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开端
余眠加快了脚步,几乎是用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细腻的捕捉她的一举一动。
心脏跳动剧烈。
二人的距离慢慢靠近,余眠有些紧张,白衣少女站在垃圾桶旁边,与一地腐烂的垃圾格格不入,手里拿着夹煤的火钳翻翻找找,夹起一个矿泉水瓶装进手边的小推车,满满一车的塑料瓶,花花绿绿。
不知道捡了多久。
白衣少女窈窕身姿,芊芊细腰,一身素白修身长裙,比惊鸿一瞥更柔和,更真切,是梦与现实的拉进,是漫无边际黑夜中一颗星,没那么耀眼,照亮了余眠暗淡无光的生活。
只是上次的一个创口贴,就让她记了好久,她自己也说不明白。有些时候情感的触动是突如其来的,那一抹皎洁的身影,是余眠梦境的救赎是慰籍,望不到头的长廊,家人扭曲的面孔,呼啸风声的路口……
余眠即刻四处张望,角落里的塑料瓶是她寻寻觅觅的话题开端,一个小小的突破口,她上前拾起,手心不自觉冒汗,紧攥在手里,反复琢磨怎么开口,手里的动作不停。
“瓶子。不行不行太冷漠了…瓶子要吗?瓶子给你……”
一阵骚动。
“捡垃圾的小姑娘?”
“陪哥几个玩玩?”
三个混混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挡在白衣少女前面,动手动脚。
“别过来—”少女拿着火钳对着他们。
后面两个踢翻小推车,袋子里的塑料瓶散落一地。
一个染着红头发的混混,擒住她的手腕,一把子拽过拢进怀里,玩弄戏谑,掰开她的手指,“哐当—”火钳掉落。粗糙的指腹摩挲她白嫩的小脸,掐着细腰,白衣少女不断挣扎,被手堵住了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眼里噙着泪花。绿毛粗暴的把她抵在墙上,撩起素白长裙,滑腻柔嫩的双腿,裸露在外,手也放肆越发向上,少女的泪止不住。
不是一次两次了。
“艹,谁呀!”
一个石块不偏不倚砸在绿毛头上,他摸了摸头,沾了一手血,石块落地。手从少女裙底抽出,满脸怒气。
余眠站在身后,手里兜了不少石块。
“住手!”
“呦,又来一个,比这个还漂亮。”红毛调戏:“看好这个。”转身一步一步向余眠走来。
余眠也不是好欺负的,手里的石头一个接着一个朝他砸去,他歪头躲开嘴角勾起:“够烈,我喜欢。”
石头扔完了,红毛步步紧逼,余眠大脑一片空白,当危险真正来临,做了再多的准备也只能努力保持冷静,他的手快要够到余眠的那一刻,重重的一脚揣在他□□,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靠——”红毛应声倒地,捂住下面,连连打滚痛苦哀鸣。
这一时半会是缓不过来了,余眠松了口气,不留情面的从他身上跨过。
还有两个人。
黑毛气势汹汹,撸起袖子瞪着余眠:“你伤了我兄弟,我弄死你……”说着,抡起一个拳头朝她挥去,来不及躲了。
她闭上眼。
……
她没事?余眠小心睁开一只眼,一个清瘦结实的背影挡在身前,深灰色运动装,透着若有若无的烟味。
“欺负两个小姑娘?”黑毛松了手,眼里满是不解,刚才的盛气凌人,嚷嚷着要报仇的怒火,一下子熄灭,在这人面前畏畏缩缩的,好想很怕他?
“滚!”不轻不重的声音,三人马上抱头鼠窜,红毛连滚带爬在地上蠕动,一瘸一拐,很快消失不见。
“谢…谢谢。”余眠向他道谢,他转过头,一头杂乱散漫的黑发,发尾染着蓝,对上他的双眼,一双上挑的丹凤眼,沁着冰冷无情,带着点媚,薄唇挺鼻,慵懒颓靡,像害了病的玫瑰,冷艳的红。比余眠高了半个头:“胆子挺大。”男人声音暗哑,低沉,浑厚的气息萦绕。
转身就走,消失在转角。
太突然了,一切都莫名其妙。
白衣少女拉住余眠的手,一双冰冷的手,脸上带着笑,冬日暖阳也不过如此。
“你叫什么名字?”
“许暖,你呢?”
“余眠。”
鬼使神差,余眠不自觉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许暖没有躲。
无意中,余眠撩起她的衣袖,青一块紫一块,红痕条条交错,新伤杂着旧伤,不成样子,许暖马上遮住手臂,不让她看。
匆匆起身:“我得回家了,再见,今天谢谢你。”拾起地上的瓶子,拉着推车离开。
许暖,原来你叫许暖,她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
余眠从见她的第一眼,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占据整个内心,忍不住想了解她的全部,将她占为己有。起码知道名字了,那就从朋友做起。
她手上的伤是从哪里……
回忆起菜市场阿嬷的八卦:“不是,那女的是他女儿,那男的一喝酒就打她,平时人模狗样的,打的可凶了,浑身都是血,真下的去手。”
家暴。
流言蜚语的蚕食——体无完肤。
巷子。
梁旗川修长的双腿交叉,半倚半靠,灰色运动装外套搭在肩上,白色衬衫上部敞开,精瘦饱满的胸膛一览无余,由病态的美转变成野,极具攻击的野性,微微抬起下颌,线条流畅,薄唇咬烟,吞云吐雾,蓝色碎发过长隐隐约约遮住双眼,半撩不撩。
路灯昏暗,摇摇晃晃。他脚边蹲着三个人,双手抱头。
“梁…梁哥,咱们还要蹲多久啊?我们真不知道她是您看上的,饶了我们吧……哎呦!”男人一脚揣在红毛身上,一个侧翻,还没等红毛爬起来,梁旗川缓缓蹲下身,一把拽住他的头发,提起脑袋。旁边两个都吓傻了,全身血液仿佛都住,往回流,缩成一团,紧紧挨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
目光深邃无波,藏了把尖刀:“告诉你的人,别动她。”随后把烟摁在红毛手心,一刹的疼痛使他眉头拧成一团。
“啊——”
梁旗川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语气冰冷:“待到天亮。”消失在夜色中。
“梁…哥慢走。”
“艹。”红毛被身后两个人扶起,踉跄几步,地上的易拉罐也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玩命的踩,把他想象成梁旗川的脸,更起劲了,最后一踢,一个滑铲屁股着地,完美收尾。
天公不作美。
黑毛双手抱胸,看向梁旗川离去的路口:“这梁哥什么背景?”
绿毛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手搭在他肩上:“这可是叱咤风云响当当的人物啊,天盛大酒店知道吧。”
黑毛一脸惊异:“那酒店他盖的?这么□□!”
绿毛:“不是,盖着酒店的大老板姓邹,好像叫什么邹…邹阳,他的左眼就是梁哥戳瞎的,当年盖酒店的时候,这个大老板拖欠工资,梁哥有个兄弟就没拿到钱,他知道了后,孤身一人打进内部,四五层楼的人啊,拦都拦不住,一刀扎进了邹阳的左眼。”
黑毛嘴都合不拢:“靠,就内个带一堆保镖,出门黑压压一片的那个,他戳了没进去?”
绿毛压低了声音:“据说梁哥是某个高官的儿子,这事一出就被压下来了。”
红毛躺在地上忍无可忍:“聊够了没,妈的扶老子起来!”
绿毛黑毛这才转过身,把地上的红毛扶起。
“慢一点,哎呦,哎呦…疼…疼…疼,闪到腰了。”
红毛架在二人中间,一瘸一拐出了巷子。
余眠一回就进了厨房,系好围裙,拿出袋子里的小青菜,洗净,扔进油锅里翻炒,热了热白天煮好的米饭,这一顿就这么将就了。奶奶一早就被余海德送进了医院,房间很拥挤,却显得空荡荡的。
门锁转动,余海德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余眠赶紧放下碗筷,伸手帮忙接过东西:“奶奶呢?”话才出口,从他身后走出两个人,一个女人,另外一个应该是她女儿。
女人长的很讨喜,鹅蛋脸,柳叶眉微微上挑,一双杏眼,有种古典美,不漂亮也不丑,齐肩短发打理的很整齐,穿着素雅,纯色衬衫,阔腿喇叭裤,笑盈盈的。
女孩身材肥胖,矮小,下巴堆了不止一层,塌鼻梁,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额头布满痘印,八字刘海贴在脸颊两边,冒着油光,穿着碎花短裙,腰侧肥肉溢出,两条腿靠在一起,密不可分。
“余眠啊,这是你可盈阿姨,她是你妹妹苏琪,比你小一岁,”余海德顿了顿:“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什么一家人。
余眠愣在原地:“阿…阿姨好。”
李可盈笑着:“你是余眠吧?长这么高了,哎呦,真漂亮。”自然的掐了掐余眠的脸蛋。
晚上余眠找到余海德,关上房门。
“爸,这才一年啊,一年都不到,您就这么着急吗?”单刀直入。
“说的什么活,这有你什么事?”
“您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把人往家里带着,您…您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你就是个小娃娃,懂什么,李阿姨人也是有难处,平时好好相处,好了,回去吧。”
余眠紧握双拳,指甲嵌入肉里,印出道道血痕,愤怒无助到了极点,整个人都在颤抖,跟两个从来没见过面的人,好好相处?这样的话从一个父亲口中说出来,做子女的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