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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阿婉代夫入宫贺大婚,众人冷眼旁观藏机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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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胤民风开放,无论是民间亦或皇室都没有那么多忌讳。皇帝大婚筵宴,帝后亲贵、朝臣百官以及内外命妇但凡有资格参加的都可以赴宴,且不必男女分席而坐。

    曾经的安郡主、如今的江夏侯夫人言婉自是作为外命妇入宫赴宴,但她今日的身份又有些特别,因为江夏侯萧白病倒了,所以她不仅代表自个儿,更是代表其夫和整个江夏侯府入宫。

    言婉领着萧行之和萧思思两个孩子,在绿珠和萧童的陪伴下入了宫。

    按照规矩,因为言婉代表的是江夏侯府,所以她是同其他公侯以及朝中重臣坐一桌,而萧行之和萧思思则另坐一桌。因为往年间,江夏侯府的家主是老侯爷,陪伴其入宫的则是大公子萧汨,所以萧行之和萧思思两个孩子并未入过大内。虽然两个孩子出身公卿世家,但毕竟年纪小,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场面,难免有些紧张,特别是年仅八岁的萧思思。

    待到分席而坐的时候,言婉摸了摸萧思思的头,嘱咐道:“思思莫怕,就像平日在家那样,有什么不懂的问三哥就好了。”

    萧思思点点头,眼里尽是对这位新嫂嫂的依恋与不舍。

    萧行之在一旁懂事地说:“嫂嫂莫要担心,我会照顾好思思的。”

    萧家叔嫂小姑三人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各自入席了。

    伴随着一阵宫乐,帝后到了,场中一时安静了不少。

    言婉也同众人一道向今日宫宴的主人家望去,只见帝后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众妃嫔,一群人缓缓而来。

    皇后的绝世姿容早在上元节宫宴那日便已有许多人见识过,自是不必再说,但见皇帝的其他嫔妃个个也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后宫一众妃嫔都恍若神仙妃子,其中有几个格外引人注目。

    一番歌舞表演之后,位高权重的亲贵朝臣纷纷单独上前向帝后恭贺。

    第一个站出来向帝后恭贺的便是当朝太尉、世袭的镇国公韩老将军。

    镇国公之后便是言婉的父亲当朝太师、世袭安国公言禹。

    几个世族大家的家主之后,便轮着了江夏侯府。先前几人的恭贺之词亦如他们的身份年纪一般,都是些规矩端方、四平八稳的吉祥话,众人听在耳里也不觉着新鲜,所以也无甚特别。待到了言婉的时候,场中一下便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喧哗声。

    有的人惊诧,仿佛不明白为什么代表江夏侯府的竟然是言婉这样一个妇道人家;有的人则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急于瞧一瞧这位差一点儿就问鼎后位的女子时至今日到底要如何自处;还有些人则目露担忧之色,颇为这位一贯温柔贞静的京都明珠担忧。

    言婉不疾不徐地朝帝后的御座走去,席间众人目光各异,她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心中却是一片祥和宁静。的确,若以寻常人的眼光来看,她言婉是值得同情怜悯的,甚至被人嘲笑轻视也说得过去。这大胤后位原本是属于她的,现在后冠却戴在另一个女人头上;偏偏她新婚的丈夫又钟情这个女人,还是为这个女人大婚的消息一病不起的。

    似乎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言婉都是这场中最可怜可悲的女人,她是黯然的失败者,而那个身居高位的大胤新后则是胜利者,一如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一个高高在上俯视着另一个。

    走到帝后面前,言婉先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稽首大礼,然后不疾不徐地站起来,声音清亮,“妾身江夏侯夫人谨代表江夏侯府恭贺帝后新婚,惟愿吾皇吾后长乐无极,百年好合。”

    端坐在高位之上的皇帝问道:“怎么今日是夫人代表侯府入宫来贺,江夏侯了?”

    言婉答道:“外子因为连日来操劳舅公的丧事,于前几日病倒了,一直到现在还下不来床,所以妾身代夫前来。”

    “哦?”皇帝不置可否。

    席间又起了一阵小小的议论。

    有好事之徒小声道:“什么为了老侯爷的丧事病倒了。明明是那日听闻帝后大婚的消息,一头从马上栽下来了。在那朱雀大街上,一城的人都瞧见了。”

    旁边有人立即道:“这安郡主一个妇人家也不容易,你就别落井下石了,积点口德吧。”

    那些聒噪刺耳的议论声像锥子似的扎得言婉耳朵生疼生疼的,她面上却是一派从容不迫,嘴角边还蕴着一点淡淡的笑意,单薄瘦削的身子挺得笔直,声线亦是一贯的清和,“的确如此。外子为此也是深感自责不安,奈何实在是起不来。听闻吾皇吾后大婚的消息,外子心中亦是一片欢喜,命妾一定要向吾皇吾后转达他的恭贺之情。”

    “那还真是难为侯爷了,自个儿还在重病中,却还这样牵挂着陛下与本宫。”一道清脆而略带慵懒娇媚的女声在头顶上方徐徐响起,言婉一颗心几乎是下意识地颤栗了一下,那是皇后的声音。

    言婉微微抬眸朝皇后望去,那一刻,她分明在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子眼中看到愤恨与失落的表情,想是因为萧白没来的缘故吧。即便如今身居高位,贵为一国之母,被全天下的女子艳羡,却还是心系旧人,或许想在旧人面前炫耀一番,亦或借机羞辱旧人,奈何旧人偏偏没有来,她就像一个愿望落空了的小孩子,那么地忿恨不甘。

    言婉冷眼瞧着,只觉着皇后颇有几分可怜,如今虽然高高在上,可同谁都隔着一段距离,即便是同样身居高位的皇帝也与她有着咫尺之距。外人又焉知这咫尺不是隔着一整个天涯呢?那个位置虽然可以俯览众生,却又何其孤寒。

    如果没有这许多横生的波折,那么,此时此刻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便该是她言婉。可是,她既不羡慕,更不曾后悔,因为能够嫁给客哥,她已经知足,再别无所求。

    皇帝虽然贵为一国之君,是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却未必会是一位称心如意的好郎君。

    皇帝今年二十有二,也才大婚,但身边有位份的女人已经有十数位。旁的不说,坐在皇后下首那位就是她的故人,曾经的凉州侯府三小姐,如今的贵人——苏妙儿。或许是倚仗着身后强大的娘家势力,或许是这些年的痴恋到底感动了皇帝,苏氏被礼聘入宫,封为贵人。虽然在皇后和夫人之下,到底位居三夫人之列,位比前朝的三公,在后宫里亦是不容小觑的一个存在。况且,这位苏贵人一直痴恋皇帝,又生性刁蛮,不像是个会安分过日子的主儿,想必日后会给皇后添上许多不痛快吧。

    除却一颗心扑在皇帝身上的苏贵人,坐在皇帝下首的那位宫妃,言婉亦是知道的,那是当朝大将军之女——尉迟繁栀。一袭明黄色的衣裙,眉眼之间有姣姣英气,不同于后宫一众烟视媚行的女子,一派明丽喜人的颜色。这个武家出身的女子年方十五,比皇后还要小上一岁,一入宫便被封为夫人,位列三夫人中的第二位,但因为皇帝未封贵嫔,故是后宫之中身份仅次于皇后的女人。

    言婉同这位尉迟夫人不算熟悉,因着镇国公府二公子韩琛的缘故打过几次交道,知这女子是个没有心机的爽利人,但一入深宫,又有几人还能保持当初的纯真良善了?即便尉迟夫人不愿争,不肯争,只怕她身后的势力也不会答应吧。想必,日后这位尉迟夫人会成为皇后在这深宫之中的一大劲敌吧。

    冷眼瞧着皇帝身边这一群舌灿莲花、貌美如花的玲珑女子,言婉只觉着累得慌,替皇后心累。比起今后要同一群女人分享和争夺一个丈夫的皇后,到目前为止江夏侯府里还只有她这一个正夫人,而依据客哥的品性,以后府中至多再添一两位侧夫人或者三两个侍妾,都不足为虑,可以让她清清静静地过日子。想到这里,言婉心中更觉欣慰。

    或许是同为女子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愧疚,此刻,言婉心中竟对皇后生出几分淡淡的怜惜来。皇后与萧白两情相悦,却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无端被分离,不得长相守;而她虽然嫁给了萧白,却不过是白占了一个夫妻的空名,那人在心中筑了一道篱笆,她过不去,只能在外边静静地冷眼瞧着。

    一念至此,言婉心中不禁苦笑,虽然贵为一国之母,皇后与她一样,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如果皇后说几句刻薄话可以消解一些心中的怨恨,那么就让她说去吧,到底是她言婉对不住她,对不住她和萧白。

    “侯爷心中一片欢喜,那么夫人了?”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言婉忽然听到皇帝悠悠问到。

    言婉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姿态恭谨诚恳,道:“皇家不同于一般人家。皇家一家不宁,则天下不安;只有皇家和睦,天下才能和睦。吾皇大婚,同吾后夫妻恩爱,妾身心中自然亦是一片欢喜,比妾身自己同侯爷夫妻和睦还要高兴。”

    “是么?”皇帝的语气是一贯的平淡无波,“夫人还真是一片忠心呀。”

    皇帝语气寻常,言婉不觉有异,只是抬眼望去,御座上的君王一双纯正的黑眸一眼看不到底,神色似乎颇为复杂,连一贯善于窥视人心的言婉也瞧不出丝毫的端倪来。

    言婉心中不禁有些惴惴,皇帝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个她也是知道的。他们俩虽然自小在一处长大,但随着年龄的增加,她也是越来越瞧不出皇帝的喜怒来了。若放在从前,瞧不出也就瞧不出,她也不必太过费心思去揣度;可如今,她不再是安国公府里的大小姐,而是江夏侯府的新妇,难免时时事事都要为萧白和侯府考虑。皇帝这副姿态,可是生气了?责怪萧白今日没有亲自入宫恭贺帝后大婚?

    可是,萧白接二连三地失去至亲,以不足弱冠之龄继承家业,现在还要他大度地向心爱的女人送上祝福,岂不是太不讲人情了?

    言婉又转念一想,皇帝这人一向是不同人讲什么情面的。在旁人看来情有可原的事情,在皇帝那里却是无理可讲的。言婉一直觉得,皇帝这人在情感上同常人不一样,似乎天生有所缺失,不大能够感知正常人的七情六欲。

    虽然心里闪过千百个念头,言婉到底强压住纷繁的心绪,恭顺有礼道:“妾身与侯爷俱为一体,侯爷心中为吾皇吾后大婚之事欢喜,妾身自是一样的。”

    皇帝神色间似乎隐隐有不耐之色,朝下首的言婉挥了挥手,道:“夫人和侯爷的心意,朕知道了。”

    言婉虽然依旧猜不准皇帝的喜怒,但见皇帝让她退下,却也如蒙大赦,赶紧依言退下了。

    从始至终,言婉一言一行都合乎礼数,且姿态不卑不亢,恭而不媚,让场中那些原本等着瞧她和江夏侯府笑话的人愿望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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