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递了牌子之后应该干什么？答曰：等。
等什么？等她学会了各种规矩礼仪。
跟皇家打交道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简单在于，只要你不惹人家的眼，人家把你直接忘到脑后去，轻易想不起来你。那你既得了好处，又不受管制，不要太爽。当然，也意味着你不受宠，那人人心底都瞧不起你。
别以为皇家的人就个个都高高在上，并不是。多的是皇室中人活的还不如一价奴婢。
而难就难在，皇家人员又多，关系又复杂。你不但要把这些人都记下来，不能弄错。因为见不同的人，要行不同的礼。而他们彼此间的关系也要清楚，不然不小心就得罪了人。
最初纪希觉得，以自己的好记性，以及能力，这些对她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压根就没太上心。
可等到两个嬷嬷开始教她的时候，她才知道，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一定要进宫吗？”纪希练一个行礼，就觉得身心俱疲。不是多难，就是礼仪太多。这也要学，那也要学。学到最后，纪希自己都有些弄不清楚了。且还据说，这宫里的人的身份，经常有变动。今儿升了，明儿降了，以后见到，这规矩还得改。
“进宫谢恩，这也是规矩。”
“一定要练这么多么？我初次进宫，也未必就见得到这么多人吧？”见皇帝和皇后这个正常，怎么公主皇子宫妃的也要练？要命的是，见到不同品级的宫妃，行的礼也不一样不说，见到不同的公主和皇子行的礼也不全一样。
“以防万一。”王嬷嬷如此道：“宫里一言一行俱不能出错。”若是错了，那便是把柄。别人要治她的罪，便是再好不过的由头。
她不由感慨，她幸好是野路子的县主。跟皇室打交道没那么多，那些天生生在皇家的人……咳，话说回来，人家从生下来就在那个环境里，大概也没觉得那么难。
“行吧，再练。”左右也用不了几次。
这么一练，就是半个月。她总算是把各种规矩礼仪全都练得差不多了。也只是差不多，像人家皇室里，把这些礼仪规矩融入日常习惯中，她是做不到的。
她到也不是真就抗拒这些，只是她一个动辄飞檐走壁，心里只有天空和远航的人，让她束手束脚，笑不露齿，行不露履……太为难她了。
装吧，装装样子，也就差不多了。
显然，王李两位嬷嬷也是这么想的。只求让她速成，能见人也就行了。背地里如何？她们也不强求。
之前她们亲自到扬州接的她，深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说是乡野丫头许是过了，但真不是闺阁贵女！
两人早得了叮嘱，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大差不差就行。
终于到了进宫这一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起床梳妆。
县主大装早就送来，此时全身行头都用上。吃的只能吃些干的，喝是不能多喝，润润唇便行。喝多了需要排泄，那是大大的失礼，绝对不行。
吃完早饭，又方便一回，重新补妆，这才出门。
跟着她的是王嬷嬷和李嬷嬷。这两人是宫里的老人，一个在皇帝那儿熟，一个在皇后那儿熟。
到宫门口，下轿。到了里面，又有软轿表。说是皇后亲赐，怜她初次进宫，特别赏赐的。这是恩赏，同时也是告诉她，只这一回，下次再进宫，后面的路就得自己走了。
纪希没想那么多，就想到一点。这可好了，免得路上遇上其他需要行礼的人。
一路到了皇后的凤梧宫，在宫门口下了软轿。
王嬷嬷守着她，李嬷嬷上前。这里的宫人都认得李嬷嬷，欢嘉着迎了进去。不一会儿，李嬷嬷又出来，与王嬷嬷扶着她一起进去……
纪希就把自己当不能自理的傀儡，任由她们搀着，说往哪走就往哪走。
直到正殿，里面又有通传声，待里面发声，她才在两人搀扶下进殿。
一进入殿里，她快速扫了一眼，发现殿上坐着两人。皆着明黄衣饰，想来只有皇帝和皇后了。
跪下行礼！
真不错，两人都在，她只要行一个礼就行。
“免礼。”
纪希立刻爬起来，垂首站立。
“赐坐。”
纪希谢恩，坐下。
嬷嬷们说了，多做多错，少做少错。最好就是人家问什么，你答什么，叫干嘛就干嘛。这样最不容易出错……当然，她们也没说的是，这样虽然不会出错，但想要讨人欢喜却也难。
因她是县主，是女子。所以都是皇后开口，又是初次见面，说别的就显得假了。且就纪希看来，这就是个形式。
她不乐意，人家其实也未必乐意。
简单问了几句，不过是她在这里可还适应？生活里有没有什么难处？又客气的说，若是有难处，一定要说出来，她身为国母，会为她作主等等。
而纪希也瞅着空子，谢了恩。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皇后也是很忙的，一个县主还不够让她重视。便端茶送客了！
纪希全程没抬头，据说是不能直视龙颜凤颜。她之所以知道，是李嬷嬷在身后扯了下她的衣服。这是早就商量好的，她一扯，她就知道该告退了。
那就告退。至于从头到尾都没开声的皇帝？纪希便也就无视了他……
顺利的出来，更顺利的出宫。
回到自己的小轿子上，她才琢磨开。
虽没看到正脸，可知道皇帝年纪不小。唔，这些不是她该管的，先撇开。据她所知，皇后有子，正是当今太子。
可皇后与她交谈，却全程没提粮种的事情。要么她是不知道，要么她故意不提。
若是前者，那必是皇帝瞒着她。皇帝为什么瞒着她，那是皇帝的考量，不在纪然的考虑范围内。若是后者，那就有趣了。
她虽是女子，可这功劳是真不小。这功劳不管落谁身上，都是一大助力。皇后知道，却既不提起，也不拉拢。是不想？
应该是不能，不能让皇帝知道，她已经知道。更不能让皇帝知道，她有意拉拢！
帝后不和？还是太子和皇帝的冲突，已经到了紧张的关头？
还得再看看。
“我便说了，根本用不着学那么多的礼仪，全没用上。”一回到家，纪希便立刻撤了身上的装饰。
“以后总会用上的。再过不久，便是中秋宴。县主到时必是要参加的！”
帝后召见像是一个信号，这天之后，便开始有人上门递帖子。
纪希在嬷嬷的帮助下，把这些递帖子的人都一一了解了遍。现在来的多是皇室女子，或是各家的王妃，或是郡主县主之类。
“一来是给皇上和皇后的面子，二来也是试探。”王嬷嬷可以说是很直接了，把这些人的打算全都掀了出来。“您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各家其实都关注着。只是一来没弄清楚您的底细，他们不敢贸然上门，只派跟您差不多的人来。便是有什么不好，也不过是女眷之间的小事。二来么，也是想看看您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
纪希对这些没兴趣，自然全不想应付。
两位嬷嬷到是想劝，“您已经是县主了，以后总要与她们打交道。”她们现在是她的人，自然为她考虑。
纪希却是摇头，“赏花宴，文会，诗社……但凡稍打听我的出身，也不会叫我去这样的宴会。”也许她们确实有试探的意思。可便是这试探，这些人也是用高高在上的态度来的。且这一面，就想让她出丑。
这个圈子里的人，就没有简单纯粹的。
“去叫郭进来见我。”
王嬷嬷与李嬷嬷相视一眼，终是没再多劝。李嬷嬷则去了外面，让人去叫人。
郭进一头热汗的赶了过来。
纪希让人给他上了杯绿豆汤，待他喝完才问：“我让你找的东西，找的怎么样了？”
“正要回主子，小的把这城里城外所有种子店都跑遍了，但凡有的，全都买了些回来。”
“既然有了，便都送来吧。”
前面已经选了这条路走，向上面那些人展示了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后面自要继续走下去。
水稻这边不需要她再多事，种子人家取走了，庄子也一并要了过去。虽然给了县主的封号，可从头到尾没提这一出。
可以预见，将来这功劳未必还是她的。所以，不但不能多事，连提都最好不再提。
她也不争这份功，反正她该得的都得了。
现在她准备研究别的，也不单是为了再高升。只当是为了天下百姓，能少些饿死的人。
而且，她也不单研究粮食，花木药材的种子，也让郭进一并进了的。
因为她不得不面临一个很现实，也很要紧的问题，那就是虽然她现在是县主了，有庄子……可明面上，她没什么钱财。这一府的人要养活，用的这些下人，每个月都要发月钱。
她总得有个营生不是？
“主子，搬到哪啊？”
纪希：“搬到水榭边上的阁楼里。”
她到是想去庄子上，但那是皇帝赐的庄子。皇帝赐的庄子听起来好高大上，但其实就是面上光。
庄子的收益是给她的，可里面的人都是皇帝的人。从管理到操作，到最后收益的东西如何处理，都是那些人一手操办。
顶多，顶多也就是庄头隔段时间来汇报一下。说一说庄子上的情况……碰上懂行的主子，少被糊弄。碰上不懂行的……呵呵！
所以啊，那庄子她若想去，可以。毕竟名义上是她的地方，可到了那里，想指手划脚……人家不一定听。就算真的按她要求行事，那也肯定是上面的人发了话。
纪希从嬷嬷那里知道这内里的情况后，便对那边没什么兴趣了。索性她的县主府很大，更有一个极大的花园，还有一池活水……
只要将花园里的那些花木稍稍动一动，就能清出一小块田来。
小是小了点，可她只是实验，到也勉强能凑合。待有成果出来时，不需要她费心，自会有人替她寻更大的地方。
毕竟，她身边两位嬷嬷，以及这府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人家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