在为元氏的江山做出最后的努力,尽量拉拢这些原本就与元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家。
可是,桑旭的爱与恨都是极致的。对于广信侯府,他深感厌恶,所以他改名换姓,与过去彻底割裂。桑旭的内心深处,多半是拒绝成为一枚被随意摆布的棋子。再说,这个棋子不是简单就能胜任的。背后隐藏着的是权力的争斗和倾轧,稍有不慎,便会深陷其中,甚至可能会丢了性命。
赵青萍觉得与其让桑旭在这个名利场苦苦挣扎,不如让他远离这一切,至少不会被广信侯府所困住。对于桑旭来说,放下心中的哀怨仇恨和期盼,也是一种解脱。作为朋友,赵青萍希望桑旭能够放下过去的束缚,去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赵青萍淡然一笑,道:“你已经这么大的年纪了,何必还要踩进这浑水里呢?广信侯世子的亲外祖家都没有出面干涉呢!”
元珹缓步走下了一个台阶,眼神中带着一丝深沉,低声道:“到底是个爵位呀!可惜了……”
“也只是一个爵位罢了。”赵青萍轻叹一声,道:“终究不过是陛下的一道旨意罢了。”
“青萍,我回去了,人老了是真的该休息了。”元珹看着赵青萍,语气中带着期盼,道:“你还年轻,别忘了荣昌公主的志向。”
赵青萍站在原地,目送元珹远去,直到元珹乘坐的牛车消失在街道尽头。她才骑上了自己的马,口中喃喃道:“我母亲的志向啊……是坐拥天下吗?可我能做什么呢?我无能为力啊。”她的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无奈和无力感,仿佛在向这个世界宣告自己的无助和渺小。
当赵青萍回到公主府时,赵锦瑟正坐在屋檐下,全神贯注地盯着笼中的黄鹂。今天,整个屋檐下都挂满了鸟笼,一群活泼可爱的黄鹂在其中叽叽喳喳地叫着。这些黄鹂的叫声,仿佛在为赵锦瑟演奏一曲美妙的乐章,让人心情愉悦。
赵青萍走过去,轻轻地趴在赵锦瑟的膝盖上,享受着这份安心和温暖。“还是长姐这里热闹。”
方桂花心中忐忑,生怕赵青萍误会她奢靡,赶紧解释道:“今日郡主吵着想看鸟,我一时心急,就自作主张买了一些回来。就是没注意,买得有点多,绝对没有别的想法。”她的话语中满是敬畏与谦卑。
“我知道了,没有下次。”赵青萍冷淡地看了方桂花一眼,道:“方妈妈,既然已经买回来了,就好生养着吧。”
方桂花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后退后了几步,保持着谦卑的距离。
赵青萍轻笑出声,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今天在广信侯府,我算是开了眼界。那场争夺家产大戏真是精彩纷呈。不过,我这个人胆子小,怕惹麻烦,跑得快,什么也没敢争。如果换成长姐你,你会如何?”
赵青萍的话语中饱含深意,她所指的并非单纯地指广信侯的家产争夺,而是对翎州兵权的争夺。那时,兵临城下,局势紧张,稍有不慎便可能导致内乱,使翎州军战力削弱。她心中明白,在这种关键时刻,她不能冒险去争夺兵权,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混乱。她不禁想象,如果当时在翎州的是赵锦瑟,情况一定会大不相同。赵锦瑟的出色才能和威望,必定能够顺利地掌握兵权,稳定军心。毕竟,军中上下都对赵锦瑟的领导能力深信不疑。
“小时候,长姐总是叫我‘小乖乖’,常常告诉我,我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生活,不需要顾虑太多。长姐的话,我都记在心里。”赵青萍继续说道:“我有时候会想,如果长姐没有发疯,我能否一直保持那份天真和自由?如果我真的野心勃勃,长姐是否还能继续包容我,爱护我?就像广信侯府那样,为了争夺爵位,家族内部争得你死我活,这种事情是否也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赵锦瑟低垂着双眸,沉默不语。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她深深地隐藏了起来。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与世隔绝,与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联系。
赵青萍的心中满是嘲讽,她清楚长姐的实力确实在她之上。但当涉及切身利益时,赵青萍也会毫不犹豫地展现出自己的凶狠。如今两人能够相依为命,无非是因为尚未出现真正的利益冲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阴暗的一面,那是无法令人忽视的小气、强烈的嫉妒,以及极度在乎面子。
赵青萍缓缓抬起头,对赵锦瑟露出一丝浅笑,道:“现在想来,广信侯府的局面和现在也很像呢!”大家都是在为了一个位置而争斗,各自拥有一定的优势。诚王元晔,夹在哥哥弟弟中间不得宠的三儿子,但他的妻子背后有一个强力的家族,为他增添了几分底气;太子元显,作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自然得到了宗室成员的广泛支持;还有曾经得到两任帝王偏爱的荣昌公主,但如今只剩下两个女儿,看起来有些势单力薄。
赵青萍心中一惊,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个重大失误。李沧,这个在她眼中一直默默存在的角色,是一枚多么宝贵的棋子。通过李沧,她可以窥探女帝的意图和决策。然而,她不知好歹,拒绝了李沧的靠近。如今她再回头去接近李沧,恐怕已经来不及了。在繁华的望京中,人口众多,要再次偶遇李沧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赵锦瑟突然坐了起来,声音带着迫切,道:“我饿了,我该吃饭了。”
“那让方妈妈陪长姐吃一些点心吧。”赵青萍站起来道:“长姐,我先去忙了。”
赵青萍有些困惑,她感觉赵锦瑟似乎有些不同。长姐脸上的表情变得刻板起来,小动作也减少了。她感觉长姐现在对她时而疏离时而亲近,这让赵青萍感到十分矛盾。
不过,赵青萍摇摇头,将脑海中的杂念暂时抛开,先回到自己房间处理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