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到了地头，纪希让那些人用勺子将药剂倒进田间。
柳四郎又问了。“这么一桶下去，能缩短几天时间？”
“一天也缩不了。”纪希看着田里劳作的人：“一桶药剂要分倒在五亩田里，分到每一株稻子上自然少之又少，只能让它们扎更深的根。”
冯紫芃之前就看过其他人家的稻田，再看这田里这么多存活的稻秧，便明白了。他心跳都跟着快了起来：“这些之前都用过药？”所以才能存活下来这么多。而其他人家的田里，存活者寥寥无几。
纪希：“自然是用过的。”
冯紫芃越发激动：“这药若是能推广下去……”说到一半，他又闭了口，又是激动又是忐忑的看向纪希。毕竟东西是她的，该如何处置，还轮不到他开口。
柳四郎也看向纪希，虽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却把什么都说了。
纪希本就准备靠此谋利，又知两人身份不凡，自然有什么说什么：“配方可以广而告之，但所用的药的价值不低，寻常人家可用不起。这药本来只是富贵闲人为了种名贵花木研究出来的……”
所以这东西，没法平民化。
冯紫芃和柳四郎相视一眼，冯紫芃道：“平时用它自然不划算，但若遇上荒年……粮食比其他都重要。”
“倘或真十五天便能收获一季，便是再长一些时间，再多的投入也是值得的。”到了啃树皮吃土的时候，用药催生出来的粮食不知能救活多少人命。
纪希便道，“回头，我将配方给两位。”
救济世人可不是她这两百亩田能完成的。
“姑娘高义。”柳四郎和冯紫芃听了这话，很是认真的给她行了礼。
纪希哪能受他们的礼，忙避了开去。
正好郭进带着儿子走了过来，这小子腰以下是一片泥泞，脸上也沾着不少污泥，又狼狈又好笑。
“这是怎么了，摔稻田里去了？”
郭进满脸无奈：“这小子非要下田，一进去泥能陷到他大腿，走都走不动。偏他是个死犟的……”
纪希看着死抿着唇的小孩，笑道：“刚下过雨，林子里的草菇必然很多，让他去采些草菇吧。”想了想，又道：“去叫翠儿和傻姑一起，多采些，让王嫂子煮汤喝。”
一个小孩子进林子，也不够安全。
郭进忙应下，又推了小孩一下：“听到没，快去。多采些，给主子添个菜。”
小孩冲着纪希呲了下牙，又鞠了个躬，就匆匆跑了。
柳四郎和冯紫芃都轻皱了下眉，这小孩也太没规矩了些。便这个管家，也有点不像样子。可看着不以为意的纪希，又收敛了。这毕竟是人家的事，他们到不好多嘴的。
纪希则跟郭进说：“明天就带他去找夫子吧。”小孩子以前生活在水匪窝里，桀骜的很。她没心思调教，郭进一看就是个傻爹，别说教导了，只会宠得更严重。让夫子教他，宜早不宜晚。
郭进又是千恩万谢，转头又去田里了。
纪希将药剂倾倒完，又领着一群人回了小院。心知他们挂念那药剂的事情，直接写了配方给他们。
其实用到的药不算贵重，但一是需要的种类多，二是用来灌地，需要的份量必然多。推广肯定不易，但配方给出去了，压力便不在她这里了。
一拿到配方，他们立刻就行动了起来。
一边派人出去购买药材，一边来跟她要一些秧苗。
“这是要亲自试验一番？”
柳四郎直言不讳：“非是我怀疑，实在是姑娘所说的效果太过惊人，我总要亲眼看到，才能做更多安排。”光听她说虽然激动人心，但没真正看到过，总是不够踏实。
“应该的。”若他真不实验直接就信了，她才要怀疑东西给错了人。她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急，且当着她的面，想来还是要亲自实验。
柳四郎见她没什么不满，也跟着轻松起来：“若是此事能成，姑娘之功，必在千秋。”
千秋不千秋的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提升她现在的身份地位。
纪希突然问他：“柳公子的真实身份，现在还不能说吗？”他的人已经来了，可以不用担心泄漏身份带来危险了。
柳四郎笑了起来：“在下水琅，行四，母家姓柳。”
所以柳四郎是这么来的？
水是国姓，这位是皇子，四皇子。纪希早有猜测，毕竟冯紫芃这个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冯紫英，那也是冯唐将军的后人。若这两人是她猜测的关系，能让一位将军后人当侍卫的，身份怎么也不能太差。
所以，她没意外。却也正经的行了礼！只是她的礼跟小狼崽子一样，跟标准不搭边，不伦不类。
但此时谁也不在意这个。
纪希行完礼，不等人家喊起，便收了。转而说道：“我这边的秧苗不只是比别人家的壮，产量也比别人的高，高出一倍。”既然是待价而沽，那自然价值越高越好！
水琅表情又变了，震惊加惊喜：“姑娘是说？”
纪希点头：“亩产一季至少三石。”
“嘶！”
水琅倒抽口气，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半晌才道：“此地位处南方，一年两季。也就是说，姑娘这些粮种，可使一亩得六石？”
“对。”纪希，“如此粮种，我还有六石，可以全都给殿下，您可以安排人择良田耕种。此时虽晚了些，可有药剂在，想来并不耽误什么。”
“全给我？”水琅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全都收了。有高产粮种，这自然是大好事，之前那药方，也足够千古留名。这样的好东西，她居然想也不想，全都给她？
太大方了！大方到他心肝颤抖，手软的抬不起来，不敢去接。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给出来的是什么？
又是沉默半晌，他才再次开口：“不知姑娘想要什么？”
终于到这一步了。
“我想要一个身份。”纪希直言不讳。
有所求，且不过份。毕竟以她的功劳，哪怕她想做个公主，也完全可以。
“不知姑娘想要个什么身份？”
纪希：“我是商家庶女，本该身有残疾。只我运气好，不但伤好了，还习得一些本事。如今么，除了姨娘，其他人大概以为我死了……我需要一个身份，不需要太过高贵，只要不受他们控制，能将姨娘带出来，安生过日子的身份便行。”
这么长一串话里，水琅只注意到最开始那句“本该身有残疾”，其他诸多，竟是未再听进去一句。此时对上她毫无波澜的双眸，心房微微一颤。想着她该是受了多少苦楚，才能在说到这些时，如此平静？
再想到那药，以及她说的产量，更是心生敬佩。这又是何等强大的意志，才能在受了那样多的磨难之后，还能凭她自己做出如此成就。
“姑娘放心，我必会给你讨一个配得上你的身份。”
说罢，竟一转身，就这么走了。
他走的这般干脆，到叫纪希还想客套的话说不出来了。她想说没必要太高，够用就行。太高了也意味着麻烦，到不如差不多的，上面的麻烦够不着，下面的麻烦也够不着。又能有相应的自由，刚刚好。
如今这话没机会说出来，以后也就没法再说了。
罢了，就如此吧。反正再大的荣誉加身，她也撑得住，不怕。
有了水琅为她运作，纪希便直接舍弃了林如海那边。其他的都先放一边，先把地种好才是正经。
毕竟不管水琅为她讨了什么身份来，都是看在粮食产量这个前提下。
之后的日子，她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地里。
良田那边，她现在全然不管，按着这里普通百姓的种植法子去侍弄就行。她现在更多的是研究那些中等田以及下等田……
决定一块田是上等良田，还是下等贫田的根本是什么？是最终产量。产量由地力决定，地力是什么？是这块田里含有的各种物质。
这些东西，这个时代的人也懂。他们知道，哪怕是良田，若是一直种一直种，把地力耗尽，良田也变成贫田。也知道可以施肥……但是，这个肥他们知道的却很有限。
目前已知的，就只有各种生物的粪便，可这数量太少了。
且很多人并不知道，即便是粪便，也需要发酵了才能用……否则，有害无益。很多人因此连这个都舍弃了……
收成多少，真正就是看天。天予多少，他们拿多少。
可纪希知道，这肥有很多种。不说需要化工处理的化肥，生物肥却是容易得的。
正好，良种都给水琅的人拉走了，她这些地便种外面能买到的稻种罢，正好与旁人的做个比对，也更直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