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等不到的布衣姑娘
魏琦和郑朝仁将潘姿埋在了她娘和奶奶的旁边。
郑朝仁对魏琦说道:“她告诉我她要去南陵,我以为她早就走了,不曾想她如此刚烈,拼死也要去报仇,这是我给她的出城令牌,昨天她又悄悄塞给了我,估计是怕连累我,她应该就是拿着这个令牌进到你们家的,你们家的下人以为她是哪个将军的女儿,就放她进去了。”
魏琦痛苦地说道:“郑叔叔,是我害死了她,她们一家人都是我害死的。”
郑朝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事已至此,节哀顺变吧,王丞相和王皇后不会善罢甘休的,好好安抚公主,她现在是魏家的救命稻草,我也会进宫求见贵妃娘娘,请她帮忙在皇上面前为你求情。”
“我不想再看见她。”魏琦决绝地说道。
“不要感情用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杀姿姿一家的事情,或许她真的不知道,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母亲想一想,逝者已逝,活着人还得活下去。”
魏琦站在满山野花之间,想起潘姿曾经就躺在这里,笑靥如花。他难过地闭上了眼睛,眼泪滚滚而下,没有任何哭声,却已肝肠寸断。
郑朝仁叹了口气,默默离开了。
夕阳西下,天池山上,依旧是一人一马,但他却再也等不到他的布衣姑娘了
郑朝仁进宫求见了郑贵妃。
郑贵妃让妍儿上了茶和点心,亲切地问道:“哥哥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本宫?”
“过来看看妹妹,有事请妹妹帮忙。”
“是为了昨日魏家之事吧。”
“原来妹妹已经知道了。”
“现在已是满城皆知了,皇后非常愤怒,昨日皇上在本宫这里休息,皇后以死相逼,要求皇上降罪魏家,处置魏琦。”
“就知道事态严重,所以想请妹妹帮忙,在皇上面前替魏家求求情,魏琦的父亲对臣有知遇之恩,也曾三番五次救过臣的性命,臣也知道王丞相得罪不起,但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哥哥多虑了,那轮到我们去求情,今日一早,淑贤公主便回了宫,哭闹着求皇上不要怪罪魏琦,说一切都是她的错,都是因她而起,她也是个痴情的女子,皇后疼爱公主,因此也无可奈何了。”
“这么说皇上不会怪罪魏琦了。”
“皇上本来也没想怪罪,昨日魏家之事闹得满城风雨,洛城已经人尽皆知皇家仗势欺人,皇上本就害怕堵不住悠悠之口,怎会再去雪上加霜。再说了,那女子已经服毒自尽了,她的父亲又是为国征战而死,如果再因此怪罪魏家,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原来姿姿服毒自尽,是怕连累魏琦。”郑朝仁伤心地说道。
“哥哥也认识那女子?”
“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早已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哥哥节哀,能得哥哥的厚爱,必定是个好孩子,可惜了。”郑贵妃惋惜道。
“她和魏琦本是两情相悦,却遭到了灭顶之灾,实在让人痛心,现在魏琦已经失去了至爱,臣真的不忍心看他再受到责罚。”
“哥哥放心,就算皇后和丞相执意要皇上降罪魏家,皇上迫于百官的压力,可能也会小惩大诫,但是淑贤公主今早的哭闹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她还跟皇后说,她生是魏家的人,死是魏家的鬼,与魏家生死与共。皇后心疼女儿,想必也不会再为难魏家了,丞相那边自然会不了了之。”
郑朝仁苦笑道:“这世上可真不缺痴情人。”
“谁说不是呢?管她是金枝玉叶,还是平凡女子,都逃不掉一个情字。”郑贵妃说道。
自此以后,魏琦整日借酒消愁,喝得烂醉如泥。
他独自住在洞房之中,不准任何人进入,他躺在潘姿死去的那张床上,几乎每晚都能梦到她,梦到她一身布衣或一身襦裙,巧笑嫣然地向他走来,梦见房间变成了那晚的客栈,他们坐在火炉旁温存,梦见她抱着自己的脖子对他说:“阿琦,我等你来娶我”
清晨的阳光射进房间,魏琦醒了过来,身边空无一人,他满心失落,无比烦躁,他现在真厌烦白天,厌烦现实的一切,他希望天永远都不要亮,梦永远都不要醒。
他推门而出,撞见了在门口等待的淑贤。
他只看了她一眼,便将眼睛移开,快步从她面前走过。
“阿琦”淑贤哽咽一声喊道。
魏琦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淑贤,无情地说道:“我跟你说过了,不准你这么叫我。”
淑贤委屈地说道:“那我应该怎么叫你,叫你夫君吗?还是叫你驸马?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现在是你妻子,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我早就和你说清楚了,我只爱姿姿,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母后,因为你舅舅,因为你们害死了姿姿,所以我永远恨你们,当然,我也恨我自己。”魏琦愤怒地说道。
“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害她,我甚至想求母后同意,同意让你纳她为妾,只求你不要恨我,我太爱你了,十年如一日地爱着你,我爱你,错了吗?”淑贤哽咽道。
“你不该爱我,更不应该害死她。”
“我没有害过她,我发誓,她家人的死,我事先一点都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去阻止我母后和舅舅的,你相信我好吗?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她。”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淑贤看着他冷漠的背影,痛哭了起来。
魏夫人走过来说道:“给他点时间吧,时间长了,或许就好了。”
“母亲,我执意要嫁给他,真的错了吗?”淑贤哭着说道。
魏夫人握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公主在皇上面前为魏家和琦儿求情,母亲永远记得公主的恩德。只是潘姿对琦儿而言,非同一般,他父亲刚去世的时候,琦儿封锁了自己,整天自责,悔恨,是潘姿打开了他的心结,潘姿对她来说太重要了,现在她死了,琦儿的心也跟着死了。”
“是我错了,我不该拆散他们的。”
“母亲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公主若是想离开魏家,随时都可以回宫去,我们魏家毫无怨言,你和琦儿并无夫妻之实,公主可以重新去选择自己的幸福。”
“不,母亲,我说过,我生是魏家的人,死是魏家的鬼,我哪也不去,就留在魏家,守着他,爱着他,哪怕他恨我,讨厌我,都没有关系,我等他原谅我,等他爱我。”
魏夫人叹了口气说道:“都是太过执着的孩子,所以才搞得死的死,伤的伤,何必呢?”
魏琦回到了军营,梁帝免了他的责罚,他重新做回了将军,整天忙于排兵布阵,专研兵法。他借口住在了军营里,不再回国公府,晚上依旧借酒消愁,喝醉以后就独自跑到天池山去,夜夜守在潘姿坟前,不愿离去。
淑贤夜夜独守空房,望着明月期盼他的归来。
又是一年黄叶缤纷,落叶铺满了天池山,却再也不见她的身影。
那个身着布衣,背着竹篓的姑娘,再也不会上山采蘑菇了,魏琦躺在落叶之中,只想时间可以倒流,倒流回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一定会立刻娶她为妻,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护着她
魏琦牵着马走进了魏家,上次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淑贤记得,日日数着日子等他回来。
魏琦、魏夫人和淑贤坐在一起吃饭,气氛十分凝重,魏琦默默地吃着饭,不发一言。
全嬷嬷为淑贤布菜,淑贤说道:“这里不比宫里,没那么规矩,家人之间吃个饭,随意一点的好,不用伺候了,带着她们下去吧。”
全嬷嬷带着丫头们退了出去。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气氛更加凝重。
魏夫人打破安静,对魏琦说道:“难得你回来,在家多住几天,好好陪陪母亲。”
魏琦抬头看到了淑贤期盼的目光,十分厌烦。他对魏夫人说道:“母亲,军中事务繁忙,我今晚就得赶回去,等以后不忙的时候再说吧。”
“琦儿,母亲不想听你这诸多的借口,如果你心里还有我这个母亲,今晚那也不要去,乖乖地留在家里,但凡今天你敢踏出魏家的大门,从此以后,就不要再认我这个母亲了。”魏夫人说完,用手帕擦了擦嘴,继续对他说道:“我吃好了,你陪公主吃完这顿饭,这是她特地为你准备的。”说完看了眼淑贤便离开了。
魏夫人走后,魏琦也放下了筷子,起身要走。
淑贤慌忙站起来说道:“喝口汤吧,我炖了整整两个时辰,你喝一口吧。”说完双手捧着刚盛好的汤,泪眼盈盈地看着魏琦。
魏琦接过汤,一饮而尽后说道:“你不必做这些,也不必再留在魏家。”
“我愿意做这些,我愿意等你回来看我一眼。”
魏琦愤怒地将碗摔在地上说道:“我不愿意,更不愿意再见到你。”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淑贤坐在椅子上黯然垂泪。
全嬷嬷走进来说道:“公主,何必呢,您生来尊贵,为何要忍受这些屈辱呢?”
淑贤擦了擦眼泪说道:“嬷嬷,不要再说了,本宫让你准备的粉色襦裙,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已经用熏香熏过了,公主现在要穿吗?”
淑贤给自己盛了碗汤,一饮而尽,然后擦了擦嘴角说道:“本宫要洗漱更衣,嬷嬷让人去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