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寂静的禅房内,曹明月抱着肖氏痛哭流涕,肖氏清楚了来龙去脉,心中虽气愤曹明月的蠢笨。但这是自己唯一的孩子,子不教,父之过,老爷只管生不管养,也只好怪自己过于溺爱女儿了。
“明月呀,若你和三皇子是两情相悦,没交出身子,母亲还能为你争一争,可如今,正妃之位恐怕难了。” 肖氏叹了口气。
“那皇宫也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寒碜地儿,没啥好稀罕的,咋们不进宫了好吗?老祖宗一向疼你,母亲去求求老祖宗,为你另选一门亲事如何?”肖氏轻拍着女儿的后背,苦口婆心的劝道。
曹明月一听自己唾手可得正妃之位如今要泡汤了。
不可置信的盯着肖氏,尖声道:“我不要嫁与匹夫草草一生,我要做三皇妃,表哥答应予我皇妃之位,我才委身于他的,肖贵妃不是我姑姑吗?哪有姑姑不帮侄女的?实在不行,你进宫求求姑姑呀?”
肖氏见女儿冥顽不灵,气不打一处来,一耳光扇在曹明月脸上。
曹明月捂住肿起的半边脸,依然紧紧捉住肖氏的袖口,抽泣道:“求母亲帮帮女儿,求求您。”
都说儿女是父母的债,是前世的冤孽,曹明月是最懂得怎样拿捏肖氏的。
肖氏这一巴掌打出去,气也消了大半,看着女儿这个模样,心中不忍,苦笑道:“母亲试试,不过这之前,你都不可再与三皇子私会,也不许踏出流光院半步,我只对外称你在养病,明白了吗?”
曹明月一听,眼中又恢复了平日的光彩,郑重的点了点头,只要能做皇妃,让她做什么都成。
林思悠回到禅院,让菊青去换了身衣服,正要去找主持借用厨房煮两碗驱寒汤药的。
刚推开房门,十五就端来了两碗汤药并一罐蜜饯道:“姑娘,这是世子命我端来的。”
“有劳,放桌上吧,对了,你是十五还是十六?”林思悠问。
“属下是十五,十六今日受了些伤,恐要过几日才能回来。”十五放下汤药,抱拳回道。
见女主子没再问其他的,十五退出房门,正准备去向世子回话。
“你且等一下”
只见林思悠从包袱中拿出一瓶伤药递给了过来,十五本想推辞,可一想到是未来世子夫人赏的,又收下了。
十五向林思悠道过谢后才转身离去。
林思悠坐回桌前,愣愣的看着那罐蜜饯,还未食,心中已泛起一丝甜意。
主仆两喝了驱寒汤,菊青在林思悠强制要求下,躺到床上小憩。
第二日天将将亮,一行人食过早膳便要动身回府,肖氏声称曹明月感染风寒,让婆子找了把竹筏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抬下去。
其余人都老老实实步行下山。
随着武安侯府的人离开白塔寺,寺中又重归于平静。
顾子珏双手背在身后,一袭玄色水纹暗花锦衣,挺拔雅致的站在山头,像是在登高远眺的文人墨客。
身侧的崔珩右手持扇,敲打着左掌心,打趣道:“要真舍不得,娶回府中呗,日日瞧,夜夜瞧,也免得你一副牵肠挂肚的模样,我都替你臊得慌。”
崔珩好歹是清河崔家的嫡长孙,可却长了张毒舌的嘴,家里让他入仕,他偏偏只对草药感兴趣,很少有人知道他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百谷子。
这次实在被家里催得厉害,都躲到顾子珏这儿来了。
顾子珏只瞥了他一眼,对高飞道:“你替我书信一封,快马加鞭送去清河崔家。”
崔珩熟悉顾子珏冷硬的心肠,连自己的皇帝舅舅都敢算计,绝情起来六亲不认,佯装求饶道:“是在下聒噪了,世子大人有大量,看在我远道而来的份上,饶了我吧。”
说着还有拱手做求饶状。
顾子珏自然不会真这样做,借坡下驴,正色道:“上次跟你提到我祖母的咳疾,就有劳崔兄了。”
崔珩收起玩笑的神色:“世子客气,小事一桩。”
闹归闹,幼时随父入京访友,险些被拐子掳走,得顾子珏所救,坦言之,顾子珏也算对他有救命之恩。
两人多年至交好友,很多事都无所顾忌,此次来京除了寻一本医书外,便是为国公府老太君治疗咳疾。
下山可比上山快的多,山下侯府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
主母的马车要宽敞很多,曹明月受了风寒,卢静书便将第一辆马车让给了她,自己去和妹妹坐了一辆。
由此,林思悠和曹婉清倒是被迫挤到了同一辆马车。
两人也不说话,林思悠拿出画本子看着,菊青在一旁伺候,时不时给她添添茶水。
曹婉清的贴身丫鬟山桃见状,也不甘示弱的为自家姑娘拨着桌上的坚果。
曹婉清捋了捋头发,假模假样的问:“五妹妹看的什么书呀?”
曹婉清惯来是最会从旁的小细节引入话题,有了上次的漆树事件,林思悠话都懒得和她说,只淡淡回了句:“闲书而已。”
“妹妹可还在因上次的琴曲课生气?你也知道我的处境,那曹明月的淫威下,我难道还有得选吗?”曹婉清拿起手绢,假装拭泪道。
曹婉清这是见她上次并未发作,遂想试探一二呀。
林思悠端起茶杯,慢条斯里的吹了吹茶沫儿,目中流露出浓郁的嘲讽意味一闪而过,换上一副天真无邪的面孔。
娇声问:“我为何要怪四姐姐?不过按姐姐所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将曹婉清满含疑惑的神色尽收眼底,林思悠接着说:“菊青那日回去手上起了好多红疹子,过了半月才好,莫非是三姐在我琴上动了手脚?”
林思悠眼中即刻涌上水雾,拉过菊青的手道:“我就说你怎的会平白无辜生病,既然姐姐们如此讨厌我,我今日回了侯府就收拾东西,辞了父兄便回柳州,省的留在这儿讨你们嫌。”
菊青见小姐这是演上了,默契的煽风点火:“小姐说什么胡话,您是侯府的五姑娘,好歹也是侯府的主子,我看谁敢赶我们?老爷最疼姑娘了,奴婢回去就向老爷告状,让老爷夫人为我们做主。”
曹婉清假装拭泪的手顿住,连连摆手道:“五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心里直翻白眼,早见识过小五的演技,今日自己是真打算坦诚相待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林思悠换下楚楚可怜的模样,目光锐利道。
“有兴趣和我联手对付曹明月吗?”曹婉清也懒得再装,开门见山问她。
“你不会以为自己比曹明月之流,还算好货色吧?曹婉清,我今日就警告你,借刀杀人这一招用我身上可是不灵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林思悠神色从容的说出这段难听的话。
马车中三人都愣住了,山桃气愤道:“五姑娘慎言,我家姑娘好歹也是你姐姐。”
菊青一听也不服气道:“快拉倒吧,你们坑害我家姑娘时怎么不谈姊妹之情,如今倒扯起姐妹来,也不嫌害臊。”
“你就不恨曹明月算计你”曹婉清料定她不会告密,还没放弃引她入局。
林思悠不再理会,靠着软垫假寐,心中冷嗤,曹明月恐怕都自顾不暇了,还想来算计我?
到了侯府,林思悠自顾自下了马车,给肖氏和大嫂打了声招呼,卢栖乐小声在她耳边道明日再去找她玩,让她今日好好休息,林思悠笑着答应,便回了玉林园。
到了第二日,林思悠早早的让菊青备好茶点,可一日过了也没见到卢栖乐的身影。
她本以为卢栖乐或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手脚,并未当回事,且到老夫人寿宴前日。
菊青伺候姑娘梳洗完,准备歇息了,守门的小丫头来报卢小姐来访,林思悠忙让人将卢栖乐请了进来。
进门的卢栖乐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菊青和桃红也是面面相觑,林思悠拉她坐下,柔声询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
林思悠遣散屋中下人,好半响,卢栖乐才停止抽噎道:“对不起思悠姐姐,这几日我不是故意放你鸽子,是那曹婉清不知用什么法子迷住了阿兄,逼得阿兄向老夫人求娶她,阿姐听了这事被气倒了,我心急如焚,只得寸步不离的守着,阿姐今日好多了,我才得空过来。”
听卢栖乐劈里啪啦倒豆子般说了一堆,林思悠捋了捋思路问:“大嫂怎么说?”
“阿姐自是不肯,只答应以妾室身份迎她入门。”卢栖乐一想起曹婉清的下三滥手段就反胃想吐。
曹婉清好歹是侯府庶女,按理来说,嫁个小官为妻也使得,沦落到做妾,确实过分了些。
只怕是曹婉清这段婚事来得卑劣,为卢家不齿,这才故意苛刻她。
林思悠轻抚卢栖乐头顶,安慰道:“大嫂聪慧能干,她自有解决办法,何况你范阳的长辈也不是吃素的,你可莫再为此事烦恼了,小心气坏自己身子。”
“我不是,我只是,哎,我和阿姐是属意你的,何况哥哥本就钟情于你。”卢栖乐皱着小脸,遗憾道。
“缘由天定,半分强求不得,我对简诚哥哥没有男女之情。”她知道卢简诚对她的心意,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才故意躲着他。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感情这种事本就是门玄学。
卢栖乐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几张花笺,双手交于林思悠道:“从百塔寺回来后,我凭着记忆,做了些花笺,画工粗糙了些,还望姐姐莫嫌弃。”
其实这几张花笺,是卢简诚听她口诉后画的,有桃林,有亭中观景的美人图,取景讨巧,画工精湛。
林思悠猜到这恐怕是出自卢简诚之手,便只是草草看了一眼,便接过将其放到一旁了。
卢栖乐怕明说之后林思悠不收才撒了谎。
这几日兄长整日酗酒,卢栖乐何尝不知他被算计痛失所爱的苦闷,心中不忍,这才同意替他送花笺。
见林思悠好歹是收下,卢栖乐才放下悬着的一颗心,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