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扬州的庄子不是一日可得的，谁家不到恨不得已，也不会轻易卖田，便是有卖田的，想买到手也不容易。
因着但凡有本事的人家都在买田。替她办事的人，她是能掌控，却除了钱财外，提供不了其他帮助。没背景，没身份，凭什么跟人家争？
钱财？有时候，钱财其实是最没用的东西。
所以，她就得要一个特别能办事、会办事的人。得凭着他自己的本事，把这事给办成了。
因此，是个什么出身就不要紧了，哪怕是三教九流，哪怕是草莽出身呢。只要他有能耐，她总是敢用的。
结果刘管事给她找来一个匪！
匪就匪吧，能叫刘管事给找过来的，也不是大匪。一照面她就知道，虽是匪，可手里没有人命，这就能用。再一细问，才知道对方不只是匪，还是水匪。
南方水多，又靠运河，水匪本就多。
匪一多了，便各成势力，各有帮派。帮派之间也有竞争，有侵轧。
此人名叫郭进，三十来岁。长得瘦弱，却是一脸忠憨相。若他不说，旁人再不会猜他是水匪出身的。这样一份面相，容易成事。
据他说就在前年，他所在的帮派被别的帮派给吞了，他们这些小罗喽死了不少，剩下的不是散了，就是又进了别的帮派。
他是属于机灵又胆小的那种人，一发现了危险的苗头，早早就躲了起来。
他只想混口饭吃，事发之前躲了，还想着待事情结束回去。哪想就死了那么多人，他吓得半死，之后便直接跑了。在外面跑了一年多，实在混不下去了。后来知道刘财在姑苏，就寻了过来。
他跟刘财是旧相识，一个地方出来的。只是一个投奔叔叔，进了季家成了管事，一个进了水匪。如今他乡遇上，郭进想得一容身之所，刘财便问他，主家强横，只问他敢不敢来？
都当过匪的，哪里怕主家强横？且他自许聪明，什么也不怕。实在要是情况不对，他大不了再跑就是。
抱着这样的心思，就这么来了，来了自然就再走不掉了。
使了同样的手段，不管他是不是真心，以后都得给纪希卖命。好在纪希虽然手段狠，可对手下还是大方，钱财给得痛快。
虽说命捏在人家手里，可平时也没什么妨碍，连卖身契都不用签。出去他还是平民一个，手里大把银子，哪里去找这好事去？
本来心里还有不甘，可钱财到手，那点不甘也就没了。
这就是个要钱不要命的。
只问一句：“主子想要多大的庄子？若是普通农户的田可行？”
“农户的散田不成，庄子不拘大小，若能偏僻些最好，若不能，也得能让我圈出一块隐蔽些的地方来。其他则无要求……”
给了他最大的自由。但还是加了一句：“只一条，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一得合法，二阴私手段不许用。”手段可以有，但得经得起讲究。将来她的事情必定得有人查，不能叫人查出不能见人的东西来。
郭进多机灵的人？立刻就懂了主子的意思。“主子您放心，小的都懂。”
懂就行。
人撒出去了，性命捏在手里，半点不怕他不跑，更不怕他弄鬼。
纪希回了趟季府，待了两天。如今她就是她们的主心骨，她得时不时的露露面，安安她们的心。
之后一直到年关，她都在庄子上。中间徐嬷嬷递了两回信来，一是大姑娘入了薛家的门，果然还是给王仁当了妾室。
其次是二姑娘也说好了人家，是金陵甄家的旁系。
这家可了不得，别看他家不在金陵四大家中，但他的权势比之四大家只高不低。宫中有他们家出的贵妃，更有一个甄家血脉的皇子。
宫中有贵人和有皇子是完全不一样的，有皇子意味着有夺嫡的机会。甄家把持着整个江南，他们的势力便是皇子的势力，一旦皇子登上高位，他们便是真正的皇子外家。
因此，整个江南的官场，都被他们家把持着。且甄家跟四大家的关系十分亲近……
就说他们家的势力得多大吧。
二姑娘能嫁入这样的人家，才是真正的一步登天呢。
至于那人出身并非嫡系？这有什么要紧的呢？关系先拉上，以后总能一步步的拉的更近。
二姑娘出嫁自然不会像大姑娘那样简单，一抬轿子直接抬进去便算完了。那得正经过礼，一套走下来，没有一年半载的不算完。
季老爷也绝不会放过跟甄家亲近的机会，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回来。
这也意味着，今明两年，季老爷和太太都不会再回来了。事实上，季家的重心早已往金陵移，府里的一些贵重东西，也陆续送了过去。上次徐嬷嬷来，便是为此事。
而到了年底，季老爷身边又有人回来。这一次来的却是大管家，刘管事的叔父。此人此次回来，却是处理季家在这边的一些产业。
说是借了甄家的关系，为大公子脱了商户身。待明年，大公子便要下场参考。一旦高中，便可入仕的行列。
这是改换门庭的大事，季老爷岂能放过？而借了甄家的关系，自然要送上厚礼，多厚都不嫌多。
季老爷的钱财自然不少，可很多都压在货上。所以才处理一些固定产业……一则作为厚礼送去甄家，二则也是要到金陵重新置产。
这位大管家忙个不停，整一个月，天天在外面跑，直到大年二十八，带着大批金银，又匆匆离去。
刘财生怕叔父也受罪，一直没让这大管家出现在纪希面前。纪希知他的小心思，也没说什么。只提了一句，让他将她惯用的庄子给截留下来。
钱该给多少就给多少，不叫对方为难，只是那庄子得留下。
她没给郭进设时限，合适的庄子不一 定就得了。所以她手里还得有个庄子，能继续做她的事。
这对刘财根本不叫事，她递了话后，第二天那庄子就到了她名下。
至于府里留下的姑娘和姨娘，大管家问也未问。想来，老爷太太都未提及她们，也从未想过将她们带走，彻底抛开了。
纪希对此到是很乐意，如今越少人注意到她，于她越有利。四姑娘看着也挺轻松，她虽年纪小，可聪明。知道跟着那位太太，可没现在的日子好过。
只三位姨娘和五姑娘都有些蔫蔫的。
这也正常，五姑娘还小，不懂得其中利害关系。且有她姨娘在身边，日日念叨着老爷。那也不只是老爷，还是她生父，她会心存期待也是正常。
至于几位姨娘就不说了，老爷就是她们的天。现在她们的天不要她们了，可不是天塌了一般？
要说之前不也是把她们丢下了？那能一样？之前家业还在，只想着老爷迟早会回来。可现在呢？家业都舍了，就只剩这一座府邸，说不定什么时候也就卖了。
可再是天塌了她们也没别的办法，一日日过吧。过了段时间，一切便又恢复原样。
纪希到是问林氏：“可愿脱身离开？”想给她换个良家户籍，离了这里并不难。
“离了这里又有什么不同？一个孤身女子带着一个姑娘，不知叫人传成什么样子。到不如待在这里……”她并不知道自己女儿在外面做什么，只担心自己会拖累女儿。到不如就待在这里，好歹也是高门大户，别人说不着她什么。
这想法也很实际。
纪希也不强求，她很小便在这府里，一待就是十几二十年的，这里对她就是安全区。要她离开这里，去面对外面的广阔却陌生的世界，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有能力的人才思变，她没有，求安也没什么不对。
只是有件事却得跟她说清楚：“或许明年，或许后年，我约摸会去扬州，在那边常住。你当真不跟我一起去么？”
林氏本来都要出门的脚步一下收回来了：“去扬州？怎么要去那么远？”
“师傅如此安排。”
林氏一下就哑了，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只知道女儿有个师傅，教了她了不得的本事，可这师傅是谁，是个什么人她全不知晓。
“那，那你可还回来？”
“回。”自然是要回的。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抛弃她。便是这季家，也不能真的全抛了。真要是抛了，在上位者看来，连生身父母都说弃就弃的人，该是多么的冷血无情。这样的人，上位者怎么喜欢？
那样便是十成的功劳，也就只剩下五成。若是再有人说点什么，最后她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世人为什么对名声如此看重？便是如此了。
“回就好，姨娘，姨娘在家里等你。”
有那么一瞬间想跟着，想留下她。可她也知道她留不住，虽不知女儿在外面做什么，但必定是她想做的。跟着一起去也不行，她是妾，若是带着她，对女儿并没有好处。她不出现，别人便不会知道她只是个商人的庶女。
所以，最后，也只有这么一句话。
纪希笑道：“且不急着做决定，要走还有些日子，你慢慢想。”若是能带走，她到是愿意将人带走的。
离了这里，她才能不把自己定死在妾的身份上。才会去尝试改变！
林氏只好点头，她是得好好想想。
过完年，刚出正月，郭进回来了：“主子，庄子买好了，只两百亩大。地方有些，挨着山，也无大路，没什么人会过去。其他到也还罢，只一条，那两百亩里，良田只得五十亩，一百亩中等良。”
纪希拿着庄子的地契，“无事，正好合适。”良种已告一段落，以后只需寻常种植便好。这两年，正好可以研究下肥料的问题。那些中等田和次等田，正好用来试肥料。
郭进这才松了口气，将账细细报了一遍。钱财花费不多，剩下大半：“那庄子的主家不但置了庄子，还有扬州城里的一幢宅子。许是见小的厚道，便低价置给了小的。小的寻思，主子既要在扬州置田，想来也该要宅子的，便一起买了过来。”
“如此到是巧了。那宅子多大？在什么位置？”
郭进一一说了，纪希听了越发满意。
如此，在扬州也算有安身之处，方便她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