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后续
“静一静,”方淑珍敲了敲黑板,带着轻松的笑意:“下周四就是运动会了,我对咱们班的同学还不太了解,所以特意抽了一节课,让咱们班来选一选,班长上来!”
不愧是方老师,选拔运动员也要专门挑一节课。
简萍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对着纸上的项目依次抄写到黑板上,“好了,项目就这么点,男女生分开,体育委员选好了名单给我。”
“女子3000米长跑!”郭艳艳往黑板上扫了一眼,怎么会有女子3000米?“老师,这个是不是抄错了。”
所有人往黑板上看。
“初中女生就有3000米了?”
“不会吧。”
“看!还有男子5000米!”
方淑珍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今年这届运动会是为了响应国家体育号召,所以新增了女子3000米长跑和男子5000米,撤掉了800米和1000米。”
“啊——”一阵哀嚎。
“我靠,什么鬼。”
郭艳艳扎到女生堆里,长叹一口气,“来吧,接受现实吧。”
另一边男生吵的火热,穆泽渊被团团围住。
“那200百米短跑就李静和我,400米还是简萍和文心,跟上次一样行吧。”
齐文心细心地梳着齐刘海,“我没问题。”其它人跟着附和。
“实心球、排球、跳绳就上次那几个,这可以吧?还有跳远、跳高。”
“可以,可以。”一众女生齐点头。
“我…我不想。”一派其乐融融,这声不愿意极为出挑,所有人往后看去,目光落在一个怯生生的女生身上。
郭艳艳想不出她会拒绝的理由,“关素你跳绳可以啊,为什么不愿意?”
关素抬头,众人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看向郭艳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无措,脸一刹红了半边,低低的埋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郭艳艳看她这么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我没说什么重话吧?”
双方僵持在原地,气氛尴尬到了零点。
郭艳艳拿她没办法,十万火急给余眠递了一个求助的眼神,满含信任,余眠无奈,“我报跳绳好了。”
郭艳艳抽出右手搂着她,轻轻晃了晃,脸上满是感激涕零的神色,“爱死你了。”余眠双手抱胸,靠在书包上浅浅笑着,“少来。”
接下来就剩下最后一个项目……也是最棘手的。
“余眠,要不你再报一个?只有你了。”
“对呀,余眠你跑步最好了。”
“对呀,对呀……”
余眠踌躇没有马上应下,三千米对她来说还是有一定难度的,能不能跑完都是个问题,可是这么多人都开口了,要是不答应……算了不就是跑个步吗,她一咬牙答应下来,“行吧。”
这烫手的山芋就这么被她吃了,吃的死死的。
郭艳艳喜笑颜开挨个记下名字,“老师女生这边行了!”
“男生这边也行了!”
穆泽渊递交名单的时候,大致看了几眼,落到余眠的名字上,呦,跑三千米啊。跟他想的也差不多,班里除了她也没人了。
今天的他出奇的安静,上课没有睡觉,破天荒还记了笔记,一连答了不少问题,连方淑珍都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余眠平时下课身边也没人,没想到他一天都在,厕所也没去几次,不禁隔应的慌,暗暗打量他越看越不对。
穆泽渊转头,头发一甩,以一种十分撩人的姿势对着她,“一直看我,我是不是很帅?”
余眠一个大无语,打消了疑虑,“难得看你对学习上心,看来是我想多了。”
穆泽渊心里不是滋味,不是因为余眠的回应,而是即将来临的分别,昨天的一个晚上就是没有期限的煎熬,浑浑噩噩惆怅来惆怅去,他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穆上人逼得紧,昨天和姜英凤大吵一架,推推搡搡间倒是牵扯出一段不明不白的爱恨情仇……
穆上人出身并不富裕,原先和余海德还有周叔一起出海,靠捕鱼过日子,兄弟几个干劲十足,都是用力气的粗人,平时没事的时候就聚在一块,喝喝小酒配几碟小菜,恣意快活。
赵燕玲可是当年渔县一枝花!
肤白貌美人还不赖,是有文化的知青女大学生,被分配到这里附近工作。这帮大老粗觍着脸往上凑,怎么看怎么不够,自由恋爱的年代余海德长的干干净净,有点痞子味儿,在一帮大老粗里实在是出挑。赵燕玲春心萌动一眼就相中他了。
他们第一次约会就是在海港的灯塔上面,余海德不懂浪漫,花了大半个月的工钱买了一捧塑料假花,大红大绿,就算求婚了。两人腻腻歪歪,俊男靓女,也算谱写了一段佳话。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背后,穆上人默默付出的不比余海德少——
下雨天送伞、做盒饭、买电影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回应。
听说女大学生喜欢写情话这一套,奈何自己大字不认识几个,花了多少精力多少时间才认全了一本话本。歪歪斜斜写了一封情书,拜托了不少人情,送到她单位里,没想到这封情书送错了人,辗转几个来回阴差阳错送到了姜英凤手里。
这前不搭调,后不对头的示爱文章,字还丑的一批,看的叫人发笑,不禁好奇这个署名叫穆上人的。
于是她工工整整的写了一封回信,回绝了他的心意。穆上人肯定不会就此罢手,一连写了七八封,都是小说话本里摘抄过来的情话,即使素未谋面她的心也为之怦动。
书来往在两人中间充当牵线搭桥的角色。后来不知道聊什么,就变成了互相记录一些生活中的琐事,谁都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
姜英凤越来越感兴趣,四处打听这个叫穆上人的,后来也是机缘巧合知道他在海港做渔夫。还和余海德是一伙的,她想这下可好办了。她又和赵燕玲是同个单位,知道她和余海德是明确的恋爱的关系,所以下了一点功夫。
托赵燕玲的福,她见到了在渔船上干活的穆上人,胡子拉碴不胖不瘦,还有一股子呆傻劲儿,字如其人。她主动上前搭话:“你就是穆上人啊?”
穆上人回头,这娇娇软软的嗓音甜到他心里去了,一看是个绑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姑娘,长的俏丽可爱,脸上飘着两朵红云,一听是找自己的,意外惊喜还没填满,取而代之的就是困惑,“嗯……对,我是,你是?”
姜英凤扭扭捏捏的走近了些,“哎呦,你不是还给我写了那么多封…那么多封情书嘛,怎么不知道我是谁?”
什么?
写情书?
给她?
穆上人往后退一步,重新打量她,一晃才明白过来,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枉费他费了那么多心思,给赵燕玲的全打了水漂。空欢喜一场。
他嘴笨只好解释,亲手掐断这段来的莫名其妙的“孽缘”,不能一错再错了,“我就这么跟你明说了,情书的事是一个误会,我一直想给的人是赵燕玲,呃……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你手里,赶紧走吧。”语速太快了,可能他这辈子头脑都没有这么清醒过。
这大白话,讲的不能再明白了,老底都揭干净了。
姜英凤心理伤害得多大啊,当场眼泪就如断线珍珠,一颗一颗掉下来。眼神全是不可置信,本来就是不谙世事,从小被宠到大、满腔热血的积极女知青,被这冰冷的倾盆大雨无情的浇灌,恐怕是难以平复。
穆上人看她哭的梨花带雨,一大老爷们儿不知所措,挠了挠头,“你,你别哭了,是我对不起你,我,我给你道个歉,你赶紧回去吧。”
姜英凤羞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没一会就寻死觅活,站在海岸边上,说什么都要往下跳,“你别过来,我看我还是死了算吧……”
穆上人怕她真往下跳,“你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哪里危险!”
“谁跟你好好说,我以为是我的春天来了,没想到是你这么一个不能人情世故的家伙。”
春天?这讲的是什么话。
“现在不是夏天吗?你看我有一点你们这些文化人的样子吗?我就一捞鱼的……”
这会赵燕玲亲密地挽着余海德的手,远远的走了过去,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带着甜蜜的神色,情意浓浓。殊不知有人悄悄红了眼。
穆上人还是有几分觉悟的,即使他从来就没有和赵燕玲正式说过两句话,也知道这份无声无息的爱恋是时候该结束了。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默默付出了这么多全给余海德当了垫脚石,他不甘心,扭头看向站在岸边的姜英凤,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喊道:“诶,咱俩处个…对象吧!”
她心口微颤,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溢满胸腔,她擦掉眼泪,看向穆上人,略带置气和丝丝娇气,“处就处!”
于是二人确立了恋爱关系。
三年后他们领证了,因为不富裕所以办了一场没有多热闹的婚礼,只是走个过场,简单的邀请了双方比较熟络的亲戚。之后穆泽渊就出生了。
原以为这是她幸福生活的开端,在这段偷来的感情里,穆上人一直对她中规中矩,没有过逾矩的行为,也没有亲密的动作,连第一次接吻也是她主动的。
她想着他是个粗人不会表达自己,对她的情感是藏在心里的。好说歹说这么多年情分在。
可是在一次醉酒后,他嘴里念着的,心里想着的全是赵燕玲。她就知道他没有放下,而且可能以后也不会放下,她付出的远远多于他,换来的回报手指头都掰得过来,她有过埋怨,可是她不敢说,怕失了这份感情只好委曲求全。
既然不爱,为什么要给她希望。
她这么热烈的一个人,也捂不热这片万年冰山。许是被寒气侵扰,自己也变得郁郁寡欢,一门心思都在穆泽渊身上。
后来他又和外面的人一起做生意,生意越做越大日子红火起来,他就不下海了,彻头彻尾变了一个人。
带着一家子搬进了别墅群。
他也意识到自己对姜英凤的亏欠,于是一有钱就给她重新办了一场婚礼,买了钻戒,置办齐全了所有东西。热热闹闹的爱了一场,他不否认对她的情,只是赵燕玲在他心中依旧留有一席之地。
他看儿子对余眠的样子想到了自己,找到了影子,于是从中阻隔,不想让他走自己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