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妃
林思悠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马车外一阵吁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紧了紧缰绳,顾子珏勒停骏马,拦在林思悠马车前。
刚刚一接到消息,他便快马加鞭赶了过来,恰好赶在她回府之前。
听到外面动静,林思悠被菊青搀扶着下了马车,笑着走向骏马上的顾子珏,仰头看他,双手递上香囊:“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香囊,本想着改天再送你的,既然你来了,正正好。”
顾子珏心中忐忑不已,本以为林思悠定会生气,想了一路自己该如何哄她,结果,人家根本就没当回事。
前有蕊姬对她不敬,后有柳语之从他别院出来,她仿佛都视而不见,顾子珏曾见过母亲为父亲吃醋的模样,也知道正常女子见心爱男子与其他姑娘来往,定是要撒泼打诨一番。
是了,他强求来的婚事,人家可能根本对自己无意,又碍于他的身份,不得不逆来顺受,哪里还会吃醋?
顾子珏越想越气,也懒得下马了,长臂一伸,接过香囊,冷冰冰道:“难为你了,早些回去吧。”
林思悠不明所以,水灵灵的美目瞪得圆圆的,迷茫的问道:“敢问世子,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世子?她居然生分到叫他世子,现在是装都不愿装一下了是吧,顾子珏怕再多呆一秒便要被气疯了,抖了抖缰绳,双腿狠狠夹了下马腹,调转马头,挥鞭而去。
高飞见状,摇了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紧随其后。
菊青拉着林思悠避开嘶鸣的骏马,看着扬长而去的俩人,气得在原地跺脚。
本能看向自己姑娘,结果林思悠也是一头雾水。
回了玉林园,林思悠一头青丝散落在胸前,遮住身前的玲珑,美人的玉体在水中若影若现,净室内烟雾袅绕,画面实在过于香艳。
她懒懒的趴在浴桶上,身体的舒适,让她不自觉发出喟叹,可心中还是气鼓鼓的。
长指拈起一片花瓣,一捏将花瓣碾碎。
顾子珏那厮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他有错在先,自己大度的没有找他的麻烦,他倒好,竟敢在自己面前拿乔。
菊青知道自家姑娘沐浴时一向不喜人伺候,便老老实实等在门外,听见净室动静,这才出声问道:“姑娘好了吗?”
里面穿来一声闷闷应答声。
菊青这才入内,替姑娘擦拭身子时,瞧到姑娘身前的山峦起伏,菊青忍不住脸红道:“姑娘怕是又要重做小衣了。”
林思悠一听,面红耳赤的扯过屏风上的寝衣,遮住自己前身,噘嘴假装生气的瞪了她一眼。
躺在床榻上的林思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中老是浮现顾子珏策马而去时那凌冽的目光。
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问个清楚。
一连过了半月,顾子珏没有找过她,她便也不主动去找顾子珏。
她俩在这儿冷战,可婚事的进程却没落下,纳吉纳征后,婚期定在了来年开春后,二月初四。
这半月来,侯府迎来了两件喜事,一是林思悠和世子的婚期定了下来。
二是范阳卢氏低调派人来向四姑娘提亲,两家关起门来一商量,免得夜长梦多,婚期便定在两月后。
就算曹婉清有了身子,三月份的孩子还未显怀,瞒一瞒也就过去了。
两位妹妹越过三姐定亲,这事在外边引出不少流言蜚语,随着肖氏放出曹明月将参选皇妃的消息,那些流言才消停了些。
等到选妃宴这日,勋贵世家并从六品及以上官员的女儿,皆早早的来到宫门处等候。
一时间,西直门外车水马龙,络绎不接来参宴的贵女身着绫罗绸缎,噤声跟在女官的身后进入威严的皇宫。
来到御花园内,众贵女们成群结队,曹明月更是盛装出席,摆出胜券在握的高姿态,悠闲的摇着扇,坐在凉亭中与人闲谈。
紧挨着的是翰林院修撰杜大人的女儿杜雨薇,翰林院修撰只是从六品,杜雨薇自知入选艰难,便攒劲的吹捧曹明月,从衣着到妆容,面面俱到,一顿马屁拍得曹明月笑靥如花。
等到柳语之一身月牙昙花雨丝锦群,头戴水晶镶钻镂空金簪,素雅又不失精致的出现在御花园门口。
曹明月持团扇的手一顿,满脸的不可置信,昨儿还听说柳语之为世子定亲一事闭门不出,怎的今日就来选妃宴了。
风向一变,杜雨薇等人连忙又围上了柳语之,同样的话术,只是恭维的人变了而已。
亭中众人一哄而散,独留曹明月气急败坏,玉指紧握,指甲险些将掌心划破。
好在身边侍女的提醒,曹明月装作若无其事的上前打招呼,这才不至于自乱阵脚,
等肖贵妃携两位皇子而来,见到的便是这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的众女游园图。
自揽选妃一事,肖贵妃倒是得了陛下不少夸赞。
皇后无所出,又一向深居简出,这选妃宴定是不来的,今日肖贵妃独大。
唤众女起身后,肖贵妃上座,两位皇子分坐两侧,选妃宴算是正式开始了。
今日选妃,两位皇子各选正侧妃两位,肖贵妃没有设置定向考核,全凭个人上台展示才艺,再由六位女官排出名次。
若是不愿参选者,自可放弃上台献艺的机会。
从头到尾肖贵妃都未和哪位贵女多说一句话,开场白也是由贵妃身边的内侍宣读的。
大皇子和三皇子也只是露了个面,便都前后脚离开了御花园。
一场献艺下来,名列前茅的四位贵女分别是:丞相千金柳语之,协办大学士千金应绮灵,侍御史之女高雪,副骁骑参将之女陈意晴。
肖贵妃对四位贵女夸赞了一番,后给柳语之,应绮灵赐花,高雪并陈意晴则是香囊,
到这里,大家心里也有数了。
直到出了宫门,登上马车,曹明月都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惨白着一张脸,下唇因贝齿咬得太用力而出现血痕。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侯府的,肖氏虽然早得到了消息,可看到女儿这副模样,也是吓得不轻。
肖氏将女儿小心翼翼的扶回房间,招呼侍女照顾好曹明月,转头又派人向宫中和肖府递了消息,将军夫人回了话,称愿为她从中斡旋,但宫中的回复却是石沉大海。
这边肖氏急得团团转,曹明月身边的蕊儿又来禀报,说姑娘自回来便犯恶心,现在正呕吐不止。
肖氏心下一惊,又怕闹出大动静,只敢让信得过的医婆随自己前往流光院。
床上的曹明月刚才又吐了一回,这会儿正虚弱的躺着,医婆跪在脚踏上,两指在曹明月手腕上诊了又诊。
医婆脸色大变对肖氏道:“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侧间,肖氏从医婆口中得知女儿已有两月身孕。在女儿落选和怀孕的双重打击下,直接晕了过去。
一众婆子和侍女进门将肖氏抬回屋子,肖氏病倒得消息不胫而走,立马传遍了侯府。
连一向不进主屋的三爷也来探望了一番。
半夜时分,急火攻心的肖氏终于醒了,看到坐在床边的三爷,还没等三爷开口,肖氏一改平日的横眉竖眼,一声凄厉的“老爷。”
肖氏大哭着拉住曹文兴的袖口,搞得曹文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得发妻没和自己置气,正想出言好好慰问一番。
就听妻子哽咽着道出了嫡女的事,气得曹文兴浑身颤抖,指着肖氏鼻子大骂:“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女儿,我看你也不必嚎了,我先休了你,至于曹明月,要么一根白绫吊死,要么上山当姑子去,省得脏了我曹家门楣。”
肖氏一听要休了她,还要女儿赴死,心中虽清楚这一切,都是自己平日太惯着女儿惹得祸。
但这会儿却不能承认,只想着如何辩驳,一边哭,一边拍打床沿道:“老爷好狠的心,明月至出身以来,你便撒手不管,如今女儿犯了错,你还想不管不顾?”
“还想狡辩?管教儿女本就是你分内之事,瞧瞧你干的好事,真是家门不幸呀,一个二个都不省心,我到底是遭了什么孽。”前有庶女勾引外戚,后有嫡女未婚怀上皇孙。
三老爷一巴掌扇在肖氏脸上,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来门外小婵的注意。
小婵推门而入,老爷夫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又见老爷扇了夫人一耳光还不解气,还想动手,小婵忙上前阻拦,只好让人去请老夫人。
肖氏直接愣坐在床上,眼神无光,只呆呆的盯着床帘。
小婵护在肖氏身前,跪在曹文兴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哽咽道:“老爷息怒,夫人也是才得知姑娘的事,如今事已成定局,夫人也是无力回天。求老爷看在夫人这么多年为侯府鞠躬精粹的份上,救救夫人和姑娘吧。”
曹文兴听此,这才歇了力气,颓然的跌坐在软塌上。
静安堂内,孟嬷嬷听了小丫头的话,自己先跟去三房院里瞧了瞧,瞧着院子里还好,屋子里早已闹得人仰马翻,水渍和碎瓷片蹦得到处都是,连个踏脚得地儿也没有。
见闹成这般,孟嬷嬷料到此事非同小可,不敢耽搁,只得回去叫醒了老夫人,将事情大概赘述一番。
静安堂内。
两人跪在下面,老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
从肖氏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老夫人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呵斥到了嘴边,又咳了起来。
孟嬷嬷好一顿安抚,才缓过气。
“将三姐儿叫过来。”老夫人对孟嬷嬷道。
“明月现在病得起不来床,受不得惊吓,老祖宗”
老夫人活了一把岁数,还能不清楚肖氏心中那点小九九,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母凭子贵,就不怕给侯府上下招来杀身之祸。
“蠢妇。”打断肖氏的话,老夫人呵斥道。
“荒唐呀荒唐,凭一个婆子的话,你就敢断定明月怀了皇孙?我看你这么多年的家算是白管了,到头来连自己的女儿都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