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那些尾巴是跟着郭进来的。他这边才进院子，那几个人就把这院子给围了起来。院子太小，他们离得不远，一过来纪希就发觉了。
她未管他们，却从屋里出来，坐到廊下显眼的地方。
“主子，往里面坐坐吧，回头再溅上了水。”这会儿衣服洗了也没法儿晒。
“无妨。”眼看着有人都摸到她这小院边上了，她突的提起声音：“翠儿，把之前给柳公子的衣服送过去吧。”
那位柳公子只来时的一身衣服，后面换的是郭进的旧衣。翠儿这两天便帮着给做了身新衣，还没送过去。
翠儿应了：“好哎，我这就去。”将手里的绣绷放下，“主子，柳公子是不是该喝药了？要不奴婢一起送过去？”
“不用，你跟他说一声，他的药可以停了。以后都不必再服药了……”
“晓得了。”翠儿拿着新衣去了。纪希感觉到，那快摸进来的人，跟着翠儿走了。
翠儿到了柳四郎那里，他跟郭进住在一起，这会儿正跟他们父子说话。
看到翠儿，郭进先站了起来：“翠儿姑娘，可是主子有什么吩咐？”
翠儿：“主子叫我给柳公子送刚做好的新衣来。顺便跟公子说一声，您身子大好，再不用喝那苦汁子了。”
柳四郎起身，边接新衣边道：“辛苦姑娘，回头我得亲自去道谢。”
翠儿红了脸，到不是有别的想法，实在是因为柳公子太俊俏了。她没忍住偷偷看了一眼，又快速收回：“公子客气。”不敢多待，告了声退，便急匆匆回了。
柳四郎一开口，跟着的人便听到了声音。自家主子的声音自然不会分辨不出，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转头便去联系其他人。
郭进是个老粗，根本没发现小姑娘的心思，只抓了抓头：“怎么走的这般急？我还想着请他给我儿子做两身新衣裳呢！”
柳四郎笑道：“可能是季姑娘有事要她忙。”
“这种天气，能有什么事要她忙活？”说到天气，郭进的心情便不太好了：“这鬼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雨才能停。再下下去，地里的秧苗怕是一棵都留不住了。”
这个话题无疑是沉重的。柳四郎虽不种地，可关心民生。若是新裁下的稻秧活不下来，损失将是无法估量的。
…………
纪希以为柳四郎会来找她辞行，回扬州城，或是回就城。去哪里，都比她这庄子上的条件好。他一看就出身富贵，历来都是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在她这里，却只有粗茶淡饭，穿粗布棉衣。
等了大半天，他没来，到是庄子的门敲响了。
“这样的大雨天，谁会来敲门？”郭进嘀咕着去开门，看到门外的人，就吓了一跳。“几位公子，不知是？”
来的是六个锦衣侍卫打扮的男子，领头的打着伞，剩下的都批着蓑衣，戴着斗笠：“在下冯紫芃，打听得我家公子正在府上做客，特来相见。”
郭进被对方气度震住，一时缓不过神来。对方说了什么，听在他耳朵里也只有嗡嗡之声，根本不知道说了什么。
恰好傻姑来了，隔着老远就对郭进喊道：“管家，主子说他们是柳公子的客，你领着他们去见柳公子就行了。”
郭进心头一紧又一松，整个人生生打了个激灵。忙笑着把人往里面迎：“冯，冯公子是吧，快进来吧。”
冯紫芃看了一眼傻姑，口中却很客气：“管家先请。”
郭进哪里跟这样的人物打过交道？此时连路都不知怎么走了，同行同脚行了几步，这慢慢缓过来。
有心想试探点什么，可又不敢多问，怕惹了麻烦。只一劲闷头往前走，快快把人送过去算完。
到了地方，郭进也只在外间跟柳公子招呼了一声，便带着儿子出来了，把空间完全留给他们。
纪希正想呢，来了这么多人，是要把人接走的吧？
结果一等再等，竟没来说这事。正想着要不要让郭进去问问，是不是人已经走了。结果柳四郎带着冯紫芃来了。
纪希心想，终于来了。
结果人家一开口：“季姑娘，这是我好友冯紫芃。”
纪希行了半礼：“见过冯公子。”又看向柳四郎：“柳公子的朋友既然找了过来，显见家里该是极为挂念担忧的，我就不……”留你了。
“季姑娘，如今外面风大雨急，冯兄带来的人里有人发热生病，怕是无法直路。在下以及随从，不知可否再在这里多打扰几天？”
纪希眼神古怪的看了他一下，才道：“打扰不打扰的到是没所谓，只是庄子简陋，屋舍也不多……怕是要委屈你们了。”
“不委屈。”柳四郎：“能有处挡风遮雨的地方，便已是极好。”
行，你不嫌弃就行。纪希点头，“公子找郭管家，让他安排便是。”这人看来暂时是不准备离开了。
“如此，多谢姑娘了。”
纪希把事情都接丢给郭进，却把他愁坏了。“姑娘，咱们这院子里，屋舍不够啊！”
后院是姑娘的地方，那必然是不能让外男进去的。柳四郎之前就住在郭进的地方，那是前院的偏屋。可这一下来了六七个，真没地方安置。
“哑奴那边不是还有空屋？让他们住那边便是。”
那地方到确实有地方，只是：“会不会不太好？”
“无事，若是嫌弃，让他们去城里住便是。”
郭进也只好应下，下去安排。好不好的反正就这么个情况……
结果人家没客气，也没将就。第二一早，他们中就有人离开，到了中午，赶着马车，顶着雨回来了。
一个个盖着油布的箱子搬进柳四郎的屋子里，是什么东西没人去瞧，可郭进带着他儿子当天便搬到另一间空屋子里去了。
翠儿好笑的问了一句：“怎么就搬出来了？”
郭进小声道：“那里面东西金贵，我怕碰坏了……赔不起。”
…………
雨还在下，只是小了。被关在屋里这么些天，心里都烦闷的很。
“这天真是愁人。”张嫂子抱着一床褥子进来：“这被褥都潮的没法上身，下次得多备些碳，这用柴火烤出来的，一股子烟味。”
“明天雨就停了。”
“要真能停，那可真就阿弥陀佛了。”
当天夜里，雨便停了。第二天，阳光普照，云净天高，当真是个好天气。
郭进天才亮就出去了，吃早饭的时候才回来。
“主子，我去别家的地里瞧过了，就咱家的地里情况最好。”郭进出去转了一圈，带着一脸复杂的神情回来。“苗都飘了。”
飘了多正常啊，不飘的才古怪。
“不管别人，先安排人补种。”纪希头都没抬，如今什么都没有地里的那些庄稼来得要紧。
郭进也知，草草吃了早饭，便带着人去忙碌去了。
王嫂子来回：“主子，厨房里没肉了，您看是不是叫老赵头送一扇肉来？”主子说过，但凡农忙，每天必要有一顿肉菜。本来储的肉不少，可柳公子的几个侍卫来了，他们都是好胃口……
“去吧，套上马车。”纪希望了望天：“再问问老赵头，可愿叫他家两个孙儿过来帮忙，若是愿来，还按着原来的价。”
“必是愿意来的。”王嫂子笑道：“他家自己没有田，这时节能有个短工打，哪有不愿意的？更不说主子大方，给的工钱比外面都高，一天还有一顿肉菜呢。”
“这十里八乡的，也就主子哪此大方。”张嫂子带着傻姑和翠儿，抱着一堆被褥出来，一件件往院子里的绳子上晾：“可算有个好天气了！”
纪希左右看了看：“郭进的孩子呢？怎么没瞧见？”
翠儿笑道：“跟着哑奴去田里了。那孩子勤快的很，这几天可帮了我不少忙。”
张嫂子便道：“都是苦过来的，哪敢偷懒。”
纪希进了药房，抓了好几筐的药，熬煮出来，倒在桶里。等药全都熬好，晾凉，才叫翠儿：“去叫几个人来，把药抬到地头去。”
翠儿才应了一声，就听柳四郎的声音道：“季姑娘，不如让我的手下帮你抬药吧。他们闲着也是闲着，白住着姑娘家的屋子，还劳姑娘的人照顾，也让他们效些力气才好。”
纪希转头看去，只见两如玉公子，一前一后走来。背光而立，好似坠入凡间的仙人。尤其是柳四郎，如今一身素色绫罗，在光线下闪闪发光，更显出尘。
有白送上门的劳力，纪希自然不拒绝：“那就请几位来吧。”
不一刻，人到了。纪希扫了几人一眼，便收回视线。桶挺大，但都只有大半桶。一人挑两桶，十分轻松。
纪希不管他们，他们自己安排。
纪希在前面领路，柳四郎跟在她身边，冯此芃又退了半步跟着。
冯紫芃：“这么些药，不需要多带些碗么？”
纪希便笑：“非是给人喝的，而是要倒在田里，自然不需要碗。”
冯紫芃：“倒在田里？那秧苗岂不是要糟糕？”
到是柳四郎这些天对这位季姑娘了解更多：“季姑娘自然这么做，想来必是有道理的。只不知这些药有何用处？”
纪希：“促进生长。”
柳四郎疑惑：“促进生长？是让稻子长得更高更壮？”
纪希：“种过田的人都知道，稻子从育苗到收割，需一百二十天左右。若是洒了我这药剂，九十天便可收获，当然，若是舍得药材，多下几次，会更短。”
柳四郎脚步停了下来，面上神色未变，眼神却带上了审视：“季姑娘，这些药，你试验过？”
“自然。”纪希只当没发现他的异常，抬着头，直视对方。“最短的一次，稻谷全程都用药剂浇灌，只十五天，它便长成了。”
嘶！柳四郎倒抽了口凉气，心底不敢相信，却又知道，这话怕是不假。
冯紫芃已经激动问道：“当真？当真十五天便长成了？”
纪希白了他一眼，“这事如何作假？”
是啊，若是假话，再容易揭穿不过。只是十五天？还是太吓人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