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苏缙最大的问题,脑子笨,手脚快。
越努力,越白干。
当年他找了周文轩家的关系,在帝都弄了一片限竞房的开发权,结果网签率并不好,还不如在江城郊区做别墅。
范霓打电话给黎皓吐槽了一大通,黎皓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办?真用你那未来林太太的身份,把这个项目抢过来?”
“本来也就想照我哥哥说的,不做算了。”范霓脑袋靠在车窗上,车窗外是江城cbd的高楼大厦,都是各家顶级建筑设计公司的杰作,窗户一个赛一个的闪,楼层一个赛一个的高,抬眼看上去,连天空都看不见,“但是苏缙说的这句话,确实让我想了很久,鸡蛋不能装在一个篮子里。这两年住宅地产火热,通腾的势头自然越来越好,如果过两年住宅地产市场遇冷,通腾转而去做商业地产的项目,我们还有没有这个能力做好,在市场上还能不能有竞争力。在江城,通腾除了通腾大厦之外,没有任何标志性的商业地产,虽然不太容易,但我们需要一个商业地产项目。”
“再说——对于林以谦而言,娶老婆是为了事业,事业比老婆重要,如果这个项目通腾没有办法做好,就算我是他亲妈也白瞎。”
黎皓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倒是有个消息,你估计想知道。”
“什么?”
“昨天我在尚品,听说苏缙订了个包间,说要准备枸杞人参茶——你不如猜猜,他要请的人是谁。”
这年头,江城还有哪位贵客喜欢喝枸杞人参茶。
范霓声音听起来很愉悦:“不管他要请的人是谁,他的这顿晚饭,主客可是来不了。”
才挂了黎皓的电话,范霓又打了另外一个。
林以谦接的很快:“这么早就给我打电话?”
现在才早上八点半。
“我得勤勤恳恳地上班。公司九点半有个会,我现在已经在路上。”范霓转过头,这是cbd一天最繁忙的时刻,街上的人步履匆匆,就连道路都堵得很,她仰头靠在宽大的牛皮靠背上,“昨天晚上没能答应你的晚饭邀请,我良心不安,今天补上,晚上一起庆祝庆祝,林总赏不赏脸?”
晚上庆祝这种话,范霓说出来也觉得不对劲,像是和林以谦结婚很值得庆祝似的,又解释道:“我是说,庆祝合作愉快,不是什么别的。”
又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她好像听见林以谦那边有隐约的笑声,又戛然而止。
林以谦也没拆穿她:“我今晚上好像有约,你等一下,我去问问。”
电话被拿远,范霓依稀能听到“苏缙”的名字。
电话又随之拿近,范霓主动开口:“你晚上和其他人有约了,那就只能改天了。”
语气里还稍带着些失望和委屈。
范霓的脾气,如果失望和委屈了,定然不会表现出来。但如果表现出来,那就不是真的失望和委屈。
林以谦早就知道她这种矫揉造作的套路,却也不能彻底坦然,示意雷君豪安静点儿,薄唇微抿:“是公事。”
这样也算是安抚。
“很重要的公事?”
算不上重要,也算不上不重要。
和苏缙的这顿饭,不过是苏缙为了和他们建立关系,约上几个帝都的老总们一起吃饭打牌,算不上重要。
但是苏缙在江城的根基不深,请来的几位帝都的老总都是资历深的,排面是够了,
雷君豪是土生土长的帝都人,陪各位帝都大老爷们儿喝酒打牌聊天是一把好手,君谦的外联主要都是倚仗他。
其实也不太用得上他。
林以谦不能答应的太容易。
范霓这样的身份,范正泽又宠着她,得到什么东西都是轻而易举,得到的越是轻易,就越是不会当做一回事。
刚刚上头的一点热度,立马褪的干干净净。
“还算重要。”
“还算重要”这个词太过于留余地,进可攻退可守。
范霓也摸不准林以谦到底怎么想的:“虽然合同还没签,但是林总昨天添加的条款总该算数。”
“哦?”林以谦语气明显上扬,扬到一半又压了下去,“哪个条款?”
装傻充愣,茶里茶气。
范霓道:“你昨天说的,作为伴侣,总该有点优先权。和林总吃饭的优先权,我总可以用上。”
林以谦不慌不忙,语气冷静:“这个条款应该在我们领证之后才作数。”
话确实是这个道理,然而当林以谦真正说出来的时候,但还是不能不感到失望。
范霓隔着手机都能想到林以谦现在这副淡定的狗样。
要么在喝着他的老年人养生茶,要么在轻轻敲着什么东西。
好像一切都尽在他掌握。
范霓刚想说“算了”,又听到林以谦道:“如果你不觉得被我占便宜,倒可以提前几天行使作为林太太的权利。”
狗男人!
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不过就是吃顿饭,有什么好被占便宜的。”
“那么,林太太。”林以谦问,“今晚你是有想要去吃的餐厅,还是要我去订?”
林——林太太?
林以谦说的占便宜,原来是这个。
范霓本来以为,从昨天到今天,是她给了林以谦一个巴掌,再去给一个枣。
被打巴掌被给枣的全都是自己。
不过是为了给苏缙使绊子,晚饭去哪吃,范霓倒真没想过,干脆林以谦去订。
林以谦做事从来不拉胯,订的餐厅也不会太差。
下班的时候,林以谦的车停在通腾大厦停车场,问范霓需不需要上楼接她。
这怎么行——林以谦今天出现在公司,范正泽明天就能把她接回帝都关起来。
范霓迅速换了身衣服下楼:“我交待点事情就下来,你等我一会儿。”
桌上还有些文件没有看完,范霓胡乱地叠起来,塞到文件夹,又塞到了包里。
范霓下楼的时候,林以谦的车已经开出停车场,正停在大厦门口。
闪闪发亮的劳斯莱斯,车头金色的小人张着翅膀。
下车的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应该是林以谦的助理。
助理看起来也是文静秀气的样子,鼻梁上架着金属眼镜:“范总。”
范霓左右看了看:“你们林总不下车吗?”
助理道:“林总说,既然您不希望他出现在公司里,想来也不希望他出现在大厦门口。”
他倒是心思缜密。
说是缜密,也可以是敏感。
自从再次和林以谦碰见,他总是那么从容不迫,像是一切都尽在掌握。
她差点忘了——这人曾经也是一个孤独敏感的少年,只不过换了个壳子。
范霓踩着高跟走过去:“这个解释,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助理替她拉开车门,林以谦坐在车上,中间的扶手上放着一大束粉芍药。
她最喜欢的花,没想到林以谦会知道。
范霓坐下,林以谦将花递过去:“今天很漂亮。”
粉芍药的花色柔粉娇美,花瓣圆润富贵。
范霓接过花,低头拨弄着花瓣:“谢谢,我每天都很漂亮。”
林以谦又问道:“花还喜欢吗?”
“还算喜欢。”
这是把林以谦所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给他。
林以谦示意司机:“开车。”
范霓转头看他:“咱们今天去哪吃?”
林以谦上下打量了一下。
范霓向来喜欢真刺绣和珠片,今天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星空裙,裙摆上坠着闪钻和星空亮片,像是初夜星空。
不算太过于张扬,配合着餐厅的灯光,一定会好看。
“餐厅你应该会喜欢。”林以谦却道:“但衣服可能不太合适。”
“怎么可能会不合适?你订的哪一间餐厅?老板我认不认识。”
江城这地界,哪一间餐厅架子这么大。
“这间的老板,你或许真的会认识。”林以谦把手机递过去,“但是,你看要不要再换一间。”
大帽儿胡同——卤煮火烧百年老店。
范霓的眼睛亮起来:“去去去,我已经一个多月没去了。”
帝都前门的大帽儿胡同。
卤煮火烧店,没有名字,就叫做大帽儿胡同卤煮火烧。
百年之前还是支着一个摊儿,在前门大街上叫卖,后来才渐渐有在大帽儿胡同置了一间小店面。
帝都四中在西城区,二环以内,北海边上。
放学了就过去,骑自行车只要半个小时。
初夏的天气,卤煮火烧吃的热得很,就算店里空调,林以谦的额上都起了薄汗,一滴一滴晶莹的汗珠显得十分可爱。
她今天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借着感谢他给他讲卷子的理由,总算请他吃上了一顿。
范霓一边吃着一边悄悄瞟他:“林神,天儿太热了,我还想再喝一瓶北冰洋。”
林以谦皱眉:“那你就再拿一瓶。”
“但是一整瓶我喝不完嘛。”范霓扯扯他肩膀上的袖子,小猫挠似的,一双眼睛晶晶亮,拖长声音撒娇,“你帮我喝一半,成不成?不然全浪费了。”
范霓从柜台拿了一瓶北冰洋,还拿了两个白瓷碗。
卤煮店里没有酒杯。
店里的饮料无非几种,瓷罐酸奶和北冰洋有吸管,喝酒的都喝小瓶装的白牛二,直接对瓶吹。
范霓拍拍林以谦的手臂:“林神,看我给你表演一个厉害的。”
林以谦低头啃卤煮不做声,范霓又拍了拍他:“看嘛,看嘛,我真的很厉害,你看一下嘛。”
范霓拿起筷子,另一手握住瓶口,筷子放在大拇指上,轻轻巧巧地一撬,瓶盖“啪”地一下开了。
范霓乐呵呵地给两个碗里倒上。
林以谦把瓶盖翻过来,手指敲了敲上面的彩色北极熊:“你在哪儿学的?”
“黎皓教我的,他最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瓷碗里是黄澄澄的柠檬味气泡水,范霓递给他一碗:“林神,不跟我碰个杯吗?”
林以谦拿起白瓷碗。
小姑娘笑容傻的很,白瓷碗碰上他的:“林神保佑,让我期末考试取得好成绩,哥哥一定会高兴。”
这间卤煮火烧店在一个小巷子里,在江城叫弄堂,在帝都叫胡同。
站在这间店里,听着熟悉的帝都腔调,让人不知道自己在何处。
林以谦看着柜台上的菜单,转头去问范霓:“两碗卤煮火烧,一碗多加大肠,两瓶冰北冰洋,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