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回到宿舍又是晚上快十一点,廉和洗完澡和衣服,已经十二点。
侯星趴在床上玩手机,看着他去阳台晾衣服,高大的身材让狭小的宿舍显得更小了。
“你下午干嘛去了?我发信息你都不回。”
廉和正要说话,侯星突然继续说:“肯定是我姐回来了吧。你小子,重色轻友。”
廉和笑了,没有反驳。
“听说了吗?过两天那个博士师兄要来实验室。据说他特别牛,发了很多篇核心。”侯星趴在床边。
“是嘛,那得见识见识,实验室全是你们这种摸鱼的,我都乏了。”廉和看了他一眼,笑起来。
“你今天心情很好啊。”侯星看着他一脸春意盎然的样子。
廉和正要说,想了想,笑道:“我哪天心情不好?”
侯星嗤之以鼻,躺会枕头上翻着手机,突然坐起来:“小师妹这是怎么了?”
廉和皱眉。
“你看她朋友圈。”侯星盯着廉和看,“你又把她怎么了?”
廉和耸耸肩,坐下翻书。
“你不看看吗?”侯星追问。
“不了,她怎么了,你说吧。”廉和淡淡的说。
“她发了一张图还有心如死灰四个字。”侯星摇摇头,“李廉和,你太狠了,你小心明天会实验室其他的几位给你脸色,小师妹可是集万众宠爱于一身啊。”
廉和没有说话,只是皱皱眉。
“我现在啊,真希望你能脚踏两只船了,这样起码她还有一点机会。但凡小师妹能看看我,我都能让她上天追月。”侯星砸吧着嘴说。
“咋了,你打算把她绑风筝上飞上天啊?”廉和笑了一下打趣道。
侯星冲他狠狠瞪了一眼,躺下继续玩手机。
后面的两天依旧是实验室,打工,和去找卓果果。她现在行动不便,回京后廉和带她去医院又挂号拍片,医院的建议还是继续保守治疗,虽然他执意要求每天早上送她去公司,但是卓果果觉得被人抱来抱去实在有伤大雅,坚持杵着拐每天上下班。
越清回来后看着她的惨样,送了一锅大棒骨,号称吃什么补什么,结果还是留在公司和同事们一起分享啃完。
卓果果这几天在家的时候像个地主婆,每天指使廉和做饭洗衣洗碗打扫卫生,乐此不疲,有时候拽他过来,狠狠搓几把腹肌,当然也常常免不了被他抓住一顿乱搓。
就是李云的视频她始终不敢接,她怕她看见她的腿心疼,每次都是转成语音聊几句就挂。
这种好日子终于在一条信息下被打破了。
“腿好了吗?”范里的信息。
卓果果上着班,看到信息,瞬间肃然起敬,端正的回:“已经好很多了,下周一拆夹具。感谢您的帮助,您对我来说简直是再生父母。”
呵,范里坐在机场大巴上看着信息,不禁冷笑,再生父母?
“拆完见一面。”他发。
“项目又出事了?”卓果果看到信息紧张起来。
“拐杖不还?”范里缓缓地打出几个字,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您不是说不要了吗?”卓果果反复回忆他当初的话,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我后悔了。“
范里发完把手机放回口袋,看着道路两旁几乎要落完叶的银杏树,北京的初冬,就这么来了。他的昆明项目已经完结,现在要回北京这边做新的项目,爸妈送他到机场的时候,老两口泪眼涟涟,他一向不善言辞,只能再三保证博士毕业后一定回昆明。老两口虽然不舍得他,还是在他读研的时候就给他在北京买了房子,以防他留在首都发展。
范里回到房子,提前联系了阿姨上门打扫,屋里一尘不染,他坐下来稍作休息。
屋里静悄悄的,桌子上只有一个他常用的茶杯,他的屋子从没有来过人,他这个人有点感情洁癖,不愿意和任何人有亲密的行为,所以也从来没有人和他有过亲密行为,除了,她。
第一次遇见在北京的ktv,他正在吧台结账,莫名其妙就被人蛮力拽进旁边的包厢,当他反应过来,已经被一个看着很娇俏的女孩按在沙发上,跪骑在他的身上。这个女孩,或者说女人,微卷的头发披肩长,喝的醉醺醺的,嘴里不知道念叨什么,狠狠的用脸砸了他好几下。
第二次遇见就是在昆明项目的场地外,他一回头就认出她,但是她好像却没有认出自己,只是自顾自的跟着他问东问西,时不时的还用手机录音,他心里暗暗嘲笑她的记性差,但是也不由得放慢语速,让她可以理解。原来她就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真是冤家路窄,他好几次刻意为难,又好几次遇到她连夜加班,心中终究有些不忍。
本以为两个人也就恩怨一场算了,不料这个麻烦精又出了事半夜求助他,他原是有些洁癖,看到她一身污泥和血惨兮兮的垂头站着,努力的想单脚蹦出医院,他心下不忍,脑子还没转过弯,手已经把她抱了起来。
范里想到那个粉色的内衣,不禁笑了一下,可以想象得到他说完那句话后卓果果的表情。
他站起来去浴室洗了澡,躺在床上盯着纯白的天花板看了一会便沉沉的睡着了。
休息两天后,他来了xx大学的实验室。
“小范,休息的怎么样?”里面一位老师迎了上来,和他握手。
“汪老师,您好。”范里握手,微笑,环视实验室,已经有几位同学坐在工位上。
此时,从门外走进一个高瘦挺拔的男孩,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即使范里一向挑剔,还是觉得这个师弟长得眉清目秀很帅气,应该是女生很喜欢的那种类型。
“这是李廉和,这是范里,小李你喊师兄就行。”汪老师介绍自己的得意门生给范里。
廉和伸出手和他浅握,打量一下这个师兄,同样也是一身黑色的休闲装,高高瘦瘦,戴着眼镜看起来颇有点严肃,并不妨碍他的清俊气质,反而有种特别的书生气。
两人颇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
“范师兄好帅啊。”距离他们最近的小陆回头看了眼笑着说,“小师妹要是来就好了。”
汪老师哈哈笑了两声,拉着范里去他的办公室叙旧。
廉和坐下,滑动鼠标看资料写论文,实验室里一片寂静。
“下雪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廉和转头看向窗外,细细碎碎的雪正从天上飘下来,他拿起手机发信息。
“下雪了。”
卓果果拆完支架,感觉健步如飞,她回信息:“晚上吃涮羊肉?”
“好。”廉和微笑着回她。
走廊里一阵响动,汪老师和范里走进实验室,他拍拍手示意大家停下手头的工作。
“今天你们范师兄来,刚好下雪了,我们晚上一起聚一聚吧,吃涮羊肉怎么样?”
屋里响起一阵欢呼声,廉和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汪老师,把小师妹也喊来吧,好几天没见着她了。”有人喊到。
“那还用说嘛,你不说,汪老师也肯定喊过了。”另外一个人笑着说。
汪老师笑眯眯的指着他们挨个点了点,这丫头最近不知道闹什么脾气,也不过来找他了。
卓果果刚打上车,看到廉和的第二条信息。
“晚上不行了,导儿也喊吃火锅。”后面跟着一个哭泣的表情。
她不禁笑了起来,转头看看外面渐渐变大的雪花,直接让司机师傅开车去附近的商场,她想给廉和选一件暖和的羽绒服。
她挑中了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和一件运动品牌的短款羽绒,外加一双不打滑的运动鞋。
“姐,这是给家人买衣服呢?”旁边的售货员一边开单子一边说。
“嗯,给我,嗯,男朋友买。”卓果果沉思了一下微笑道。
“看来您男友很喜欢运动啊,这都是现在大学生很喜欢买的款式。”
卓果果哈哈笑了起来,扫码付钱,转身向外走去。
刚到家放下东西,她突然收到范里的信息,是一个定位。
“过来。”
“把拐杖拿那去?”卓果果疑惑的回信。
“你人过来。我介绍一个学校老师给你认识,他们刚好能用到你们公司的产品。”
范里耐心的回她信息,扭头和汪老师说:“一会我有个朋友也来,您刚才说的项目可以问问她。”
“那好啊,你介绍的肯定没问题。”汪老师笑着说。
范里开车带着汪老师又打了两辆车到了那家著名的涮羊肉馆,下车后发现今天的雪花尤其的大,虽然还不是特别冷,雪落在地上存不住,依然惊叹于这洋洋洒洒的豪气大雪。
“突然就感觉冬天真的来了。”侯星说话的时候白色的水蒸气呼出。
廉和伸手一片雪花在他的掌心落下,另外几片落在他黑色的外套上,可以看到雪花的轮廓。他想起小时候,一到下雪天,家里会难得的不吵架,妈妈端上火锅,爸爸也会开两瓶啤酒,一家人可以其乐融融的安静一晚上。他有时候吃完饭会跑到卓果果家窗户前抠开冰花,看着他们一家人也是围坐在火锅前欢声笑语。卓果果经常会逮到他在偷看,悄悄地给他口袋里塞巧克力和糖,再捏捏他的腮帮子。他想到这,转身去酒店旁边的便利店。
卓果果打车到了地方,按照范里给的房间号找到包间,她一进去,看到好几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尴尬起来。
“卓经理,竟然是你啊?”汪老师立刻笑着站了起来,“这真是无巧不成书。”
“你们认识?”范里微微皱眉。
“嗯,之前我们也沟通过。而且,好像她还是小李的姐姐。”汪老师笑着解释。
侯星连忙冲卓果果摆手,她看了一下一桌子都是男士,只有面前有一位女士,于是她就坐在那位女士和范里中间。
“大姐姐好。”旁边那位女士怯怯的冲她打招呼。
卓果果一侧头立刻感觉头大,正是郑夕仪。
“你好啊。”卓果果扯了扯嘴角冲她笑,看看屋里,好像没有廉和。
侯星看她环顾,说:“姐,李廉和去买东西了,一会就来。”
卓果果点点头。
“喝什么?”范里侧头问她。
“水就可以。”卓果果连忙回答。
范里拿过桌子上泡的茶水,给她倒上一杯,叮嘱:“有点烫。”
卓果果微微点点头。
屋里人多但因为有汪老师在,大家并没有说话,因此两人的一对一答被全屋人听得清清楚楚。
郑夕仪歪着头看着范里,又看看卓果果。
“师兄,你们很熟吗?”
“在昆明项目那边接触过几天。”范里淡淡道。
郑夕仪哦了一声,坐在那转动杯子。
身后鱼贯而入好几位服务员,端上了羊肉,冻豆腐,蔬菜,和景泰蓝的铜锅。他们放下盘子就出去了,跟着进来的是李廉和。
他一进屋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他愣了一下,走到侯星旁边的空座位坐下,看着卓果果。
“你说巧不巧,范师兄介绍的朋友竟然是你姐。你刚才干嘛去了?”侯星低声说。
他轻轻捏了捏口袋里的巧克力球:“没什么。”
在等火锅开起来的时间里,屋里实在有点寂静的可怕。
“师兄,你单身吗?”范里对面的一个师弟问。
“目前是。”范里回答。
“哈哈,那正巧了,前几天我们还说把李廉和的姐姐介绍给你认识呢,她也单身,没想到你们先认识了。”其他几个师弟七嘴八舌的笑道。
只有廉和沉着脸一言不发,侯星在桌子底下轻轻的碰了他一下。
“那也得看姐和师兄的意思啊,上次小师妹不是说了吗?现在不流行包办。”侯星哈哈大笑道。
“你们师兄可是不得了,追他的女生电话都能打办公室来,但是依然不为所动。”汪老师也打趣起来。
郑夕仪看看廉和,又看看范里。
“范师兄和李师兄倒是有点像,都冷冰冰的。”
她的话一说出来,众人立刻开始打量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的一身黑衣,差不多的高瘦身材,人狠话不多的范儿。要说有区别,那就是范里的气质更加像一位大学学者。
卓果果看看他们两,也不禁笑了起来,她刚好喝了一口水,这一笑就有点咳嗽。
廉和听到她咳嗽,抬眼望去,只见范里拿了抽纸递给她。
卓果果连忙接过擦擦嘴边,却可能是呛到了,接连咳嗽好几声。
突然有人轻轻拍她的后背,轻声:“慢一点。”正是范里。
卓果果立刻坐直身子,冲他摆手:“没事没事。”
这一举一动全都落入廉和的眼中,他伸手拿筷子拆去包装,强忍心中不快。
火锅水烧开了,大家纷纷下肉,一时间屋里蒸汽沸腾,汪老师举杯邀范里同饮。
“卓经理也喝一杯吧?”汪老师笑着说。
卓果果正要回答,范里缓缓道:“她不喝了,她最近受了点伤,不宜饮酒。”
此话一出,郑夕仪立刻盯着卓果果,卓果果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低头吃菜。
“受伤?怎么受的伤?”汪老师问。
“在昆明遇到意外,腿骨裂,手部擦伤。”范里简单的解释了几句。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汪老师笑着拍拍他。
“我去接的她。”范里不经意的说,却感受到侧方一道凌厉的目光,屋里水汽有点足,他没有看清是谁。
卓果果偷偷看了廉和一眼,只见他坐在那看似平常的喝水,偶尔碰到他的眼神,她立刻转移视线。
郑夕仪又探头看看范里和卓果果。
“范师兄,你和大姐姐感觉很要好?”
卓果果立刻放下筷子,连忙摆手:“没有,我和范老师就是工作关系,绝对没有任何私人感情。”
范里冷冷的瞟了她一眼:“和我熟侮辱你了?”
汪老师立刻也看向卓果果,她欲哭无泪:“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范啊,你这个态度我可要发表点意见了,对女孩子总是这样不留情面。对了,卓经理,你多大啊?”汪老师看着两人的表现,感觉很有趣。
“34。”廉和突然发声。
汪老师看向他,笑道:“那倒是比小范大三岁,我还以为卓经理也就三十不到呢。”
卓果果赶紧点头:“是,我其实挺老的,不像范老师玉树临风,年轻有为。”
“女大三,抱金砖。”范里慢悠悠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