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雲蓬山顶,春晓花园,小山竹的生日会。
漫山的红叶连绵成霞,粉色气球的海洋,一枚金色的皇冠公主logo张贴在酒店大堂最醒目的位置。
“欢迎光临吴彤的生日会!”入口处负责迎宾的小姐姐既漂亮又亲切,帮她的手腕系上一条粉色的丝带。
符晗缩回手,局促地朝她点点头。
她穿过大厅,踏上气派十足的大理石旋转楼梯,幻想着自己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拎着裙摆在美丽的城堡里舞蹈。
下一秒,美梦如泡泡般破裂,符晗遗憾地回到现实,她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捧着鲜花,怎么看都更像是某团的外卖骑手。
宴会厅外,男孩女孩们穿着隆重前来庆贺,专门放礼物的水晶台上摆满了鲜花和礼物。
符晗等候在队伍的末尾,直到一身银色蓬蓬裙的吴彤看到她,兴奋地朝她招招手:“学姐你来啦!”
其他宾客纷纷朝她看过来,皆露出奇怪神色,今天不是城堡派对主题吗?这位学姐怎么穿着棒球衫来了?
符晗其实从进门的那一刻就觉察到了不对劲,这也是让她局促的原因,但面对吴彤,她仍是笑脸相迎,送上鲜花和蛋糕:“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买这些起码不会出错,生日快乐!”
吴彤笑盈盈地说:“谢谢学姐,我很喜欢!”
根据宴会厅的名牌指引,符晗很快找到属于自己的座位坐下,她和吴彤平日里接触不多,两人唯一的交集便是时况,所以她这张餐桌上的客人,她都不认识。
一个人无聊地扯着桌布玩儿,有意无意地看看四周,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倒是旁边的几个女孩叽叽喳喳聊八卦,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哎,你听说了吗?吴彤和时常委家儿子关系很不一般哦!”
“那必须听说,俩人不仅青梅竹马,而且据说两家还有肯能联姻呢!”
“时常委家儿子长啥样儿啊?”
忽然,会场里一阵骚动,追光灯的尽头,时况身穿黑色西装阔步进场,他的五官本就长得清俊,碎发被梳到脑后,笔挺高挑的身材吸足眼光,女生们纷纷投上注目礼,发出肤浅且真挚的赞叹。
“我天,这也太帅了吧?!他是谁,5分钟内我要得到他的所有信息!”
“你没机会了,他就是时常委的儿子。”
“啊啊啊,心碎太平洋,帅哥永远是别人家的香。”
符晗也跟随人群,默默注视着那个遥远的、受人瞩目的人。他真的是时况吗?感觉好陌生。
时况目光逡巡,像是在找什么人。符晗将脸闷在外套拉链里,身子朝里缩了缩,做完这一套动作后不禁觉得好笑。
符晗,你怎么还自作多情起来了呢?
时况毫无疑问地坐在了主桌,符晗认真研究着眼前的餐盘,努力扒饭,专注的架势不亚于一场评优考试。宴会上的歌舞升平被她远远地抛在脑后。
直到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听说你也在吴彤的生日会现场?”竟然是时况。
“嗯。”她的手指停滞在键盘上,还想说什么呢,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于是果断摁下发送键。
时况一边应付着同桌的寒暄,一边等待着回复,对方回得倒挺迅速,就是太惜字如金了吧!
“你在哪里?我这么没看到你?”他问。
符晗曾经听到过一种说法,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便总是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他/她。
想法冒出后,有片刻失落,但很快她又笑了,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她想了想,回了俩字:“后面。”
前面和后面,主桌和陪桌,盛情邀请和顺便邀请,光是听着就天差地别,令人惋惜。
正如她今天格格不入的穿着,不知道是主人忘了提,还是故意没提?
符晗不傻,她和吴彤没有什么交情,她本来无需邀请自己,那一次的偶遇也本可不提此事,可是为什么偏偏邀请了她,又为什么偏偏只有她对生日会的dress code一无所知?
都怪自己被这突如其来的友谊冲昏了头脑,理智缺位,才闹了今天的这场笑话。
手机又是一震:“我看到你了。”
符晗抬头,只一眼,便撞进了时况漆黑的双眸。
上帝啊,别这样,我又要自作多情了。符晗很快移开了视线。
时况:“十分钟后外面见,有话问你。”
符晗不知道他还在不在看着自己,只知道自己的脸变得滚烫。手机上的信息,她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也没有再发信息过来。
拖拖拉拉十五分钟过去,符晗才磨磨蹭蹭地从座位上起身,往宴会厅门外走。穿过拱形壁画长廊,没看到时况,就在她打算转身去趟洗手间的功夫,她听到廊柱后面传来对话。
“时况哥哥,今天你能来我很高兴,还有你送的礼物我也很喜欢。”
是吴彤。
“喜欢就好。”
鬼使神差的,符晗往旁边悄悄挪了几步,便看到时况正以惬意的姿势伏在挑廊的金色栏杆上,而小山竹仰着脸庞,紧紧地靠在他身边。
有女生经过,看到吴彤和时况大声调笑道:“呦,原来我们的小寿星半途立场,是躲在这儿谈恋爱呀?”
吴彤瞥了眼时况,见他面无表情,赶紧摇手:“你们别瞎说呀。”
语气里是说不尽的娇嗔。
符晗默默后退,折身离场。她不必和吴彤道别,因为她的出现或者离开根本无足轻重。
而时况的那条短信,一定是在耍她。
神经!她生气地奔跑起来,宽大的棒球衫鼓着风,湿润的空气里尽是酸涩的味道。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汗流浃背的她终于在喧嚷的大街上停下来,拿出手机接听电话。
这是时况第一次打电话给她,有点意外。
“喂,你在哪里?”
符晗跑得气喘,咽了咽口水平缓呼吸,但是一阵尖锐的鸣笛还是暴露了她的位置。
“我在山明路上,就是有座松饼屋的十字路口。”
地址是她故意说出来的。她在赌,赌一个根本不敢想的可能性。
“你站在那儿别动,等我一会儿。”时况说完,立马挂断电话。
符晗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自作多情吗?可是心里的那个想法已经呼之欲出,甚至策马奔腾了。
其实她也没有跑出很远,所以时况很快就赶到了,他一步一步地靠近,眼神坚定,似乎有很多很多话要和她说。要说什么呢?他们最常聊的无非就是学习,可是难道要在大马路上讨论题目吗?
即使用小脑想想也不可能。
时况大概是跑的急,弯腰扶膝,眼睛正好和符晗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
“不是说好在宴会厅门外见面的嘛?怎么等都等不到你。”
等我?符晗嗤笑一声,和盘托出:“我的确是去找你了,可看你好像不是很方便。”
不方便?时况皱眉,想起事情经过,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吴彤在我边上吗?她当时正好经过,就随便说了几句。”
“哦。”符晗耸了耸肩膀,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沉默半晌,时况也没有说话,意味不明地看向她。十字路口喧嚣入耳,汽车长长的鸣笛扰得人心尖发痒,情绪倏地上下起伏。
最后还是符晗没沉得住气,率先打破沉默,问:“你刚刚说找我有事?”
时况点点头,但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开口,符晗也不急,就安静地靠着绿化栅栏等他。
又过了很久,他终于开口,嗓音甚至略带低沉的沙哑:“还记得之前在凤鸣寺,我和你提过的那个女孩吗?”
符晗眨巴着眼睛看他,时况知道撬不开她的口,于是接着说道:“那个女孩是我小时候在政府大院儿里认识的,就是在大院儿边上的一间仓库,她当时正在画画。”
“哦?”
“当时她送了我一幅画,我昨天在家找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翻了出来。”
符晗吃惊的表情被时况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我认真欣赏了一番,发现她画的小人儿很有意思,都有波浪卷发,以及锯齿状的小衣领。”
时况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橙色的皱巴巴信纸,指着上面的小人儿说:“就像这样。”
然后,他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作业纸,指了指上面的简笔画小人儿:“还有这样。”
随后,他又掏出了很多张不规则的纸条,那些纸条都是符晗上课传给他的,现在居然以这样的方式被时况一一摊开在眼前。
符晗觉得头有点晕。
时况眼神灼灼,颇有些兴师问罪之意,这倒是激起了符晗的逆鳞。
“巧了,这些画作正是出自本人之手。如果我这么说,你是不是就满意了?”
“所以……都是你,对吧?”时况一再确认道。
“是啊,都是我。”符晗眼珠下瞟,抿着嘴角,垫着脚左摇右晃,怎么看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我当时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说谎?”
说谎,多么严厉的指控。
符晗更不去看他,而是用力地咬着嘴唇,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有很多的回答可以搪塞,她在挑选一条最恰当的为自己开脱罪名。
直到血腥味在舌尖蔓延,她才意识到不仅仅是嘴唇被咬破,很多事情也应该挑破了。
于是,她勇敢地抬起双眸,琥珀色的瞳仁闪烁微光,眉梢弯弯微笑着面对时况,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回答道:
“如果我对你心怀鬼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