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没带渔夫帽,没带口罩,在人多镜头也不少的酒吧里,金泰宁一点也不遮掩的就出现在大庭广众下,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偶像身份,又或者是无所谓明天会不会上社交平台的搜索词条。
他单手轻而易举的控制着工作人员,那一双不加感情的眼睛却看向她在的方向:“你没事吧,受伤了吗?”
方芜耸耸肩:“没有。”
金泰宁一眼扫过她肿起来的侧颊,质问道:“那脸是怎么回事?”
“哦。”
她都忘了这么一茬了,
反正是被人打的,方芜也不会善心到给打她的人掩饰:“被人打的喽,不过我不会白吃亏的,我打回去了。”
金泰宁求证似的看了眼工作人员的脸,发现她两边脸上都有被打的痕迹,才道:“……那就好。”
工作人员:“……”
他俩在这里一唱一和,反倒让工作人员觉得自己是个笑话,但看着金泰宁的出手,显然更意外:
“你是不是疯了,金泰宁?竟然出手帮她,还在酒吧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喧嚣的酒吧热情如火,却抵不过金泰宁凉薄的嗓音冰凉:“你可以再大点声,让更多的人知道puppet boys的金泰宁在泡吧,喊啊。”
“……”
工作人员瓷在原地。
“我倒是还好,万一别人发现我在场,拍着视频发到网上的话,顶多是和成员们被上级说一顿。
毕竟是经纪人带我们过来的,还有那么多聚餐的人证明我过来只是简单的吃个饭而已。
可你呢,想要袭击公司长期合作的伙伴,还打了她一巴掌,酒瓶要是真砸在她的头顶上,摄像头就是证据,真要计较下来,你的工作还能保的住吗?”
“……”
工作人员彻底说不出话来。
人啊,果然是最自私的动物,只要一谈到自身的利益,再多喜欢别人,再看不得喜欢的人吃亏,还是抵不过一句“你的工作还能保的住吗?”
看看她扔掉了酒瓶,就只敢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却没有其他任何有攻击性的动作了。
所以,不还是冷静下来吗?
所以,所谓的喜欢也没有很喜欢啊。
方芜在一旁冷眼旁观,她还以为自己找到同类了呢。
原来到头来,固执的人就只有她,奇怪的人就只有她,疯子也有只有她。
临近十二点的深夜凉风习习,聚餐的人还有第二批活动,方芜没回包厢,也没跟人打招呼,在摆脱了工作人员的纠缠后,就直接出了酒吧。
大半夜的,街道上的车和人都少了大半,风就少了牵绊,一整个迎面扑来,酒意瞬间下了半个头,她果然喝不醉,看上去貌似是件好事。
解决掉麻烦,金泰宁一块跟了出来:“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不怕被拍吗?”
方芜目光平静的盯着街道上的车辆,她没给今天总是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身边的金泰宁半个眼神。
“要拍就拍吧,我行的端坐得直,没什么怕的,在这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他转身要去地下停车场提车。
方芜叫住他:“金泰宁。”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回过头,看着她。
“你有事就直接说吧,不用想方设法的和我套近乎。”
明明是真的第一次见,方芜虽然不了解他,但一天下来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淡淡冷感和他对她无时无刻的主动出现总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让人极为不舒服。
她的话戳不穿他最本质的意图,但也让金泰宁松了一口气,他其实并不擅长拐弯抹角。
再次走回到她身边,视线落在她红肿的脸颊上,上来第一句终于可以不是为了套近乎而表示关心的一句“很疼吧。”
而是直奔主题道:“玩弄感情是会遭到报应的。”
还真是直接啊,竟然有点不适应。
方芜摸了摸发疼的嘴角:“我知道,所以我遭报应了,当然,那些被曝光的爱豆也是遭了报应的。”
“竟然知道,为什么还做?”
“不是说了吗?为了玩啊。”
“为什么要玩?为什么不认真的去对待一段感情?”
“认真?小孩,你是把喜欢看的太神圣了吧。”
“因为我见过神圣的喜欢。”
“我没说它不存在,可是在这个圈里就一定不会存在,去年结婚的那一对演员不是秀了很长一段时间一见钟情的恋爱吗?
到头来怎么样,不还是有人爆出男方出过轨吗?这个圈子太脏了,你要的干净又专一的爱情绝对不会是这里。”
“那就不要进这个圈子啊。去别的地方找个喜欢的人认真谈一段恋爱过一生不可以吗?你没有喜欢过谁吗?非得在娱乐圈里找乐子吗?”
“……”
这三句话的重音是层层递进的,最后一个落下落下,心里忽然被人踩了钢琴的琴键,心口猛地一震一抽,不是什么好滋味。
“你知道什么?!”
金泰宁是在谴责她,可他以为自己是谁,又站在什么高度窥视她呢?
“你什么都不懂,就别妨碍我的生活……”
方芜捂着侧脸。
啪!
在原来的红肿位置又给了自己一巴掌,肉/体上的通是真的能盖过精神上的痛楚,她仍面不改色。
她要的是完全的清醒过来。
“你做什么!”
金泰宁却反而伸手过来要制止她再次伤害自己。
“你越界了。”
方芜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咬着牙关,是在警告他,她是不会轻易动手,但今天事情太多,耐心也被耗的差不多了。
“我并没有越界,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方才最后一场酒瓶游戏是你输了,你还欠我一个真心话。”
金泰宁是有备而来的,但看着她脸上的痕迹,长睫却颤了颤:
“所以,回答我吧,方芜,过去那么多年,你一直没有喜欢的人吗?”
城市始终是喧嚣的,路口的大绿灯亮起,车却一个堵着一个,汽车的扒拉疯狂叫嚣着。
金泰宁的嗓音不比它们刺耳,却难以捉摸,却精准的踩中了她的雷区,她的痛处,她不可告人的秘密地带。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耐心终于耗完,方芜嫌恶的扫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但脑海里还是不可复刻的闪过那个少年的身影——
他被朋友簇拥着,在某个放学后,偶然的走在了自己身后。
“梁边际,如果是你,会怎么跟喜欢的女孩子表白啊,快教教我啦,隔壁三班有个老铁要横刀夺我爱了,天天缠着那个妹妹,气死我了。”
“那你也去啊。”
“你陪我去。”
“你傻啊,我跟你去,那个妹妹还能看见你嘛?”
“操,有道理,果然,长得帅就是好,你要是有喜欢的人,第二天那人就是你女朋友了。”
“可我是不会贸然上去表白的,如果是我喜欢的人话,我虽然不会缠着她,但我一定会拼命在她身边刷存在感,我得先让自己成为她能看见的那一类人,再成为她会感兴趣的那一类人,然后,从朋友开始做起,最后,我们自然而然的走到一起。”
“没看出来你在感情上是慢性子啊。”
“你懂什么啊!我这叫长情!长情!”
“哦哦哦哦哦,大家都懂啦,梁边际最长情啦!”
“嘿~”
“哦~梁边际~你好长情啊~还脸红了诶~”
“嘿嘿~”
那个时候是她以陌生的旁听者的身份偷听着他和他朋友之间的揶揄,
而现在,是金泰宁就跟在她身后,顽固的试图要让她承认那段见不得人的卑微时光:
“有还是没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答案,你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他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方芜,是我在问你,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一直就没有喜欢的人吗?”
混乱的夜晚,烦躁指数拉满,方芜回过头,金泰宁刹车不急,胸口猝不及防的直直的撞上了她的鼻子。
“你有完没完!!!”
也顾不得疼,没什么比她此刻的内心更难受的了,耳畔里裹挟的全是某个人的名字,浓烈的酒翻滚着脑海里千篇一律的身影,她不再有隐私可言了,眼前穆然一片模糊: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金泰宁,喋喋不休的追着我,难道只为了一个答案?可不管是为什么,你都让我害怕,你想让我怎么样?”
明明情绪接近崩溃的边缘,方芜强忍着自己能放轻松起来。
金泰宁却死死的盯着她眼眶的氤氲:“你在哭?你为什么要哭?你想到了谁?你为了谁在哭?”
“这还不算越界吗?”
方芜擦掉眼角的证据,掌心被她自己的指甲掐出一道道红痕。
周而复始。
这是她这么多年为了控制趁虚而入的情感逐渐养成的习惯。
却一眼被金泰宁看穿:“别再惩罚自己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在她面前,低着头缓缓的吐了口气。
“我不为别的。”
车水马龙的闹市口人来人往,金泰宁依然是那般淡定的站在她面前,他的目光淡淡的落在方芜红肿的脸颊,一旁落空的手抬起,贴在那块皮肤上,仿佛视而不见,就代表伤害和疼痛不曾存在。
“你为什么过的不开心呢?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脸上忽然而至的温度让方芜微微睁大了眼,同时,甩过自己一巴掌的那只手也被人桎梏在宽厚的手心里。
他掰开她握起的拳,指腹一遍一遍的抚过被她自己掐伤的皮肤。
“方芜,你就当我…是喜欢你的吧。”
“……”
一切温柔的动作都那么的猝不及防,
尾随其后的话语也那么的突如其来,
方芜在麻木和怔愣之中,看着金泰宁抬起头,眼眸里染着一片看不透的碎光:
“可我啊,不求别的,就只是,想看着你开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