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梦里的奶奶
林母听着林曦的话，心中抽痛。
她垂着眸子，嘴唇蠕动，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终，什么也没说。
管家这时候走了过来，“夫人，老爷子叫小小姐过去一趟。”
“好，”林母掩下情绪，抬起头来，“曦儿，你随管家过去吧。”
林曦站起身，跟在管家身侧。
林母独坐在原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子里，萦绕着淡淡茶香。
林曦进门时，林父和林老爷子结束了谈话，林老爷子面色似乎有些不好看。
本就严肃的脸色更沉了一分。
“儿子先出去了。”
林父颔首告退，对进来的林曦说道：“曦儿，你陪爷爷说说话。”
林曦默然。
见林父将门带上，林老爷子收敛了情绪，深沉的目光落在林曦身上：
“坐吧，老人家就喝些茶水，不备饮料，你将就下。”
林曦在一旁坐下，管家给她倒了杯茶，氤氲的水汽扬起淡淡茶香，沁人心脾。
饶是林曦不懂茶，但光是闻着味便知，这肯定是上好的茶。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漆黑的眸子在水汽下染上了一层薄雾。
只听林老爷子继续道：“今天是你奶奶的生日，叫你过来，一是想看看你，二是想让你拜拜奶奶。”
林曦的目光落在桌几上的向日葵上，向日葵金灿灿的，如同夏日的烈阳。
充满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嗯，我知道。”林曦说。
“这是奶奶喜欢的花吧。”
她放下茶杯，忽而转头看向已有些年迈的老人。
林老爷子怔了下，矍铄的眸中闪过异色，他看了眼向日葵，声音低沉带着怀念：
“是啊，老婆子生前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院子里种满向日葵。”
“她说，每天给向日葵除除虫，浇浇水，看着它们朝着太阳的方向生长，生机蓬勃的样子就很是欢喜，心里就会得到莫大的满足。”
一向沉稳内敛的老爷子提到林老夫人，话就变得多了起来。
不知不觉竟将这些事和一个晚辈说出来，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也许是这些年闲得慌了。
林老爷子心里想道。
“我看书上说，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林曦道。
“什么？”林老爷子没反应过来。
林曦笑了笑，继续道：“我也很喜欢向日葵，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林曦忽然想起一些事。
【就像十岁那年冬天坠湖，意识模糊间，橘色光团将我包裹起来的温暖。】
林老爷子沉默地看向她，一时没有说话。
良久，他轻轻叹息一声，似是说给林曦听，又似是自言自语：
“也许，这些年是我的心结将自己困住了。”
说完这句话，又是久久未言。
林曦也没说话，安静地喝着茶。
爷孙俩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画面倒也称得上和谐。
日头西落，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悄悄洒落，渲染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光辉落在爷孙两人身上，也落在向日葵上。
“老爷子，厨房那边已经准备了。”
管家进来打破了静谧的沉默。
“好，”林老爷子起身，神情似乎释然了不少，“走，去吃饭吧。”
“嗯。”
林曦跟在林老爷子身后，一起去了西侧的餐厅。
林父林母已经在那边等着了，几人依次入座。
菜肴很丰盛，但大部分都是家常菜。
清蒸鲈鱼、干煸豆角、麻辣龙虾尾、菠萝排骨……
老人家吃得清淡，这次特意让厨房准备得有荤有素，一看就有油水，让人食欲大开。
“多吃点，长身体。”
林老爷子看了眼有些瘦的林曦，淡声道。
林曦轻轻点头：“嗯。”
林父林母对视一眼，微微诧异。
老爷子何时对小辈这般关切过，这貌似还是头一次。
看来曦儿和老爷子相处不错。
吃完饭，林父林母没有多留，便要告辞。
林老爷子掀起眼皮子看了两人一眼，眸光淡淡。
视线落在林曦身上时，微微闪过一丝光芒。
他意有所指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有空也多来陪陪我这个老头子。”
“现在只有老二你一家在国内，其他的……不说也罢。”
都是忙得不着家的浪子。
林父顿了下，微微点头：“知道了，父亲。”
“嗯，走吧走吧。”
林老爷子挥挥手，不再看他们，背着手慢慢踱步回了屋子。
林曦凝眸看着老人萧条的背影，抿了抿唇。
【爷爷，很孤独吧……】
刚一只脚踏进门槛的林老爷子步子微微一顿，又落下。
门缓缓合上，隔绝了林曦的视线。
林曦转身，随林父林母上了车。
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和之前一样的梦，梦境的画面却比之前要清晰许多。
她站在湖边，冷风瑟瑟，卷起阵阵刺骨的寒冷。
身后传来一道孩童嬉笑的声音，紧接着，后背一震，就被一股大力推进了湖里。
坠落湖水的瞬间，冰冷的湖水霎时席卷四肢百骸，冻得她身体僵硬，根本无力挣扎。
孩童的嬉笑声渐渐远去，她的身体也渐渐往下坠，越坠越深，湖水也越发冷得刺骨。
湖水涌进鼻腔，灌入肺管，呛得她几欲窒息，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意识消散之际，一道橘色的光团自湖面落进来，触及她伸长的指尖，然后包裹她全身。
一股暖意由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使得原本要冻僵窒息的她仿佛泡在暖洋洋的水缸里，又恢复了生机。
但她到底是失去意识了，缓缓合上眼。
原本梦境每每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但这次，她以灵魂状态漂浮在自己肉体身边。
她看到，橘色的光团幻化成一个慈蔼老人的模样，伸出手掌轻轻抚摸她的眉心，眸中含着点点热泪。
老人附在她耳边低语：“曦儿，奶奶在这里，别怕。”
然后，老人托扶着她的身体往上浮，将她放在了岸边，身影也逐渐消散，化作点点橘色的荧光，与天地融为一体。
彻底消失不见。
“……奶奶？！”
林曦骤然惊醒，却发现只是一场梦。
漆黑的夜里，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