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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cord 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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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ikey把我杀死了?’,”我重复他的话,刻意轻蔑一笑,“我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羽宫一虎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瞪大了眼睛。

    我没管他,打开带进来的工具箱。里面放着钳子、剪刀、电钻、榔头、手套和绷带。

    我慢悠悠取出一次性手套戴上,找了块干净的毛巾,无视他的抗拒卡住了他的舌齿之间,他的唾液不受控制地缓慢流下来。我微笑着拿起钳子,宛如给新婚妻子戴戒指的纯情丈夫般红了脸、把钳子对准他的指甲。

    “我们先拔一半,之后你还有意识的话就给你机会说话。”

    羽宫一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疯狂挣扎起来,人看上去倒是被吓得生动不少。但和他剧烈的反抗成对比,不管是椅子还是我都纹丝不动。

    我继续微笑:“没关系,人不会这样就死的。椅子是我特别加固过的,这个浴室的隔音也是。”

    “就算我一不小心失手了,离开少年院后独自来到这种监控稀少的老街区的你——死了也不会被人注意到吧。”

    他呼吸几乎停止,瞳孔变成一个点。

    羽宫一虎认定我并不能交易的对象,想要从我手里活下来,必须把筹码全摆上来。这是我期望的。

    见羽宫一虎许久没动静。我一歪脑袋,手里的钳子变成了榔头:“不喜欢的话,就换这个吧。这种小事上我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此时小库走了过来,被禁锢的人类、狭小的熟悉空间给了他安全感。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羽宫一虎的左手,面对湿漉漉的小狗眼,一虎当即露出厌恶的表情,转头却发现我依旧在注视他。

    作为同伴,我能明白小库不是在对这个人示好,舔一舔、熟悉气味。留下标记般,是可能会咬人的前兆。

    我宣布:“就从这只手开始吧。”

    榔头高高举起,屋顶的白炽灯亮到刺目。在最后一秒,羽宫一虎拼尽全力发出了不成调的呜呜声。

    我眉头紧皱,粗鲁地扯下毛巾:“干什么?”

    电光石火间,就在我靠近他扯下毛巾的那一刻我脸上一疼。

    急忙闪开往身后一看,镜子里照出他被鲜血染红的牙齿和我被刻上扭曲红痕的脸颊。

    这家伙居然从我脸上咬了块肉下来!

    我心下一沉。没有第一时间管自己的伤口,而是松开束缚羽宫一虎手臂的绳子。

    还没等他活动上半身,我就一拳打在了他的腹部上。

    因为我的殴打一虎身体抽搐摆动,铃铛耳坠不断发出清脆的声响,嫌吵我也没停下。如此往复直到他把自己的胃酸都呕出来,我才停手。

    小库嫌弃那一地的呕吐物而乖乖待在角落里。我揉揉酸痛的拳头,拿起榔头:“果然还是杀了你吧。”

    “我说,”见状,尽管羽宫一虎浑身脱力,脸上却还是摆出机械的微笑表情,“我什么都说。”

    我露出失望的表情,把榔头随手一丢,跷着二郎腿坐回了洗手台上。

    “快点。”

    当然,要是他没出声,我刚才那榔头是真的会锤下去。

    羽宫一虎应该是真怕了,直接切入主题:“在2003年8月,你遭遇过一次车祸。”

    “没错。”我点点头。

    但这场车祸没有造成任何人员死亡。我扯出自己记忆中的那场车祸,细节渐渐复苏。

    回老家前和哥哥伦太郎在东京都进行了一次便利店垃圾食品大采购,结果在附近我被一辆骑得歪七扭八的摩托撞昏了过去。

    我压根不知道肇事者是谁、有几个人,当场的情况也是后来听别人说的。警是我哥报的。

    三周后我在医院醒来时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据说撞我的主使者已经被送进少年院了。

    而在真一郎的恳求下我和他做了交换。我签了谅解书放过另外的肇事者,而他必须待在菲律宾,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回国。

    既然没致死,我对这件事根本无所谓。

    但既然真一郎的歉意都送上门来了,那我当然要好好抓着。

    又躺了几天我就生龙活虎了,和伦太郎哥哥抽身离开东京都。

    据说这场车祸最后是那家便利店的店员纠缠不休,具体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正处于死亡漩涡中的我,可以说完全将那次车祸抛之脑后。

    他诉说起来,因为精神和身体上的压力,话说的断断续续。我花了很大精力纠正他矛盾的措辞,最后得到的是这么一段话。

    “2023年8月20日,东卍总长mikey的生日聚会上总长灌了大家的酒。指示羽宫一虎和场地圭介醉酒驾驶巴布,mikey在他们驾驶时也跟在后面。结果他俩撞到了人——也就是冈部由理奈。慌张的二人吓得酒都快醒了,却因为mikey的原因接连袭击了目击者——附近的便利店店员。她因为我们钱多给了300日元而跑出来,看到了这一切正准备报案。他们差点把人杀了,最后还是被警车带走了。羽宫一虎承担了一切责任。”

    我无力吐槽了。还能正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肇事者们交汇,我的人生到底是有多狗血啊?!

    之前场地说的“讨债”,是以为我是在知道当年发生的事的情况下知道他们不知道,带着报复目的接触他们?

    都是什么和什么?mikey说的“总感觉在哪里见过由理奈”不会指的也是这个吧??我就算了,你们这帮家伙是有多畜生连被害人的名字都记不住???

    我感觉自己已经无力吐槽,只能为命运女神搞的这出好戏鼓掌:“那你可真是了不起的孤胆英雄——我的哥哥呢?”

    他疑惑:“什么?”

    我温柔地问:“当时我的哥哥也在吧,他也是目击者。你们没有欺负他吧?”

    按照伦太郎哥哥的性格,很有可能一个人承担伤口,而且还是在我这个被此事物理意义上伤害更深的妹妹面前。

    在我昏迷的三周,他有没有遭遇什么?这是我现在最关心的,纵使我做不到离开猫箱去联系他,教训一下欺负伦太郎哥哥的人我还是做得到的。

    “没有,”羽宫一虎努力直视我的眼睛,“我只对付了那个女店员,但我当时喝醉了,其他人有没有对他做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看不出羽宫一虎是否说谎,但明确的是这小子试图拱火和细节和上周目场地的说法对不上。

    我回忆起场地给他写的那些信。比起看起来和嗑过一样的一虎,我还是更相信场地。

    羽宫一虎,在这种场合也在试图骗我入瓮吗?或者他就是故意被我抓住的,被亲手审出来的情报才更让人信服。喔,苦肉计。

    “还有呢。”我问。

    “什么?”

    “你为什么找上我。”

    “…因为我恨mikey,”他说,把自己的憎恨在我面前掰开来的耻辱与求生欲让羽宫一虎的表情很难看,“我以为你在知道mikey那么做过还和东卍交好,所以我找上你想问问。”

    “问问”,呵呵。

    “想想也是,”我假惺惺地感叹,“一个人承担罪名待在少年院里,出来一打听发现老大和被害人成了把酒言欢的哥们当然不爽了。”

    “我理解你。”我敷衍地说,慵懒地眯起眼睛。似乎终于放过了他,睡着了似的靠在镜子上。羽宫一虎的精神慢慢回转,心里冒出点什么什么主意来。

    我突然睁开眼吓他一跳:“最关键的事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里的?”

    “我打听到你和三谷是邻居,”他小心翼翼地回答,“毕竟是过去的同伴,我知道三谷住在哪里。”

    “那现在谁是你的同伴,半间修二?”

    羽宫一虎露出困惑的表情:“那是谁?”

    我衡量片刻,这件事大概是没有半间介入的。但我还是觉得奇怪,羽宫一虎真这么恨当年的事一出来应该去把那个便利店员干掉,而不是和我这个醜夜箱总长以卵击石。

    有“某人”在羽宫一虎出来后对其进行了诱导,我会觉得事情发展得更合理。可是这人的精神状态,以他自己的意志这么做了好像也合适。

    犹豫了一会。我暂时没管自己的猜测,继续说:“你说2023年夏天的那件事,详细情况我不记得了,当时也没在意。”

    “但是场地和我说过这件事,细节上和你的说法对不上。你知道说谎是什么后果吧?”

    我示威似的拿起闪烁着寒光的电钻,羽宫一虎却因为我的话失神,像是完全听不到看不到周遭的一切。“喂”,我不耐烦地喊了一声,企图把他唤回来。

    羽宫一虎已经完全坠入了自己的世界,瞳孔不断收缩放大、呼吸急促,嘴唇翕动,喃喃出句“叛徒”。他看起来好像精神病发了,我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我是不是刺激得太过头了?

    我当然不希望他真出事变成不能问话的傻子。于是调节成温水,用花洒喷了他一脸。

    他表情很震惊,我则一脸嫌弃:“一个人嗨什么呢,回答我的问题。”

    羽宫一虎长久地凝视我,仿佛置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的瞳孔是唯一的亮点,不过那亮点是狙击的微光。他终于说话了:“场地圭介是怎么说的?”

    “你们的事不过是酒后悲剧,”我说出自己对场地那番话的看法,“在场每个人都有错,你也是。当初说要酒醉驾驶巴布的不也是你自己吗。”

    “…我也是?”

    “嗯。你们在我心里没什么差别。”

    不过其他几个东卍的人看上去精神更健康一点,作为情报来源更可信。我对这件事暂时持保留态度,不过秉持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理念。

    就算mikey他们真的是什么恶心的大恶人我会不会惊讶,我的内心一直持有对他人黑暗面的思考。

    只不过,会对那些人有些失望罢了。

    他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生物,问我:“知道是我差点杀了你,你不生气吗?”

    如果我要和每一个杀我和杀我未遂的家伙生气,我都不用活了。

    我在内心朝他翻了个白眼,表面上还是眉头紧皱:“我这不是在生气吗。”

    闻言他笑了。像是闲聊间被朋友逗笑般轻松的笑,放在这种场合反而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由理奈,我们都是被背叛的人呢。我们是一样的。”

    “只有你,”我冷酷地宣布,“背叛?我根本不是东卍的同伴。”

    “你说话真伤人啊。”

    “我们不是在闲聊,是我在审问你,”我用剪刀柄戳他脸颊,“懂吗?”

    羽宫一虎还是自顾自问我:“那由理奈喜欢东卍吗?”

    我对他的态度很不爽。眼下也只能顺着这位精神不佳信息源:“为什么我要喜欢别人的东西?”

    “那要不要和我一起,”羽宫一虎那空洞的眼神紧紧缠着我,仿佛要把我拖入漩涡,“摧毁东卍,杀了mikey?”

    要杀了真一郎的家人和毁掉他家人重要的东西?我绝对不可能那么做。

    但我想知道羽宫一虎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于是装出一副有点兴趣的样子:“这就是你能做到的‘互惠’?”

    我又戳沉默的他的脊梁骨:“你现在有队伍吗,就一个人?”

    “嗯。”

    “那你还真是痴心妄想。”

    “可是打败了东卍,醜夜箱也能一跃千里不是吗?对你来说有利无害。”

    “你不怕我转头把这些事告诉mikey他们?”

    羽宫一虎微笑着说:“你这种人才不会这么好心呢。”

    还真被他说对了。我也冲他微微一笑,又是一拳打在他腹部。

    羽宫一虎强忍疼痛,双眼中带着期待,对我伸出手:“队伍我会组建的,所以,成为我的同伴吧?”

    我没有回答。时间静静流逝,就在羽宫一虎几乎要狼狈地收回手时,有谁搭上了他的手。

    “汪。”小库一脸乖巧地向羽宫一虎献上了爪子。

    一虎震惊了,我也震惊了。急急忙忙说:“小库!不要随便握别人的手!”

    听到握手的指令,小库犹豫两秒把另一只爪子也搭了上来。

    羽宫一虎回过神来,握住了它的手,开心地说:“那就说好了呢。”

    “汪!”

    小库这番操作让我大脑宕机了,我突然感觉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

    “给我等一下,”我迅速把小库扔到浴室外面,之后我上下打量不自在的羽宫一虎,“不管怎么看你小子都不是小库喜欢的类型啊,是不是身上藏了狗零食?”

    说着我就要去扒他裤子,羽宫一虎屈辱地夹紧双腿强颜欢笑:“真的没有啦。”

    “我知道了,”我沉痛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把羽宫一虎脚上的绳子也解开,放他自由。

    我拿出自己的手机:“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记一下,事业有进展再来和我谈。”

    明确感受到了。刚才发生的那么多事,促使对方愿意给自己交易机会的居然是一只狗。羽宫一虎万分屈辱。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现在还杀不了,要等待机会。

    “我没有手机、住所,也没有钱。”

    羽宫一虎非常诚实地对我说。

    但既然要放他活着走出去,这样的人只会给我添麻烦。我烦躁地抓抓脑袋:“你去场地那里凑合一下不行吗?反正你们关系好,他不会介意的。”

    “现在去我肯定会杀了他的。可是不行吧,这种事得慢慢来。”羽宫一虎耐着性子和我解释。

    “让你去就去。”

    我不耐烦地说,可羽宫一虎纹丝不动,看得我火气直冒。

    可一想到小库搭上了他的手,不知怎么的火气又降下来了,神经被折磨得很疼。

    最后我从钱包里拿了一张卡甩在他脸上,说服自己就当投资了。

    “里面有三万日元,密码八个九,其他自己解决。”

    羽宫一虎拿着卡就走了,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我说的“以后得还”。

    秋天即将到来,风已经有了一丝凉意。身后的门被砰地关上,浑身湿漉漉手里只有一张卡的羽宫一虎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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