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青萍。”
听到从背后传来的男声,赵青萍赶紧转身,向元显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元显亲切地说道:“青萍,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束。”
“无规矩不成方圆,臣不敢僭越。”赵青萍抬眸看了看元显温文尔雅的面庞,小声地唤了一声“小舅舅”。
她心里却已经厌烦了,这些亲戚连法会都不曾露面,甚至未曾派人来过,却要在这里装模作样,实在让人不齿。
元显微笑着轻轻点头,带着些许歉意,道:“我已经了解了大福寺的今天所发生的事情,真是委屈你了。我原本打算让元烈去帮忙的,可惜那孩子早上起来突然身体不适,所以未能成行。”
赵青萍有些尴尬,对于元烈这个表哥,她并无半分好感。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们曾经一起被养在女帝身边,元烈给她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
元烈虽然有一些聪明才智,但往往缺乏远见卓识,经常做一些的让人轻视的事情。尤其在女帝面前,他常常说些有歧义的话,引起了女帝对太子妃的不满,最终导致太子妃被废,这令赵青萍对元烈的毒辣用心十分反感。
尽管如此,她还是宽慰元显,道:“没关系,表哥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元显看了看她,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
赵青萍疑惑地眨眨眼,好奇地问道:“小舅舅,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讲?”
元显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选择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道:“没什么,你赶紧回去吧!明日是中元节,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
“谢谢小舅舅的关心。”
在赵青萍离开后,元显看着身边的内侍刘康安,一脸遗憾地说道:“唉,元烈这孩子生生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啊!”
刘康安淡淡地说道:“太子,你已经付出了最大的努力。别人不领你的情,那就随他们去吧。儿子,只要你还有生育能力,那就多得是,你不必为一个人而苦恼。”
听到这些话,元显略微有些伤感,但深知对方是出于善意,就是言语太直白让他有些难以接受,苦笑道:“你的这张嘴可真是厉害,净说些大实话,让人怎么受得了啊!”
刘康安轻咳一声,道:“太子,三公子的心思太明显了,就是想娶一个世家出身的女子。”
“知道了,知道了!”元显无奈地摆摆手,道:“不过青萍毕竟是我的亲外甥女,若是嫁给元烈,我也能稍微照应一下。”
刘康安摇了摇头,意识到他无法改变太子的想法。他的确是出于对太子的关心,但太子显然并不愿意听取他的建议。因此,他只能选择点到为止,不再试图说服太子。
赵青萍回到府中,不禁满心疑惑,太子当时似乎欲言又止,究竟是何事让他如此犹豫不决。
“魏妈妈,你觉得太子当时是想和我说些什么?”
魏春芳道:“臣推测,太子殿下恐怕有意撮合郡主和元烈公子。”
赵青萍吓了一跳,惊呼道:“什么?我跟元烈?谁会看得上元烈啊?”
她可清楚地记得,元烈是多么的歹毒,三言两语就设下陷阱,巧妙地陷害了太子妃和两位表哥,导致他们不幸丧命。
“还好我已经有了婚约,不然得多尴尬。下次还是得警惕些,别让太子有机会提及这种令人尴尬的话题。”赵青萍有些庆幸,又有些烦躁。太子终究是太子,若是真的有心算计,她可能没有反抗的能力。
当她的左脚刚迈进房门,突然又收了回来,赵青萍转头询问道:“谁进入过我的房间,还动了我的东西?”
丫鬟梦如负责照看屋子,立刻答道:“是安宁郡主来过,她不小心弄倒了香炉。”
“长姐有没有受伤?这个香炉的分量可不轻呢!”赵青萍皱眉,道:“反正我也不经常用这个香炉,就把它收起来吧。”
梦如连忙道:“郡主请放心,安宁郡主安然无恙。奴婢这就召唤人手过来处理。”
赵青萍点头示意后,便接着向内室走去。
进了内室之后,赵青萍注意到了桌上的首饰盒,走过去并打开最下面的一层,一根金钗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被人动过。此刻,她终于松了口气,放松下来。
她抚摸着金钗,突然间感到心情压抑。
“魏妈妈,府上明日要施粥祈福,是否已经安排妥当了?”
魏春芳回答道:“郡主,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您可以放心了。”
“那就好。”赵青萍对魏春芳的工作表示认同,然而对于这些逃难而来的芸州百姓,她的心里仍然满是担忧。
“账面上还有多少钱?如今府里只剩下两个女人,我预计今年的收益会比往年差很多。”
“郡主,您要钱有何用途?”魏春芳有些迟疑,道:“按理说,府上的财务状况应该足以应对当前的花费。”
“府上的主子目前在守孝,各项开销不大,还可以再节省一点。”赵青萍轻轻地说道:“我们总得给那些流民一条活路。”
“郡主,真是菩萨心肠,只是……”
“我累了。”赵青萍揉了揉太阳穴,声音中透出疲惫:“魏妈妈,你也去休息吧。”
魏春芳无奈地叹息一声,然后默默地低着头退出去了。
赵青萍躺在床上,从怀里拿出了誊抄的账本,仔细翻阅着,梳理着她的思绪,她大约已经猜到今日的死者是兵部的员外郎,线索就断在这里了,但是更高层的到底是谁呢?
她觉得有些头疼,将账本贴身收好,准备休息,突然发现枕头下面压着一封信。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枕头下面怎么会有一封信?是谁把信放在这里的?
带着满心疑惑,赵青萍取出信件,开始仔细阅读。
阅读完信件的内容,她只觉得头昏脑涨,不由自主地惊坐而起。
她以为只是暂时离开,只是为父母尽心守孝三年,然而万万没想到世事难料,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个明明与她情深义重、许下山盟海誓的未婚夫,却突然娶了别人,这突如其来的背叛……还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赵青萍不禁怒火中烧。
她原本并未对顾临那种小可怜有任何特别的感觉,然而,命运却巧妙地安排了一次意外,让顾临救了她一命,使两个家庭产生了交集。
随着时间的流逝,赵青萍与顾临之间逐渐萌生了感情,两家人亦口头达成了婚约。
她明白顾临的家人之所以对她好,是因为看重了她的家世背景,但她却深信顾临对她的感情是真诚的。
如今看来,顾临性格软弱,对她的关怀备至,恐怕是受到了顾家的耳提面命。不然的话,顾临也不会这么快就背信弃义!
赵青萍拿着信,匆匆穿戴整齐,提着灯笼,然后疾步走出。
可是一踏出院门,她便就后悔了,不知道该向谁诉说。她的爹娘已经不在了,长姐现在心如稚子,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赵青萍越想越委屈,叹自己目前孤苦无依的处境,心中愤懑。鼻头一酸,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让泪水流出来。
李沧静静地趴在房顶上,静静地注视着她,心中泛起微妙的涟漪。
赵青萍不知道该去哪里,便从后门出了府,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走着。
她似乎在黑暗中走了许久,突然间闪电划破了黑暗,大风骤起,将雨滴狠狠地摔向地面,打破了今夜的宁静。
赵青萍站在原地,任由风吹得她头发凌乱,她的神情显得茫然而若有所失,仿佛她的灵魂已经游离了她的身体。
“郡主,回家去吧。”李沧撑起伞,为她遮挡纷飞的雨水,作为她在风雨中的避风港。
赵青萍转头看向他,热泪盈眶,扑到他的怀里,痛快地哭了起来。她的悲伤难以言表,涕泗横流,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也没有心思维持她一贯矜贵的形象。
李沧站在那里,心急如焚,却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当前的困境。
如今已是宵禁的时候,一小队巡逻的士兵正好路过,注意到了这两个人。
赵青萍想逃走,想把自己隐藏起来,远离众人的视线,不想让人看到她不堪一击的样子。
李沧将伞倾斜,遮住了她的脸庞,然后拿出令牌和钱,交给士兵,道:“我是内卫,希望诸位能够给我行个方便。”
士兵们都认识李沧,收了他的钱后,便道:“李少卿,下不为例啊!这么大的雨,早点回家去啊!”
赵青萍止住了哭声,现在面对李沧有些尴尬,干巴巴地说道:“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失态了,麻烦李少卿了。”
“举手之劳,郡主无需客气。”
赵青萍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强颜欢笑,道:“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还请李少卿保密。”
“郡主请放心,我定当守口如瓶。”
赵青萍这才点了点头,随后洒脱转身,冒着雨从容地离开了。她深知此时无人可以给她依靠,因此她必须独立、必须坚强面对所有的困境。
不过,今晚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可以确定这封信出自李沧之手,但他的真实意图尚有待进一步的研究。赵青萍隐约察觉到,李沧似乎对她怀有某种特别的情感,但他们之间的交集并不多,这一份感情究竟是从哪里产生的呢?
李沧望着她的背影在雨中逐渐模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默默跟了上去,为她撑伞遮雨,护送她安全回家。
赵青萍眼含热泪,缓缓向家中走去。她不时拭去泪水,但心里却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终于到家了,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李沧,然后轻轻地推开了后门,只见院子里灯火通明,照亮了她的归途。魏春芳带着一群人,似乎正在寻找着什么。
她愣了一下,喊道:“魏妈妈,你们在忙什么呢?”
声音让魏春芳转头,这才发现后门边被雨水淋湿的赵青萍。
“郡主,你去了哪里?全身都湿透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魏春芳焦急万分地问道。
赵青萍挤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解释道:“心情稍微有些不好,我就想出去走走。只是,我没预料到会突然下起大雨,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魏春芳安慰了她几句,随后严肃地劝说道:“郡主,你身份尊贵,以后不要再如此任性妄为了。”
赵青萍颔首示意,看着魏春芳指挥众人的有序运作,轻声道:“魏妈妈,辛苦你了。”
魏春芳安排赵青萍先去梳洗,随后她亲自到厨房煮起了姜汤。
赵青萍简单沐浴一番,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喝了一碗热乎乎的姜汤,全身暖洋洋的,舒适极了。
从悲伤的情绪里抽离出来,她开始回想起那封信的内容。
她没有怀疑信内容的真实性,因为她对顾家人的品行有着深入的了解,最多只是对顾临怀有那么一丝期待。
即使感情再身后,但也比上孝道。即使有口头婚约,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约束力可言,现在她已经没有父母可以为她做主了。
实际上,她应该早点做好心理准备。从那一天,从顾临拒绝陪她一起返回望京开始。
对于顾临,她仍然有些留恋,不如写信打听一二吧,仔细听听他的消息,也好让她彻底断绝妄想。
等她不再留恋,该收回来的,都得收回来!
“郡主,你可是有些不适?”魏春芳见赵青萍脸色不太好,担忧地问道:“需要请御医为您诊治吗?”
“不必了,让大家都去休息吧。”赵青萍下定了决心,心里便豁达了许多,虽然有心事,但也可以安心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