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王家，王熙凤的那个王家。
一家子，包括王熙凤，她的父母和兄长全都来了。来干嘛的？这消息意外的好打听。喜鹊只是出去转了一圈，便带着消息回来了。
“听说那位王家大爷一家子要搬到金陵住了，老爷知道后，再三邀请，才把人请了来的。”
就是纯做客来的。
纪希到是知道的多些，那位王家大爷，指的是王熙凤的父亲王子胜。他跟王子腾争家中势力，没争过。作为失败者，被迫从京中退出，回金陵老家。
虽然他是失败者，但依旧是季老爷够不着的贵人。
但是，他的太太，这个家的当家主母却可以。因为她姓薛，王家的一位女儿，嫁进了薛家，是薛家的现任当家太太。
这关系算起来很远，但谁能拒绝一个拥有巨大财富，且一门心思来巴结的富商呢。
至少王子胜没拒绝，于是带着一家子人来了。
有主母太太之前的话，这样的贵客纪希自然是没机会接触到的。她本人也没有去接触的意愿，只是小喜鹊似乎发现了自己的价值，每天去拿膳食的时间越来越长，带回来的消息也越来多。
今儿：“二姑娘陪着王家姑娘去庙里上香了，大公子和王家公子也跟着去了……”
姑苏别的不多，庙确实多。有名的寒山寺，就在不远。但凡外地人来，少不得都要走上一遭。
明儿：“大姑娘今天被太太叫过去陪客，还弹了琴，受到很多夸赞呢！”
“恩？是大姑娘，不是二姑娘？”
“二姑娘说是之前插花，手被花刺扎了，且弹不得琴呢！”喜鹊一脸可惜：“其实二姑娘的琴艺更好呢！可惜了！”
可惜？只怕这机会是人家不要的。否则，什么花刺能把人扎得连琴都弹不了？
过了两天，又说是：“大姑娘跟王家姑娘出去逛街了，听说遇到了个流氓，被王家公子救了呢……都说王家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如今想来，人品也是贵重。”
对此，纪希只有呵呵两字。那王仁跟他父亲可是一路货色，吃喝嫖赌，样样占满。否则，薛太太巴巴的把人请了来，又怎么会不叫二姑娘近前？不过是看清了人品，知道这样的人，便是出身再好，跟了他也不会幸福。
所以二姑娘嫁了，大姑娘被推了上去。
如今这一救，便是救命之恩。不管大姑娘心里怎么想，这事儿到这儿就扯不清了。季老爷想要攀附上薛家的心思，成了。
说来大姑娘十五了，那位老爷和太太对她的安排，便是将她送进某个人物的府里当妾。嫁作正妻？从来就没这样的打算。不只是大姑娘，除了嫡出的二姑娘，其他姑娘都是这般安排的。
别看季家有横财，可商人的地位极低。便是想嫁个刚中举的举子，那也必须是嫡女才相配，且得给一大笔的财物当嫁妆才行。
就算是这样，多少话本子里写的，富家女嫁了状元郎，结果状元郎高中之后，抛妻弃子，娶公主的，娶贵女的。能贬妻为妾的算是厚道的，多的是不明不白死掉的。
庶女就更不行了，长得再好，给得财物再多，人家举子未必愿意。愿意的那些，季家未必愿意。
毕竟商人这么不惜倒贴嫁女，为的是对方的将来发达了，能照拂家里。读书人里穷的多，但真有本事的自然也有骨气。若是这点骨气都没有，人家丢什么你都接着的那种，又能有多少前程？没前程的，人家商人凭什么倒贴嫁女来投资你？
当然，也不是没有庶女当正头娘子的，只是能配的，不过家世相当，身份相当的人罢了。同样出自商家，同样的庶子。
而季老爷是个纯粹的商人，眼里只有利益。他是不会让女儿嫁给一个对家族没什么帮助的庶子的。送进贵人府里当个妾，便是最好的选择。
若二姑娘嫁王仁，季老爷多赔些嫁妆，又有薛家的关系，未必不能成。大姑娘那就只有当妾的命了！
“这里就是你们府里三姑娘的住处？”
正琢磨着呢，院子门口传来一声娇俏张扬的声音。
没法子，院子太小，门口有点动静，屋子里就能听到。
“凤姐姐怎么来这里？三妹妹体弱，这段日子又病了。母亲怕过了病气，才叫她莫要出屋子，安心休养。”这是二姑娘的声音。
“进去瞧瞧也无妨。说起来，我们也好几个月没见过三妹妹了呢。”这弱弱的声音，是大姑娘的声音。
纪希回到榻上，拿了薄被盖在腿上。
这院子人家是想进就进，根本无人能拦得住她们。
才盖好，人家就进来了。不是三人，而是一群人。她快速扫了一圈，还好，全都是女子。
除了她们三个主子，身后跟的都是丫环。大姑娘身后跟的是她的丫环红梅，二姑娘身后是两人，春分、夏至。王熙凤也好认，一身红衣，与她的声音一样，张扬万分。而她身后跟着四个丫环，却是她不认识的。
见到几人，纪希也只作惊讶状。未开口先咳嗽几声，坐实了病弱的事实。咳完，才气虚的开口：“大姐姐，二姐姐。妹妹不方便起身行礼，给你们请罪了。”又问：“不知这位姐姐是哪家的？长得真好啊！”
这可不是假话，王熙凤长得是真的漂亮，大方明艳，一双凤眼明亮灵动，顾盼生晖。皮肤娇嫩白晰，头发乌黑顺滑，身量修长，腰肢纤细。一身红衣，更是衬得她好似烈火一般，热情火辣。
只是这份热情纪希肯定是感受不到的。
嫡庶之分是根深蒂固的。跟她有亲的主母薛太太，她姨娘跟自己，跟薛太太便是天生的对立面。王熙凤又不傻，若真有热情，肯定也是冲着正经亲戚去的，对她不冷言相待，就是她的好教养了。
王熙凤没对她冷言冷语，只是冷眼看着她，眼底有不屑，有鄙夷。看到她脸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停留，随即又瞄向她的脚，带了些怜悯。
“听说你的脚坏了？”
这话问的。
纪希只是垂头，并不作答。
王熙凤撇了撇嘴，“到是可怜，投生在那样的人肚子里，也是你命该如此。”说罢，转身走了。
其他人立时便跟了上去。
一窝蜂而来，又一窝蜂而去。
等她们乌泱泱的走了，林氏才红着眼睛摸了进来。又对着她开始落泪，一边哭一边嘀咕：“二姑娘太过份，竟带着外人来奚落你。”
不是二姑娘带来的。在院子外面的话她听到了，二姑娘对王熙凤会来这里，也很意外。到是大姑娘，很是可疑。
可更让她起疑的是，大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结果到了下午，大姑娘便带着丫环过来了。让她的丫环在外面守着，她独自走了进来。
“三妹妹，你好些了没？”
纪希看了一眼自己的脚的位置，“还那样，不过熬日子罢了。”又道：“大姐姐怎么来了？”她这病得有些时候了，从来没有一个人踏足她这地方。今儿到是有意思，之前来过一回，没想到又来。
姐妹情深？鬼都不信。
大姑娘在她床边坐下，纪希没错过她眼底的嫌弃。
“就是来瞧瞧妹妹，咱们姐妹在一起的日子，只怕不久了。”
纪希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怎么就不久了？”又作恍然状：“是了，大姐姐快及笄了，也要说婆家了。难道太太已为你选了人家，不日便要出嫁？”
大姑娘脸白了下，但很快便红了起来，她微微垂头，羞涩无比：“到，到也不是太太选的。是，是……你该听说的，前些日子，王公子救了我。”
“所以，大姐姐要嫁王公子么？”
大姑娘更羞了，脸也更红了。“这种事情，自然要凭父母作主……只是想来是差不了的。王公子救我之时，情况之下，碰了我的手了。他若不娶我，我以后可再嫁不得旁人，再无活路了。老爷太太慈爱，怎么也要给我一条活路的。”
纪希无语，老爷太太慈爱？这话骗傻子呢？
“那恭喜大姐姐了。”
大姑娘又是一笑，“妹妹这几日没出去，不知家里来的客。今儿你见到的那位，便是王家的大姑娘，名熙凤。她家可了不得呢，叔叔乃是二品大员，深受皇上重用。他们的姻亲，都是侯爵之家……”
大姑娘对王家的具体事情应该并不了解，说来说去都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但纪希并未打断，凭她翻来覆去说去。
“以后姐姐去了金陵，会时常给你写信的。王家在金陵被称作金陵王，也不知是何等的气派……”
纪希配合的露出一丝羡慕。
大姑娘便笑道：“妹妹也莫要羡慕，妹妹长得好，老爷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说到这里又是一叹：“就是可惜了你的脚。”
“天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我跟王公子约好了，明儿午后，陪他一起逛逛咱家的园子，就你这边出去的那个园子。那里多山石，阴凉的很。这天儿热的很，在这里玩最是舒服。行了，我走了……”
待人一走，纪希脸便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