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前方便是汴城,城池已然为大蛮将士所占据。城楼上的旗杆悬挂着大蛮的军旗,被鲜血染得难以辨认原本之色。
城墙上的尸体堆积如山,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大军压境,城楼上的敌军士兵们严阵以待,眼神中充满了紧张和恐惧,站在城楼上的大蛮将军,也是面色凝重。
“夏澜,这里交给你了,我带兵去侧面。”温慎舟望着城楼,对夏澜说道。
“嗯,我尽力而为。”夏澜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坚定,这是一场硬仗,她必须要全力以赴,一举拿回汴城。
大军开始行动,准备攻城,弓箭手们搭弓射箭,投石车一一向城楼上投掷巨石。一时间,箭如雨下,巨石如流星,城楼上的敌军士兵们忙不迭地躲避。
夏澜站在军阵中,顶着雨雪,湿漉漉的指挥着士兵们进行攻城,“李都尉带一队,立刻冲上去,注意闪躲箭矢。”
“是。”李都尉得令,率领士兵们手持盾牌,高举长枪,正面冲向汴城。他们脚踏泥泞的土地,踩在混合的雨水与血水里,发出淅沥沥的声响。
城楼上的敌军士兵们立刻开始反击,箭矢如蝗虫般射下,但都被李都尉的士兵们成功地躲过。
就在此时,夏澜突然注意到了一丝异样,城楼上的敌军士兵们,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批全新的弓箭手,他们手中的弓箭比之前那批敌军士兵手中的弓箭要厉害得多。
夏澜心中一惊,立即高声喊道:“敌军换弓箭手了!注意躲避!”
话音未落,一支箭矢呼啸着向夏澜飞射而来,夏澜连忙闪身躲避,箭矢擦着她的肩膀飞过,箭头划破了她的胳膊,鲜血渗出染红了她的外袍。
夏澜就像没有痛觉,继续准备指挥士兵们找掩体,又一支箭矢飞来,温慎舟及时出现在她身边,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挥剑挡住了那支箭矢。
“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不是在侧面吗,怎么过来了?”夏澜急促的问道。
“看你有危险,我怎么能坐视不理?”温慎舟抬手替她擦拭掉脸上的雪水。
夏澜却是不领情道:“你赶紧回去,那边不能没人指挥。”
“那你自己小心。”温慎舟不敢多留,再怎么不放心夏澜也得回去自己的位置。
雨丝夹着雪花齐刷刷的飘下来,似玉片,似鹅毛,让人睁不开眼。夏澜的衣襟全部湿透了,她无暇顾及,因为千千万万士兵也在雨雪中奋战。
她握紧手中的长剑,一身红袍紧贴在身上,背脊挺的笔直,气度潇洒,再次高喊:“进攻!”
李都尉带领的士兵们已经冲到了城墙下,他们举起手中的长枪攀爬城墙,敌军士兵们也很快作出了反应,他们搬来了石块和滚木,朝城墙下的士兵们砸去。
李都尉和士兵们一边躲避着石块和滚木,一边攀爬城墙。终于,有一名士兵成功地攀上了城墙,他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和敌军士兵厮杀。
随着这名士兵的成功登城,其他士兵们也纷纷跟上,一个接一个地爬上城墙。一时间,城墙上的战斗变得激烈无比。
城墙下,夏澜不断指挥着士兵们前进,她自己也向城门口冲去。
要想攻下汴城,必须先打开城门。
在夏澜的指挥下,士兵们开始用盾牌抵挡箭矢和石块的攻击,一步步地向城门口推进。温慎舟也带着队伍从侧面来到了城墙下,和夏澜一同协助士兵们攻城。
战斗持续了几个时辰,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夏澜和温慎舟的指挥下,亘朝大军最终还是攻破了汴城的城门,将敌军逼退到了城内。
夏澜和温慎舟率领着士兵们一路追击敌军,最终在一处狭窄的街道上,将敌军团团围住,进行最后的绝杀。
“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为了大蛮的荣誉,我们必须决一死战!”大蛮的将军大声吼道,他扛着大刀,率先冲向了温慎舟。
温慎舟冷笑一声,提剑迎了上去。
两人的刀剑在空中相撞,迸发出激烈的火花。大蛮将军的刀法凶猛狠辣,招招都朝着温慎舟的要害砍去,温慎舟的剑法却如同行云流水,总能在关键时刻避开大蛮将军的攻击。
夏澜也不甘示弱,她提剑冲进敌军之中,剑法迅捷如风,剑尖所指之处必有人命丧黄泉。
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士兵们死伤惨重,最终只剩下大蛮将军一人,他满身鲜血,怒瞪着夏澜和温慎舟,狂笑不止,“你们别高兴太早,我们的箭皆涂有大蛮奇毒,你已中箭,不出三日必死无疑。”
夏澜望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这才意识到刚才的箭矢并非寻常箭矢,而是涂有剧毒的箭。经过长时间的拖延,毒药逐渐发挥作用,她的身体越来越沉重,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她要死了吗?还没到边疆,她不想死。
温慎舟眼疾手快扶住夏澜,不自觉的拔高了声音,“你中箭了?”
夏澜强忍着痛苦,轻描淡写道:“就擦伤了一点,我还撑得住,哪有他说的那么严重。”
温慎舟蹙起眉头,幽深的眸色比凛冽的风还寒凉,夏澜的伤势很严重,必须尽快寻找解药,他压抑着怒火说:“把大蛮的狗杂碎捆绑起来,回营。”
“是,主将。”李都尉领命将大蛮将军捆绑起来,押回军营。
温慎舟打横抱起夏澜,力道不算轻,“别怕,咱们回去找军医,你不会死的。”
“温慎舟,你放开我,我撑得住,能自己走到营地。”夏澜艰难地挣扎着,想要从温慎舟的怀中下来。
温慎舟并没有放开她,他面色阴沉,把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了,低声说道:“别动,安分点。”
夏澜声音轻颤,“你这样让我很难堪,两个男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他明知道自己是男子身份,为何还抱着自己,实在不合理,夏澜想着,更加抗拒的想离温慎舟远些,若是女子身份被识破,她就真得死了。
“要什么体统?我要你活着!”
温慎舟恼火的喊了一句,遂不再理会她的话,解下披风罩在她头上,隔绝了雨雪,带领着队伍返回军营。
一路上,他的神色都很严肃,夏澜的身体渐渐不听使唤,无法反驳他,也不再挣扎,只能目光忧郁地望着他。
回到军营,温慎舟立刻下令叫军医过来,并吩咐所有的士兵都不要靠近夏澜的营帐。
军医检查了夏澜的伤口,眉关深锁,叹了口气,“主将,军师所中之毒极为罕见,我一时间也无法找到解药,虽然毒素很浅,但会逐步侵入骨髓,至多再活三日。”
温慎舟心急如焚,握紧了拳头,“那就派人去找啊,解药长什么样?哪里能找到?”
“此毒名为‘必殒散’,是大蛮王朝特产之物,从草药中提取而来,有剧毒,需以极寒之物如雪莲花等压制。只是,且不说极寒之物难以找寻,就算找到了,也未必能制出解药。”军医娓娓道来。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保住夏澜的命,不然谁也别活了。”
军医连连点头,“是,主将,属下这就吩咐下去,全力寻找解药。”
夏澜在两人谈话之际,闭上眼睛陷入了昏迷。
温慎舟对着门外的士兵道:“端盆热水和手巾进来。”
一名士兵端着热水和手巾走进营帐,温慎舟接过手巾,拧干后轻柔地擦拭着夏澜脸上的血污和水渍,生怕弄疼了她。
夏澜的睫毛微微颤动,唇色泛紫,身体犹如寒风中的残枝,瑟瑟发抖。
他不想离开夏澜半步,她脆弱的像一道快要消散的光,只有守着她,紧紧地抓住她,才能阻止她的消逝。
温慎舟懊悔不已,夏澜本不该出征,他更不该安排她独领一军。当初要是把她留在雁京,还可以护她周全,而不是现在这般奄奄一息,躺在病榻之上,生死未卜。
他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他的错误他来弥补。
温慎舟把手巾放在盆里,起身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照顾好她,不能让任何人打扰,违者杀无赦。”
“是,主将。”士兵们齐声应道。
温慎舟转身离开,亲自出马寻找解药。
雪后的夜晚,寂静而寒冷。
他率领一支精锐部队,潜入大蛮边境,寻找极寒之物雪莲花。
夏澜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个年轻士兵在营帐内守着她,看着有些眼熟,她虚弱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军师,属下叫关逢。”关逢回答道,他整个人透着一股愚蠢的精明。
原来是那日温慎舟打虎时看热闹的小士兵。
“主将去哪儿了?”夏澜追问道。
关逢低下头,“主将去大蛮找极寒之物雪莲花了,为了救您的命。”
夏澜心中一紧,想到自己所剩不多的时间,她抿紧嘴唇,“好,给我倒杯水吧。”
关逢拿起水壶给夏澜倒了一杯热水,端到她面前,“军师,给您。”
夏澜接过茶盏,慢慢喝了一口,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温慎舟,那个她厌恶了一年的男人,如今竟然为了救她连战事都不顾,冒险前往大蛮,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曾经坚决的告诉自己要杀了温慎舟,但是现在她却有些动摇了。
她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了尽头,就算杀了温慎舟又有什么意义呢?而且,温慎舟已经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她还有什么理由去杀他?
他是欠亘朝百姓,但他不欠自己什么了。
夏澜放下茶盏,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