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天越发的热了，纪希估算着田里稻谷收割之日。
忧心着不知扬州那片庄子上的收成如何，离开时，旱情便有了苗头，虽然有了应对之法，但难免会受影响。有心想找人问一问，却不知道能找谁。
平日里不觉得，如今一到有事，便发觉身为女子的不便了。
若是男子，这会儿找个相熟的人，约着见一面，聊一聊想知道的话题，打听下消息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可身为女子？也可以，但这相熟的人限定是女子。偏她想知道的事情，这些女子必是不知的。当然，还不得不说的是，她在这里也没相熟的女子。
若是她人际交往足够广，拐着弯的去打听，也是能的。
想来想去，只想个折中的法子，见面叫人说嘴，那就写信吧。
虽然与男子写信也不合规矩，用嬷嬷的话说这叫私相授受。好在她又说，“县主之事事关重大，便是旁人知道了，想来不会说什么。”只是在让郭进送信时，她依旧在后面千叮咛万嘱咐，最好还是不让人知道的好。
信，直接送去冯紫芃手里。于扬州的事情，他最是清楚不过，与他询问，不必拐弯抹角，也不必言语不详。直接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之所以是他，实在是因为在这京中，除了他也就只认识个水琅。水琅如今还未成亲开府，住在宫中。那里想递信进去，根本不可行。
信送出去，郭进回来时便带了回信。可惜，冯紫芃对那边的消息也不知晓！不知是真不知，还是不能说！这权谋的人说的话，真是一句也不能信。
外面的消息得不到，便干脆将视线投入内宅。
如今这宅子她是主人，林氏虽是她的生母，但却并不愿意管事。虽然身份已经不同，可她一时还改不过来。只觉得这宅子里便是侍候她的那些，也都是宫里出来的贵人。她面对她们时心里犯怵。
别说管，别人大声些，她都要害怕的。便是叫人一直教着，也放不开手脚。
另外两位姨娘更是直接划了个院子，两人凑一起，白日里做做针线，连院门也不主动出。偶尔林氏叫她们一起，才出院子来。一步也不敢多行！
两个小姑娘到还好，比之前更活泛些。在这府里，只分长幼，不分嫡庶。她们如今放在林氏那里，跟着一起学规矩。到是之前在姑苏时的课业停了下来……
“得请个女夫子，两位姑娘的课业得继续上。”纪希看向身边两位嬷嬷：“两位可有推荐？”
王嬷嬷想了想，摇头。她是皇帝的人，虽然认识的人多，关系也广，但皇帝身边的人最忌讳结党。别看她只是个嬷嬷，跟谁走的近了，不小心便是麻烦。
到是李嬷嬷想了想，提了一人：“县主，老奴这里到是有一人。”
“说来听听。”
李嬷嬷：“此人姓柳，本是宫中女官，也是官家小姐出身，后出了宫，只与一个侄子独自过活……旁的不说，琴棋书画，规矩礼仪都是顶顶好的。”
“她怎的未归家？”
李嬷嬷苦笑道：“她归家了。当初之所以出宫，便是因为家中出事，父母兄弟一并去了，只剩那么一个尚在襁褓中的侄子。她本就是为了照顾侄子才出的宫……”
“到也可怜！”纪希想了想，便决定：“那便请来吧。”又道：“若是不放心她那侄儿，也只管一起带来。”合不合适的，这会儿也没得选。
“谢主子恩典。”
过了两日，柳氏带着她的侄子一道来了。
果然是个规矩极好的，问了些学问，也是极好，再没有一点不满意。到是她那侄儿让纪希有些意外，这竟也是剧情里的人物，叫柳湘莲。
此时这柳湘莲不过才将将十一岁，长得俊俏可爱。双眼极为灵动，半点也不怕人。礼仪规矩也极好，只是活泛的很。对着她便咧了个大嘴直乐！
说来，剧情里，这柳湘莲似乎是有个姑姑，只是嫁在外地。不知是不是这柳氏，若是她，将来只怕还得嫁人。却也说不准，如今多了一个她，谁知又生出多少变化来？
商议好，柳氏白天教两个女孩和林氏，两位姨娘便算了。许是她的身份不同了，她们两人也自觉不能再与林氏相比，不再往前凑。
而柳湘莲却跟郭怀德玩到了一起。郭怀德到了京中之后，便没再读书了。到不是纪希小气，舍不得那点束脩，实在是这府里没有男人，请个男夫子有违世情。别说两位嬷嬷不答应，郭进也不愿意。
纪希到是想叫郭进送他再去书院，可京中的书院要求高，郭怀德去了一趟，被拒之门外。他实在不是个读书的料！
这却是没法子的事！一天两天的，便拖了下来。
只是两个少年也不能就这么白耽误，尤其是纪希发现，两人练武的根骨都极好，达不到逍遥派的入门标准，却也比一般的人要高出很多。
“叫湘莲和怀德到水榭这里来，我有事找他们。”纪希一边侍弄着盆里的花苗，一边对王嬷嬷道：“你们总不许男子到后面来，他们两个还是孩子，总是没这么多忌讳的。”
王嬷嬷想说，男女七岁不同席，按着规矩，那两个最好也别进二门。且县主自己才多大点啊？那两个其实比县主也不小多少。
可又心知县主才是主子，主子听劝自是好的，可不能叫主子一退再退，那就是她们的不是了。
“老奴这便去叫人。”王嬷嬷去了。
待两人来了，当着两个嬷嬷的面问他们：“我这里有些本事，比不得读书向上，光耀门楣，亦无什么太大的前程，且十分辛苦艰难，最多也不过是得一谋生自保的手段。不知你们可愿意拜我为师？”
郭怀德没二话，直接跪倒就磕头：“郭怀德拜见师傅。”
纪希把人拉起：“不急，便是拜师，也有个规矩的。”
柳湘莲却想了一会儿，还问了：“县主，那我喜欢习武，还喜欢唱戏，这些还可以继续学吗？”
挺大胆，居然敢来试探她。
纪希点头：“只要我教的你们学好了，其他随意，想学什么便学什么。”
柳湘莲又道：“我需跟姑姑商量一下。”
纪希再次点头：“可以。应该的，这样的大事，本就该禀告长辈一 声。”又笑道：“既然如此，怀德先应下，是为大弟子，你回头若愿拜师，便只能当二弟子了。”
柳湘莲却不在意这个，只冲着她嘻嘻一笑：“县主放心，我若拜入门墙，定会尊敬大师兄的。”看来心里还是挺乐意的，只是到底是柳氏教养长大，更重些规矩。
在这点上，郭怀德确实差点。且他有事自己作主，也没有跟他父亲商量的习惯。
对二人不同，纪希皆一笑置之。柳湘莲本就是个放诞不羁之人，这性子最适合逍遥派。郭怀德这般也没什么不好，无拘无束！
“如此，你们便先回去，跟家长说上一声，若要拜师，明日再来。”郭怀德虽磕头的快，可拜师不是这么拜的。该走的程序还得走！
郭怀德和柳湘莲相视一眼，才带着些惶惶不安的心情，行礼退下。
等他们走后，王嬷嬷才小心问道：“县主怎么想起来要收他们为弟子？”
纪希便道：“我的这点子本事虽不算什么，但到我这儿就没了，到底可惜。都是粗我根本的知识，比不得人家读书做学问，想来那些正经人家的孩子是瞧不上这些的，到是他们两个，一个是管家之子，一个父母俱无，不至于瞧不上。”
“县主太过自谦了，不拘是谁，哪怕是圣人呢，再也不会说瞧不上这本事的。”凭这本事生生赚来一个县主之位，谁敢瞧不上呢？
更不必说，但凡将来百姓吃了那些粮食，必要为她念一声佛。千年万世都会记着她的恩情……这是无上的功德，不知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
只是如今消息尚未传开，无人知晓罢了。但凡要是知道了，便是皇室子孙，怕也是削尖了脑袋来的。
可惜这些话现在还不好说，只心里感叹，“那两个小子是真的好运道。”
纪希笑了笑，圣人瞧得上的是成果，让他自己来试试？
这样的大事，消息当天便传进了宫里。
皇帝听后亦是感叹：“这两个小子，出身虽差了点，运道到是不错。”
边上的人哪敢应答。
皇帝又问：“可曾查到季县主的师傅？”
边上人有答：“未曾。此人无踪无迹，无从查起。便是季县主的生母也从未见过……到像是，像是根本没有这么个人。”
皇帝可不愿听这话，自己没本事查到，就要说没这个人。“若没这么个人，她那一身本事是从何而来？还有她那些书，便是宫里的藏书阁也不曾有。”
“属下无能。”
皇帝摆了摆手：“继续查。”
待人离去，皇帝才叫来大内总管戴权：“朕记得，是戴安去扬州接的人？”
戴权忙应：“陛下圣明，正是那小子。”
皇帝：“明儿再叫他跑一趟季县主府，将扬州来的折子给季县主送去。”
“诺。”戴权心中暗暗吃惊，却半个字也不敢多说。只想着回头要提点一下干儿子，对着县主，可千万恭敬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