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便有林贵姬咯血的消息传了出来，随后又有消息说林贵姬命不久矣了。
宫中皆说，林贵姬对陛下用情至深。
这种说法，自然也传到了宋或雍的耳朵里。
宋或雍知道了，一方面是感动，一方面是懊悔。
感动，是因为有人对他用情至深，一直咯血。
懊悔，是因为他从前待林贵姬不算太好，如今想要对她好一些的机会，也没有了。
“哎，着太医院好生医治林贵姬吧…”宋或雍叹了一口气，“你再跑一趟，给林贵姬带一些赏赐，让她宽心，好好配合御医们的医治。等她好了之后，朕必好生待她的。”
“是。”宋无忧替宋或雍跑了这一趟。
林贵姬拖着苍白的脸色，谢了恩。
第二天，昭阳殿便传出了消息，林贵姬不太行了，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御医们都集中在了昭阳殿，谢常卿也在。
“本宫不管你们用何种方法，都务必把贵姬给我治好了！不然，你们等着给贵姬陪葬吧！”谢常卿很是愤慨的对一众御医说道。
毕竟，该装的样子，还是得装。
但不得不说，这个楚御医在医术上，造诣很高。
配的假死药方，在林贵姬用了之后，竟无人能诊出来。
所以，御医们全力救治林贵姬，但林贵姬终究还是药石无救，撒手人寰了。
宋或雍知道了之后，大骂太医院无能，随后又为林贵姬的离去落下了几滴眼泪。
“贵姬对朕用情至深，朕感其心意，着太常寺以皇后的规格，为贵姬治办丧事。”
林贵姬的“丧事”大办，风光葬入了妃陵。但与此同时，天牢里莫名其妙的死了一个女囚。
随后，京城里的林家，来了一个投奔的旁支女郎，名唤林琅雨。
“据说”长得很像从前的贵姬娘娘，只是这位女郎，眉心处有一颗观音痣，却是与贵姬娘娘不同的。
林贵姬只是东宫的庶母，历来都是卑不动尊，所以太子的婚事并没有受到影响。
宋靖沅的婚事定在了四月二十六。
次日，宋靖沅携太子良娣周晓蔚进宫参拜帝后。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千秋万岁。”
“儿臣拜见陛下，恭请陛下圣安。”
宋靖沅与周晓蔚在长生殿里参拜宋或雍。
宋或雍“哈哈”笑了两声，很是喜乐，“快起来快起来！”
又吩咐宋无忧，“去，把见礼拿出来！”
宋无忧端了一个盘子过来，上面放着两把玉如意。
“既然成婚了，便是长大了，往后更加要将心思放在家国政务上。”宋或雍先对宋靖沅说教了一番，又对着周晓蔚说道，“既然成了太子良娣，便要好好辅佐东宫，切勿因儿女私情，让太子分心。”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是。”
“好了，”说着，宋或雍咳了两声，“好了，长生殿你们来过了，便去椒房殿拜见皇后吧。”
宋靖沅与周晓蔚一道，去了椒房殿。
看着一同走进来的两个人，谢常卿心里有一些难过，但脸上还是要强行挂着笑容。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长乐未央。”
“儿臣拜见殿下，愿殿下长乐无极。”
“快起来，快起来！”说着，谢常卿示意身边的宫人扶起宋靖沅与周晓蔚。
见两人都站了起来后，谢常卿才让宫人将见礼拿了过来。
“这一对同心结，是本宫着工匠打造的。玉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玉，但玉是与君子相配的。同心结，也是希望你们夫妻二人能够同心合意，彼此珍重相待。”
宋靖沅与周晓蔚分别收下了同心结。
“儿臣知道母后有体己话要与良娣说，儿臣亦还有政务要处理。用午膳的时候，再来接良娣。”说着，宋靖沅对着谢常卿作了一揖后，便离开了椒房殿。
“殿下…”
宋靖沅离开之后，周晓蔚便泪眼婆娑了，让谢常卿有些讶异，挥退了宫人后，才问道，“怎么了？可是太子待你不好？”
周晓蔚摇了摇头，“没有，殿下很好。只是我觉得亏欠你…”
谢常卿拉着周晓蔚的手，来到了窗边的榻上，坐了下来，“你亏欠我什么？是在闺中的时候借了我书籍没有还我，还是借了我银两未曾偿还？”
周晓蔚没有回答。
“既然都没有，何来亏欠？”谢常卿笑着安慰她，“世间的阴差阳错，从来就是没有停歇过的。你不曾亏欠我什么。若论亏欠，也是陛下欠我，也是皇家欠了你的。”
“是，我承认，我心里难过。但这些难过，却不是你造成的。我没有资格，也没有道理怨怼于你。晓蔚，你知道吗，与其是京中其他贵女，我宁愿是你站在阿沅身旁，辅佐于他。”谢常卿就坐在窗边，透过窗棂，看着外面小小的天地。
“但是殿下…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做好…”周晓蔚很犹疑。
“不论做得好还是不好，你都要努力地去做好。”谢常卿转回了头，看着周晓蔚，“你现在是太子良娣，将来便是君王的妾妃，是命妇，是天下女子的表率。你不仅要辅佐一个太子，一个帝王，更需要为天下女子发声！所以，你一定会做好的，对吗？”
“殿下，我还是害怕，我害怕我做不好…”
“不要怕！”谢常卿的语气有些强硬，“你怕什么呢？谁说女子不如儿郎的？儿郎们可以建功立业，女子也一样可以！”
没有人知道太子良娣与皇后在椒房殿里谈论了一些什么，但日子依然过着。
宋或雍的身体到底还是被先前的许容华给掏空了，即使是有御医在，也还是每况愈下。
谢常卿发现，最近王婉容进宫请安的时候，所佩戴的饰品，都精致了许多。这种精致，是谢家目前无法达到的。
她以为谢家仗着皇后母家的身份大肆敛财，胡作非为，便对王婉容说道，“姨母，回去辛苦告知父亲，谢家好歹也是世家了，不要像那些眼根子浅的人家一般。咱们家，不说阿兄了，便是二叔、三叔家的孩子，也都在习文断字，只要好好培养着，将来必有一番作为，谢家必会复兴。何必只看这一时的利益呢？”
王婉容只当谢常卿是在敲打谢家，便恭敬的应了下来。
“另外，陛下身体大不如前了，如今也是多事之秋了。二叔、三叔既然没有分出去出，便让家中的孩子们都低调一些，别平白惹了祸端。”
“是，谨遵娘娘教诲。”
但谢常卿不知道的是，谢家的确是仗着皇后母家有所行事，但并非普通的敛财。
宋或雍的身体已经养不起来了，快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而宋或雍病重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宫外，而东宫与谢家之间的斗争已经开始了。
宋靖沅到底是年轻了，比不过老狐狸谢荣。
先前有宋或雍在，压着谢荣。如今宋或雍已经无法处理政事了，谢荣自然有办法为自己谋利了。
比如现在，谢荣便已经是京兆太守了，并兼任太尉。
谢常卿能接触到的政事，并不多。
只是偶尔有奏章送到了长生殿，宋或雍看了之后，便会传谢常卿过来，一面教她，该如何处理这些政事，一面又告诉她，日后好好辅佐太子，别和谢家沆瀣一气。
谢荣升任京兆太守的消息，谢常卿是知道的，但她没有告诉宋或雍。
不仅是谢荣的消息，包括谢常明升任卫将军。
常卿只是以为，谢家沉寂了这么多年，如今借着谢常明的军功，借着承恩伯的荣耀，为了起复，才筹谋计划这一切的。
况且，她母家有权有势了，于她有什么损失呢？
只是，谢常卿没有料到，变故会来的这样快。
宋或雍的身体，断断续续的拖了一年多了。
又是一年中的春日，上林苑里的花已经开了，姹紫嫣红，甚是好看。
但就是在这样的美景中，谢荣带着兵，逼宫了。
“什么？”
当消息传入椒房殿的时候，谢常卿愣了许久。
她不敢相信，她父兄竟然会谋逆！
“长、长生殿那边知道消息了吗？”谢常卿瘫坐在塌上，双手死死地握住袖子，颤着声，问山客。
“不清楚消息是否传入了长生殿。”
谢常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让宋或雍知道这个消息。
兴许，宋或雍知道了消息，一气之下便一命呜呼了呢？
但也有可能，宋或雍知道了消息，回光返照，拼着最后的一点力气，提着剑来椒房殿先灭了她，再等着与她父兄的最后一面。
两种情况，都有可能。
并且，依着宋或雍对谢荣的憎恶来看，甚至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
谢常卿不敢赌。
但父兄一旦造反成功，她再怎么，也能活下来。
可失败了，她这个皇后，估计也只能是在皇恩寺里了却残生了。
“娘娘，现在该怎么办？”苏奈也谢常卿。
常卿揉了揉太阳穴，计较了许久，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派人守在长生殿门口，不准消息传进去！另外，各宫各殿都派人守着，一旦有人向外传信，格杀勿论！”
她是惜命的，她要活下去。
所以看似有的选择，其实是没得选。
“那东宫那边呢？”苏木问了一嘴。
谢常卿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东宫如果在这场斗争中获胜，那么她应该不会丧命。
可如果东宫失败，那么宋靖沅的性命堪忧。可是她不愿意宋靖沅失掉丧命。
“给椒房殿的守卫说，如果东宫有人来，不必拦着。”
谢荣父子谋逆的消息，没有传入长生殿。
但东宫对谢荣的抵抗，终究是失败了。
“殿下，快走！臣拼着性命，也会护送殿下逃出去的！”
宋靖沅摇了摇头，“不用了…”
当一国之储君，用上了“逃”这个字，即使活了下来，也是会遭到耻笑的。
“殿下！”
忠心的属下，还期望着，他们的君上逃了出去，还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一惩逆贼。
“殿下，去找母后！”周晓蔚拉着宋靖沅的衣袖，外面的兵器碰撞的声音穿进了东宫，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到了椒房殿，“母后是谢荣的女儿！只要娘娘肯护住您，谢荣便不会下死手，您便有一线生机！”
“母、母后？”
非必要情况，宋靖沅不会称呼谢常卿为“母后”。
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叫过谢常卿的名字了。
周晓蔚重重的点了点头，眼神坚毅，语气肯定，“是，母后！”
想要掩护宋靖沅逃离的下属也反应过来了，“殿下，可以去找皇后娘娘！”
说着，下属直接拉起了宋靖沅，出了东宫，朝着椒房殿飞奔而去。
周晓蔚也紧随其后。
谢常明带兵确实厉害，东宫的势力完全无法抵抗。
兴许是逃生的本能，宋靖沅在被捉住之前，冲进了椒房殿，跪在了谢常卿面前，“求母后救救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