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
南绾在画案前坐下,提笔准备继续画她那幅花鸟画,可迟迟没有落笔。三年已经到了,想来阿舟也快回来了。不知这三年,他在九离山过得如何。功法是否长进,南绾并不担心,因为阿舟向来是个聪明的弟子。只是多年未见,这心性是否有所改变,南绾有些期待。
“咚咚咚……“一阵急切的敲门声传来。
“是谁”
“师傅,是我,阿舟”少年语气中是难掩的喜悦。
“进来吧”
李砚舟步调欢快,走到画案前。少年一边在衣袖里翻找,一边说”师傅,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只见少年从袖口里掏出那只玻璃瓶,又迅速地拿到南绾面前。
李砚舟看向南绾的眼睛,期待着师傅的反应。南绾定睛看着瓶子,李砚舟见师傅半天没有反应,目光才从南绾的脸上移到玻璃瓶上。不过一瞬,眼神便发生了变化。只见这萤火虫在瓶子里趴着,一动不动,似乎是死了。李砚舟从南绾手里拿过瓶子,左右晃了一晃,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李砚舟挠了挠头,这是个掩饰尴尬的小动作,不过都被南绾收在眼底。
“师傅,看样子,它像是死了”
“我紧赶慢赶想着能让师傅看到,看来还是不行,这虫子也太脆弱了吧”语气有些抱怨。
南绾开口“阿舟,或许,它是被你捂死的”
“啊”李砚舟显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南绾看着少年,三年算不上长,可他的确是变了。
李砚舟一袭浅色蓝裳,身前外衫交领而下,又被淡蓝腰带整齐封于腰际。细看,衣襟上绣着白色纹路,精致淡雅。黑发被高高束起,马尾如瀑,落于身后。额的两侧有些碎发,微微露出额头,向下是那略略锋利的眉,彰显着少年意气。
二人眼神在空中交汇,还是那双明媚的眼睛,似乎有光点在下一秒溢出。
他褪去稚气,少年初长成。
南绾起身向屏风后走去,不时,手里抱着一个细长的楠木盒子走了出来,又放在桌上。
“打开看看”
入目便是一把泛着银光的佩剑。
“阿舟,这是师傅送你的礼物。此剑名为“训天”,是由极寒之渊的万年陨铁所造,坚不可摧,锋利无比。训天与你相配,以后便跟着你了”。
“徒儿谢谢师傅”
李砚舟一手持着剑柄,向上指去,“我定用这把剑锄强扶弱,惩恶扬善,守护师傅,守护西南境”说完运剑而出,好剑配少年,真是美哉。
回到云客居后,李现舟还是会时常去竹海练剑,路过千里桥的时候都会给南绾摘一束白山茶,见师傅喜欢,他摘得自然也是欢喜。
最近有件事总是困扰着李砚舟,原本从九离山给师傅带来的玩意儿,结果还没看,就死了。师傅还送了一把剑。这回,到底该如何弥补,师傅又喜欢什么玩意儿呢。
一日,李砚舟偶然看到几个仙童在一起游戏,台子上摆着些稀罕玩意儿,都是些仙界不曾有的东西,一问才知,原来都来自人间。
不日,李砚舟午后便到了飞花筑。
“师傅,师傅你在吗“
“阿舟,进来"
"你找为师是有何事”
李砚舟从衣袖里掏出灵宝袋,将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件儿都倒了出来,“师傅你快看,可有你喜欢的”南绾还没说话,李砚舟便兴致勃勃地介绍起来。
“师傅,这个是糖画。你知道这画得什么吗老板说这画的是天狗食月,其实哪来的什么天狗,从未听过,不过妖怪倒是见过不少,这没准儿也是个妖怪”
“这是人间大家都爱看的连环画,什么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梁山伯与祝英台,武松打虎……”
“这个嘛,叫十巧塔,十巧十巧,就是有十处巧妙之处”说完李砚舟便将十巧塔放在手中,准备给师傅一一展示。
“这物件倒是精巧,是暗楼的法器吧”
少年两眼放光,笑嘻嘻“欸,徒儿就知道瞒不过师傅”
其实这十巧塔,是李砚舟在乐坊“赌”赢的。
“师傅,我见这个好看也给你带回来了,不过我倒是忘了它叫什么名字了”
李砚舟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但真是记不起来了。
“师傅,你认识吗”
“这是同心结,在人界,情人互赠,有“永结同心”之意”
“原来如此”
渐渐,天空起了暮色。
“这是最后一件了,它叫孔明灯,又叫许愿灯。人们将其点燃,放飞到空中,以此来祈福”
李砚舟看向南绾,笑意盈盈,“师傅,我们也放次孔明灯吧”
“好”
“我们都把愿望写上,这样才知道保佑谁”
于是便提笔,把各自的愿望写于纸上。
二人走到殿外,南绾看着李砚舟放飞了孔明灯。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师傅,你的愿望是什么”
南绾没有立即回答,像是在思考,一会儿,柔声道“愿仙界和平,再无战乱”。
南绾偏过头,看向李砚舟。
“阿舟,你的愿望呢?”
少年大声地说“我的愿望是飞花筑的南绾仙君,永远平安,岁岁无忧”
南绾回过头,眼底是浅浅笑意,像今日这夜里的风,让人不易察觉。
殿内,一张纸被牢牢压在茶杯下。南绾的愿望没有被放飞,又或是至少,她还有一个愿望没能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