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六 杀友
鹿鸣涧岂会中了现在如同凡人的他这记朴实无华的口水——
原地幅度很小的两步挪动,很快,在旁人眼中她就像根本没有动弹,可她确实躲过了。
汉子见一击不中,瞪视着鹿鸣涧的眼中恨意更浓,立时用嘶哑的嗓子骂出了不堪入耳的脏话:
“臭婊子!老子肏……”
可他还没吐出几个字,便被鹿鸣涧倏忽抬指,对着他胸口便是碧光一闪。
汉子身上腾起墨绿藤蔓般的光华,轰然倒地,惊起飞沙。他仍保持着那眼盈血丝、口舌大张的可怖神情,被定格一般。
众人从未见过这般凄厉怪异之死状,只觉其诡谲恐怖,更胜寻常之喷血断肉,好多人都不敢再看鹿鸣涧,眼神皆变得畏缩胆怯起来。
雅丝米妮轻轻拊掌,笑道:“我越来越欣赏鹿妹妹了……这手混元真气,真是使得出神入化。”
鹿鸣涧脸罩寒霜,指尖仍墨色环绕,仿佛是被刚才那汉子的辱骂深深冒犯到了,还在怒意盎然。
沈绛拳头攥紧,心下悲哀。尽管她知道是形势所迫,可鹿鸣涧这般心狠手辣,日后到底难以在正道交代了。
鹿鸣涧冷然道:“圣女要我杀的是谁。”
牢内众男子听了皆为惊惧,雅丝米妮微笑着,以长长尖尖的尾指抚着她自己的红唇,轻缓而愉悦地说:“左右一样,鹿妹妹自己瞧谁不顺眼,便是谁吧。”
鹿鸣涧唇角微翘,目中却尽是杀意凛然:
“那杀熟好了。”
她抬指几下,电光石火,商十九招募来的汉子们,仅余的五个在牢中者,便皆瞠目含恨而亡。个个都如先前那汉子一般,呈现僵尸之姿,触之冷硬,竟如已死了多日。
可沈绛却是不忍再看,眼睛都闭了起来,睫羽颤动。
鹿鸣涧故作淡漠地道:“圣女,还要继续么?”
她此时头上沁出了薄薄的汗,面色苍白,嘴唇颤抖。显然这番连杀数人,给她自己的心灵和身体都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住手!”
雅丝米妮还未回话,沈绛却再也忍不住,她一步挡在鹿鸣涧前面,愤怒沉痛斥责道:
“鹿姑娘,你这般行径,与邪教何异!”
她没有接着说下去,但眼中湿润的光泽出卖了她的心声——
如果为了自己苟且偷生,而白白看着鹿鸣涧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她做不到。
鹿鸣涧望着沈绛的目光一片冷冽,说出的话更如昆仑雪原万古不化的寒冰:
“沈姑娘,你现在为了这些臭男人,是要对我出手?”
“如果你还要错下去的话,我只好——”
沈绛的话还没说完,鹿鸣涧的指尖便点在了她胸口心房处,熟悉的碧光大作——
沈绛也仰面倒下了。
她到死都站得笔直,如同她那杆挂了红缨的银色长枪。英秀的脸上写满痛惜失望,与不可置信。
尽管她的长枪已经被红衣教收走了,她现在手无寸铁,也只是想要阻止挚友。阻止她活生生在自己面前,堕落进罪恶的无底深渊。
鹿鸣涧努力克制着难过,偏过头去,掩饰着声音的哽咽道:
“我只好连你也杀了。”
一片沉默。
“厉害,精彩。”几息之后,雅丝米妮夸张地鼓掌。
看余下的活口被鹿鸣涧这一手阴毒的功法所骇,不少出现了神情松动的样子,这位小圣女嗤笑着这些自诩傲骨铮铮的男子们,心里更对鹿鸣涧满意了几分。
“现如今,鹿妹妹再不用替沈姑娘向本圣女求情了,倒是一了百了、诸事方便。”
雅丝米妮亲热地挽起了鹿鸣涧的手臂,感觉到她在颤抖,而且身上修为亏空,便安慰地拍着她露在红袍外的白皙手臂。
雅丝米妮想到,鹿鸣涧一直吸入着据点房间里的幻毒,实力受损,而犹有力杀众人的指力,便又是忌惮她万花谷的功法,又是高兴于这样年轻女高手的归附。
“九奴,你知道如何处理。”
“是。”商十九看鹿鸣涧杀人时波澜不惊,对上雅丝米妮时,却是笑得很甜,屁股后面简直像有狗尾巴在摇。
雅丝米妮为表亲近笼络,就那样携着鹿鸣涧走了,众红衣女跟着离开了这满是低贱男奴的接应所。
商十九送走了众女,便叫来了几个同样裸衣红裤、踝戴铁链的男奴,把包括沈绛在内的几具尸身一齐搬出了这处地牢。
鹿鸣涧仍旧全身冰冷,颤抖着将自己的重量依靠在雅丝米妮搀扶她的手臂上,状似柔弱和心境动摇。
她闭着眼,掩饰着心中的跌宕。
——商十九,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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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涧此番的冷血残酷和酷厉手段,深深赢得了雅丝米妮的信任。
这位小圣女认为,鹿鸣涧的心性和能力,都非常适合担任阿里曼神行走于世间的传法者,而且她甚至对鹿鸣涧直言不讳道,只要你好好干,下一届小圣女拔擢之时,我会向圣女推荐你——
“到时候,咱们平级相处,可就是嫡亲的姐妹了。”雅丝米妮娇笑着。
鹿鸣涧闭门将养了三日,才将那日亏空的内力补益回了太半。雅丝米妮说已经将她的作为和虔诚报告给了上级,想来对鹿鸣涧的嘉奖和晋升,应是指日可待。
鹿鸣涧当然不会真去在意这些没影的事,但仍是做出了一副感恩和狂热的神情,激动而腼腆地道:“多谢圣女,啊不,多谢雅丝米妮姐姐。”
从雅丝米妮口中,鹿鸣涧得知了红衣教的诸多秘辛。
譬如,除了对外吸收女教徒,大多数像雅丝米妮之类的核心管理,都是阿萨辛从她们小时候就开始培养和洗脑的。尤其是在各大城附属的小镇上,一些看起来仁善、专事救济幼小孤女的孤儿院,实则便是阿萨辛豢养和培养狂热信徒的牲圈。
鹿鸣涧瞧着雅丝米妮说起这些时,那狂热迷醉的艳丽面孔,感到可怜又可悲。
这些孤女幼而遭弃,却又入深渊,像雅丝米妮她们,竟然都是真心实意地感激和信仰阿萨辛,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救不了的。她们早已病入膏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