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姬长焰自顾瘫到在江源旁边。
这客厅,这沙发,这悠闲,当真是比地府爽太多!
他看向旁边的人:“你刚刚去哪儿了?”
江源刚刚听见姜烟的话,索性就直接过去,刚好与姬长焰来的时间错开,对方还以为他出门许久。
他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不是前几天才过去的?怎么又来了?”
杯子里的水还剩小半,他无聊着,手指微动,杯子悬空朝上抛去,里面剩下的清水飞上空中,还未坠落,便在半空爆成迷蒙的水雾,滴滴雾团拥抱斜射进来的阳光,五彩斑斓的在闪烁间逐渐消逝。
二人一人霸占着一张沙发,姬长焰靠在沙发上转头看他,含情脉脉,挑眉中带着一丝邪气道:“我想你了啊!”
某人回的利落干脆:“滚!”同时刚接住的杯子朝着对方飞去。
姬长焰抬手接住,坐直:“当真是恶鬼,冷血无情!小心我叫鬼差给你抓回去。”
江源都懒得回,你阎王大人都在这儿了,叫什么鬼差?
杯子沦落到姬长焰手里,又被迫在他手中蹦床,他抛掷着手中的东西,语气慵懒散漫:“这不是快到端午吗?人界请佛送经,超度亡魂的事例堆积许多,再不去,底下的都要把我府邸门堵死了。”
姬长焰身为鬼界之主,平日里虽然没有什么大事,但是需要过目的琐事繁多。就如超度此事,他需要亲自审批。
首先,这边的人需得步骤齐备,满心真诚。其次,那边被超度的亡魂——弱魂者需生前无罪,恶魂者需诚心悔过,愿接受惩戒,才可按部就班轮回转世。
至于平常亡魂,超度什么超度!尽给他增加工作量!一律驳回!
事情不大,但过程繁琐。人间每逢佳节,姬长焰就很是头疼。
对了,他头疼的可不止这一件事。
“对了,第三界还好吧?我昨日刚派了鬼差过去。”说到这儿,姬长焰停下了抛杯子的手。然而,本已带着细微裂缝的杯子终于摆烂,啪的在他手上碎成渣。
姬长焰嘴角抽搐,随即抬手一挥。
说起正事,江源也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回第三界看过了,不过:“夷苍在那边,你派去的手下与他洽谈就行。”
姬长焰彻底放心:“那没事儿了。”要不说他喜欢江源呢,多大的一个劳动力啊!
阎君姬长焰和恶鬼江源,千年前也是一对相爱想杀的冤家。
人间去往鬼界之处,有一个第三界,是流放之地。那些受罚后依然怨气深重,不教化,不转世,不为地府所用的恶鬼便被流放至此,长久以来为恶鬼聚积之地。
此处有迷障,向来只进不出,无专门引导,魂魄常会迷失,直至消亡。但偶尔也有例外,便会有恶鬼得了机缘逃出,或扰乱地府,或危害人间。
姬长焰一直以来都很头疼,上面下达的工作指示,每年也是有恶鬼净化指标的,但这份工作,那真是,小鬼都不愿去干。
千年前,出了江源这么个家伙,魂归地府的途中误闯恶鬼界,不知他干了什么,硬是在第三界立了足,之后更是自由来往于人间。
姬长焰头疼啊,他是真不想管这种破事啊,谁料出来了江源这么个怪胎。
二人展开了长达数百年的你追我赶,叫去追捕的鬼差一个个被揍得哭爹喊娘,到最后,大家自知不敌,都是敷衍了事。
姬长焰见对方虽然能自由来往,却也没有让恶鬼危害人间鬼界,索性也就是做做样子。
那年。
人间河东郡县发生洪涝,死伤众多,阎王外出游历,见四周锁魂鬼差纷纷被调过去,也前去查看。
原来是从第三界逃出的恶鬼兴风作怪!
姬长焰隐身半山观望,这回生死簿又要因为突发事件篡改许多,他怒火冲天,正欲出手降伏。
却见半途出来一人。
来人墨发高束,迎着滔天洪水,河风肆虐间衣袖翻飞,下方奔逃的人类高声哭喊,他对着叛逃的恶鬼满脸不耐。
那恶鬼也是稀奇,刚刚还笑得狰狞变态,下一秒见到江源后满脸惊恐。
半山暗沉,洪水肆虐,江源上前出手,片刻,翻涌的水势平静,恶鬼仰天惨叫,化作烟尘消散!
“好!”姬长焰一旁拍掌叫好。
江源转头满脸冷漠,看到了跟前的异界之人。
“你就是江源?”姬长焰跟着对方。
江源皱眉,定住脚步,转头看人:“你是何人?”
“啧啧,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先前负责缉拿的鬼差们早已传遍了眼前恶鬼的画像,每每拿到阎君面前哭诉,道对方实难捉拿。
今日一见,到不怪小的们了。
江源千年前可是个难惹的怪脾气,懒得与眼前人兜圈子,只管出手:“少废话,说!你是谁?”
姬长焰施法抵挡:“鬼界之主——姬长焰!”
江源果然放下手来,眉头依然紧皱:“我无意危害鬼界人间,你若要拿我,只会适得其反。”
江源成了恶鬼,也能自由出入人间,但是,他并无作乱之心。相反,因为自己时常往返于第三界跟人间,他总觉得恶鬼出逃会有自己的责任,所以若偶然见到,他甚至会出手解决。
姬长焰满脸兴奋:“知道!知道!”
这哪里是恶鬼,简直就是他的好兄弟!
对方答应,江源想了想,干脆一劳永逸:“这般,那以后你莫要再派鬼差前来?”他并不想跟人打架。
姬长焰苦第三界久矣,跟在江源身旁,勾唇一笑:“可以是可以,只是本君这儿有桩生意,不知阁下有没有兴趣?”
江源:“生意?”
姬长焰拉着人畅聊。
自此,二人开始了千年“狼狈为奸”的岁月,谁曾想,阎王与第三界有“煞神”之称的恶鬼乃是至交好友呢?
充实而饱满的一天,终究迎来了黑夜。
今夜繁星漫天,月光明亮,江源站在房间的阳台上,看着花园尽头的树影。
他的阳台没有对着南明市区的方向,放眼望去,只有满山簌簌的枫树,此刻也只是黑影。
心中的钟声慢慢敲响——
“嗒,嗒,嗒,嗒”
十点了。
姜烟正陪着奶奶看电视,老人家虽然一个人,但是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平日里就喜欢看电视,尤其是那些老剧,如果有姜烟陪着,那就更好了。
电视剧里,青城山下的白素贞正对着许相公唱的咿咿呀呀,姜烟不时与旁边的奶奶搭话,却突然感觉自己身旁有一阵凉风吹过。
她肩膀的衣服似乎被人极为嫌弃的用两根手指拉着提了提。
拿起手机看看时间,行吧,那老鬼来了!
她握着手镯,心中暗道:干什么?我还要陪我奶奶看电视。
对方无应答。
哦,是了,她这“电话”好像是单向的?
奶奶看到兴起处:“烟烟,人啊,就是要善良,你看许仙就是前世今世都善良,人家白娘子才愿意嫁给他。”
姜烟随意回道:“是,好人有好报。”她这边忙着跟奶奶讨论,肩上的衣服又被提了提。
她握住镯子:等一下,我没空!
对方无应答,并拎了拎她两边肩膀的衣服。
江源没说话,看着手下两指拎着的布料,他觉得自己可以用这个动作把她甩飞!
一集播完,奶奶转头看人,姜烟怕自己衣服有异样,眼疾手快,一巴掌拍上肩头,那手早已躲开。
奶奶:“烟烟是不是累了,想睡觉了?”
姜烟:“呃,是有点儿困。”
奶奶:“那我们睡觉。”
二人各自回房间。
这院子如今就住着祖孙两人,电视的喧闹停下,除了轻轻的脚步声,隔着窗户,隐约可听见虫鸣鸟叫的声音。
姜烟听着奶奶似乎在对面的房中睡下了,才对着长手长脚坐在她书桌前面的人小声道:“你刚刚干什么!”
江源很无辜:“我没干什么啊。”他就是想提醒一下对方,自己过来了。
“那你揪我衣服。”
“不行?那我下次揪哪儿?揪头发?”
姜烟都被气笑了:“这是揪哪儿的问题吗?你就不能等一下?”
却见对方扶着下巴若有所思,等一下?等谁一下?他没等过人唉。
“等一下?那下次吧。”江源微微点头。
你还真认真思考了?姜烟干脆闭嘴,坐到床上去。
也是高歌和段小倩有段时间有事没事就来找她,姜烟对于有个认识的鬼在自己的房间已经接受良好。
后来,她对高歌段小倩规定,晚上八点以后不能随便过去打扰她,夜晚这才变得清静又规律。
得,这回换个鬼,规定什么的也不起作用。
江源坐在小书桌旁边,上面不大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仔细看去,似乎是姜烟小学和初中用的教科书。
他转头:“你——”
姜烟赶忙伸出食指竖在嘴边:“嘘,小声点,别把我奶奶吵醒了。”
做贼心虚,隔着堂屋哪里吵得醒。
江源放低声线:“你这些书我能看一下吗?”
姜烟点头:“可以,看完给我好好放回去就行,不过就是些教材,也没别的。”
江源看着这间屋子,奶奶的院子有些年头了,屋内的墙体和家具已经可以看出岁月的痕迹,但屋子干净整洁,家具也无损坏,原木的床和家具配着暖白的灯光,莫名让人生出难以言说的眷念。
江源开口夸赞:“你房间不错。”
姜烟四处看了看,然后想起他那有着华丽吊灯的大别墅,怀疑道:“啊,是吗?”
江源点头:“嗯,床看起来就很不错。”
他虽然不睡觉,但他可是拥有很多张床的人!
这句话可说到姜烟的心坎上,她表以肯定:“那确实,我最喜欢这张床,每次在这上面我都睡得超香。”
那着实值得羡慕。
姜烟躺下,拉被子盖好,看着天花板,她话还没说完:“不过有你在,今晚我可能不容易睡着了。”
江源看着她,虽然的确是他的原因,但你这样说就不是很令人开心了!
他干脆转头找书,一目扫过去,犹豫了一会儿,抽出一本初三语文,转头道:“我先——”
江源闭眼长出一口气。
床上,刚刚还说不容易睡着的人眼眸紧闭,呼吸平稳,哪里有一丝睡!不!着!的样子。确实是回家了哈,灯这么亮还睡着了!
他真是信了她的话!
江源面无表情坐下,翻开手上的语文课本。
初中的课本已经没有小学这般花里胡哨,白纸黑字,除了一篇篇的课文,剩下的便是她勤恳认真的笔记,字迹娟秀,想来听课的时候应该很认真。
看了许久,合上书本,她将书本保护的很好,平平展展,没有涂鸦与缺漏。
是人类深眠的时候,江源放回了初中的课本,随意抽了一本小学语文。
那似乎不是一个人的书本,课本的边角许多卷曲缺损,课本内,字迹“漫天飞舞”,稚气的涂鸦偶尔可见,看起来小姜烟是一个调皮的家伙。
姜烟在五点五十九的时候醒了,睁开眼,夏天天亮的早,屋内昏暗,书桌那里隐隐绰绰坐着一个人。
江源没有在看书,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关的灯,书桌在窗户的边上,窗帘被晚上半敞着的窗户透进来的凉风掀起一掌宽,透过的亮光打在他半张脸上,他看着院子里。
竟然就这样坐在那里一晚上吗?
姜烟半撑起身子,揉了揉眼睛。
江源察觉到身上的桎梏解除,抬眼往床上的人看去,正好对方醒了,他点头示意,简短开口:“走了。”
话音刚落,人瞬间消失。
姜烟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便看着人在眼前不见。
她完全醒过来了,外面的公鸡扯开嗓子叫了起来,奶奶好像也起了,正在院子中大声训斥,骂着大声尖叫的公鸡,让人哭笑不得。
姜烟干脆掀开被子。
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