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重否
赵屿回国不久又谈成两单生意,连着忙了好一阵,缓过劲儿来后在游艇上组了局,岑晚凝跟着赵家二姐一起出席。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是杨淮瑀前女友,一个是以前闹得如火如荼的暧昧对象。大伙也爱看这热闹,纷纷静下来等她入座。
在岑晚凝与杨淮瑀这场冷战里,她还是率先示弱,端了酒过去贴着杨淮瑀坐下,朝赵琳挥手:“宝贝,坐这里。”
杨淮瑀在看手机,听到她声音才从屏幕里抬起头,余光看她一眼又专注回信息。
顾佳音问他,晚上要回公寓吗?
他回:不了,还有事。
前不久顾佳音有了他公寓的密码,所以去他那里去的勤。
也是头一回爱人,她只知道给他洗衣服,收拾书桌上看过的杂志,还有游戏房动了没有归回原处的电子产品。
有一天晚上杨淮瑀回家看到公寓摆设变了样,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顾佳音白天说要去找他。
当时他随口让她在公寓等,后来游达康约他去马场玩儿就把这事给忘了,等第二天赶回来就看到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卧室。
其实公寓一直有保洁,但卧室他不爱让人碰,没想到顾佳音自作主张给他把衣柜的衣服都重新排列一番。
除去洗澡拿睡衣时的忽然不习惯,他居然没有反感。所以后来他没有再刻意提过此事,顾佳音便当得了默许,小心翼翼开始给他打理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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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琳看向杨淮瑀,嘴角挂起嘲讽的笑意,她蹬着尖头细高跟走过来。
明明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一场分手做不到好聚好散,赵琳耿耿于怀,硬是拖了一年没与他再见面。
她停到杨淮瑀面前,阴阳怪气开口:“这不情场浪子,从不失手的杨公子么?”
杨淮瑀没想到赵屿把两人叫了过来,原本打算好好放松一下,也没心情再进行下去,他仰头与赵琳对视一眼,冷着脸走出包厢。
他在过道抽烟,稍静下心来,捋过去模糊不清的日子,半晌才反应过来岑晚凝的好朋友赵琳居然是自己的前女友。
到底有多少女人需要处理,他觉得好累,然后给赵屿发信息,说自己想安定下来。
他开着车在徐家汇路疾驰,出了电梯看到公寓门缝里的幽光,然后门打开,顾佳音提了包站在他面前。
“淮瑀,你回来啦。”顾佳音声音里带着惊喜和雀跃。
两人对视片刻,杨淮瑀长腿一跨,迈进屋里。
他伸手把人拉进怀中,接过顾佳音手上的包顺势丢在地毯上,去吻她灼热滚烫的唇。
他带着凉意的吻让顾佳音不知所措,杨淮瑀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腰间,唇齿纠缠时话有些模糊不清。
“乖,抱紧我。”他气息逐渐升温,呼吸也沉重了不少。
他将人横抱起进了屋,把顾佳音放在主卧大床上,丝绸材质的黑色床单冰冷细腻,她手臂轻轻撑起,在杨淮瑀手指触到她衣襟时瑟缩起身子。
他声音低哑,耐着性子哄她:“不怕。”
……
事后杨淮瑀起身去洗澡,走出两步后回头。看到顾佳音如墨黑发铺散开,彻底融入床铺的暗黑之中。手臂,脊背与腰,一片白皙脆弱里泛起青紫和红痕。
破碎地让他心底升起一种怪异的感受,又走回去把她一同抱进浴室。
他说:“乖,以后就不疼了。”
但他不知道,她往后的日子里,一点不快乐,一直很疼。
第二天清晨,杨淮瑀神清气爽地醒来,他掀了被子去抱顾佳音,等她眯着眼睛看自己,娇憨又可爱的模样把他也逗笑了。
“早饭想吃什么?”他笑着看她,伸手把顾佳音的头发拨弄在耳后,又把她的头按进臂弯里揉一揉。
顾佳音摇头,“想睡觉。”
“乖,吃了饭再睡。”
“嗯。”
“那想吃什么?”
顾佳音话语里有浓重的鼻音,浑身酸痛说起话来也费劲儿,她只道:“随便。”
杨淮瑀弓下腰重重亲了一下顾佳音的发顶才松开她,下了床去叫早餐。
他本能给出的柔情蜜意是虚假的表象,却轻而易举地让人沉溺其中。
他招一招手她就靠过去的日子,其实并不长久,黄粱一梦本就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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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公选课上她偶然发现学生名单里有高中同学张扬的名字。
那时,她帮老师点名,等叫到张扬的名字,那个阳光的男孩就朝她挥一挥手,声音洪亮地答:“到。”
书法课,讲习老师是赫赫有名的书法家沃兴华,因此来上课的人特别多,人海堆里他们相视一笑。
顾佳音没想到,居然能在大学课堂上见到高中同桌,两年没有联系,她仍然有久别重逢的激动。
课后他们一起去学校食堂吃饭,聊了很多高中同学的近况。
张扬喝了口水,有些激动地开口:“佳音,你知道吗,上回我给你留言你没回,我还以为你不想在挪海见老同学呢。”
“对不起张扬,我太忙了,都没时间约你出来玩。”顾佳音温和地回应他。
“偶尔想到以前高中的时候,觉得那时的感情是真好。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我们在上最后一节课,然后我闻到饭菜香味就跟你说中午一定吃糖醋里脊。”张扬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过去,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等顾佳音轻轻“嗯”一声以后,他又说:“结果班主任拖堂,最后去食堂打饭时,糖醋里脊已经没有了。”
那次张扬因为没有吃到糖醋里脊而不快,趴在桌子上赌气,午饭也不吃。
顾佳音劝他无果后,去食堂阿姨那里苦苦哀求好久,让她又单独做了一份。
端了饭放到他面前说:“张扬,没有里脊了,但是有排骨,一样的口味。”
然后他才从自己臂弯里抬起头颅半信半疑地看她,从那以后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等后半学期再来上这堂公选课,顾佳音就不再能见到张扬,后来一问才知道他也出国了。
平时上课,有不少同学已经见不到,她心里或许也有失落,但这种自我牺牲式的爱情和杨淮瑀忽冷忽热的宠爱都让她昏头。
近午时分,佳音腹中空响,她记得杨淮瑀说今天要和她一起吃午饭。
到了时间,她在学校后面的小路等他,太阳烈烈照下来,眼神难以聚焦,又过去很久她才不甘心转头四下找一找。
“我在这里。”
杨淮瑀忽然从身后伸出手扶住她的腰,这样,佳音眼中有了欢喜,神色间流露出娇嫩的媚态,她目光跟着杨淮瑀,脸上静静淌着柔和的笑。
“怎么耽误了这么久?”
“有点事。”
具体什么事,他没说,她也没有再问。
到了饭店,等菜上齐顾佳音看到杨淮瑀心不在焉地抬手看时间就问他:“你要是很忙的话就先走吧。”
“不急,我答应了今天陪你半天。”他铺开餐巾,慢条斯理地吃起饭来。
等两人回到公寓自然而然滚起床单来,事后顾佳音有些瘦弱的身躯靠在杨淮瑀怀里。
她忽生出一点依赖的情绪,仰头望着他开口:“其实今天是我生日,但这个日子我从来不过,因为我妈妈生我的时候难产,离开了。”
杨淮瑀本闭着眼睛养神,听她柔柔一把嗓子说出这样沉重的话,心里愧疚难当,就揽住她肩头,垂首在她头顶吻一吻,“哦,好了,好了,不难过,佳音只是想妈妈了。”
他才意识到自己忘记说生日快乐,转而又安慰道:“宝贝,以后要快乐!”
顾佳音惊愕住,他叫她“宝贝”,多么亲切的称呼,她是他的宝贝吗?
她总是在相拥的情欲里才能感受到他的亲近与宠爱,平日大多数时候杨淮瑀待她还是极冷淡的。
细细算下来,许多个意乱情迷的夜晚,也不知是谁挑逗了谁,如黑雾般浓重的情欲使他们亲密却从未坦诚。
这段时间里,她总是急于寻找线索试图证明自己是被喜欢的。
后来想想,也没有什么。
一个人在这世上,被另一个人重视,又或者被爱被珍惜,或许都是捕风捉影的幻觉。
那时的顾佳音真的太软弱,太欠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