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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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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簌簌而动的枝叶响动声中,两道阴影闪过,和尚与飞天女妖双双进门,子不语厅堂内的三三与敖四警惕备战。

    和尚眉眼含笑,声音柔柔润润,“阿弥陀佛,唐突打扰了。这位女掌柜既知我来意,便随和尚我走一趟吧,免得打起来多造杀戮。”

    飞天女妖舞动妖娆的细腰,嗓音像被夹住般尖尖细细,“还有隔壁卖棺材的那小子,识相的让人出来,若等我等亲自搜,动静便大了,扰了邻居就不好了。”

    躲在二楼暗处的店小二们偷偷觑着前厅的动静,小重阳抱着侥幸心理,“大妖的人居然颇为有礼貌,或许事情并非我们想的那般糟糕,我们先按兵不动,静静观察。”

    趴墙角的两只壁虎点点头,巧姬静飘于空,霄大咬着手指头哼了一声。

    小重阳不放心,提醒不出声的小鸟,“绿俏啊就你易冲动,你可千万要稳住。”

    久不见小鸟回他,小重阳侧身看鸟一眼。

    绿俏一双眼睛仿似喷火似得盯着一楼厅堂里的那个三眼和尚。

    厅堂里的敖四率先发话,“想从我身边带人走,看我的定海神戟答不答应。”然后一个反手幻出银戟,炸街二人组见银戟上包裹的蛇皮时双双怔住。

    “杀冒。”

    敖四看着银戟上的黑白双色蛇皮笑了,“大长虫叫傻帽啊,别说,这名字挺配他。”

    “找死。”飞天女妖奸细的嗓音一响,头上腰间的缓带蜿蜒延伸,如抽动的彩条一般,眨眼功夫飘了满屋子,似随时将一屋子人绞杀。

    和尚反应更大,见好友被扒皮裹戟,先前温雅气息荡然无存,整个人散出强烈杀气,额心那只眼蓦地睁开,黧中泛赤,似来自地狱的恶鬼之眼。

    三三只觉那只眼有些眼熟,又一时想不起哪里见过。

    飞天女妖一拨怀中琵琶,空中无数彩色缓带朝三三敖四急速裹去,子谈一个闪身,挡在两人身前,一手拽住四面八方而来的缓带,再用力一扯,彩带被撕成碎片,纷纷扬扬落在地板上。

    “小鲛,有点能耐。”飞天女妖嗔笑,朝子谈抛个媚眼。

    三眼圣人已怒,额心之眼泛着乌气,手中九环锡杖朝敖四猛掷,敖四以戟相抵,堪堪躲过,锡杖余力直接将二楼围栏扫塌一半,稀里哗啦木头落地的声响中,一道绿影打二楼一角飞出直逼和尚。

    众人惊呆,竟是绿俏,手举切菜刀直接杀出来。

    这小鸟平日勇猛,不料如此勇猛,她那三脚猫功夫对上三眼圣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果然,和尚轻轻一挥僧袖,小鸟登时被掀飞,撞到墙上又笔直跌地,然后喷出一口血来。受了内伤的绿俏仍旧不甘心,喘息的余地不留,拾起被甩至桌下的菜刀又杀气腾腾冲上去。

    三眼和尚见人难缠,手持佛珠幻出个结界,绿俏的菜刀咣咣劈砍在结界上,她不顾震得虎口发麻,红着眼怒吼着,“我要杀了你。”

    和尚这才正视愤怒的小鸟,眉梢一挑,“是你。”

    看来两人之间有私人恩怨,形势更为严峻,三三担心再打下去客栈成遗址,忙抛出阿扶留给她的画轴。

    画轴抖开的瞬间,金光乍现,瞬间氤了整个厅堂,地上众人被全数吸入画中。

    茵茵绿草地落下无数打斗的痕迹,甚至成片成片绿草被烧焦,三三的法器无常铃赤伞簪皆用上,勉强牵制住飞天女妖,却伤不得她分毫,小鸟已被打昏过去,敖四和子谈渐渐不敌三眼和尚。

    子谈替主子挨了一佛珠后,和尚的九环锡杖朝敖四袭去致命一击,锡杖速度之快几乎未给人反应的时间,三三子谈大叫敖四提醒他注意时已晚,敖四甚至认命地闭上眼,等待九环锡杖将他爆头。

    一道飓风卷来,九环锡杖瞬间被卷开,眨眼间一身玄衣的重芜落在敖四身前,背上两个大翅膀还未来得及收。

    “你又是何人。”三眼圣人捻着佛珠道。

    重芜祭出骨鞭,软鞭如游龙般朝和尚绕去,“你不配知道。”

    重芜道行果然了得,数十回合,三眼圣人与飞天女妖败在他骨鞭之下。

    几人出画,和尚女妖被双双捆着,关进囚着蘑菇精的柴房里。

    敖四抬袖擦掉被打出来的鼻血,幸灾乐祸伸着手指头数着窝柴房墙根的阶下囚,“一二三,三缺一,还差个曜爷,凑一桌麻将。西海的地牢好玩得很,有麻将桌,等擒住曜爷,我送你们去体验一下海底牢啊。”

    绿俏晕在画里,被子谈抱出来,醒后发现睡在掌柜的客房里,她起身下床寻了菜刀杀进柴房,进柴房门便朝和尚砍去,“我杀了你……”

    好在被三三及时很给拽住,“冷静。”

    三眼和尚虽已成阶下囚,但不能乱杀,真杀了一点谈判筹码都没了,曜爷更不会放过她们。

    三三将绿俏拽到后院海棠树下的石凳上坐,桌上有茶具,三三给人倒杯甜茶,“你喜欢的甘蔗桂花茶。”又拿袖子给人擦眼泪,“怎么了,你同那三眼和尚有什么深仇大恨。”

    小重阳过来添水,他见过小鸟冲动,没见过小鸟如此不顾性命的冲动行事,毕竟小鸟性子虽急,但性命攸关之事还是拎得清的,他后怕道:“拦都拦不住,抢过霄大的菜刀便劈过去了,可吓死个人了,一个和尚怎会同你结了仇。”

    敖四一瘸一拐过来,“看来还是大仇。”

    绿俏拿手抹了抹眼泪,通红的眸底望一眼开着满枝的海棠花,“这株海棠树是我母亲亲手为我种的……”

    约莫三百年前,春水巷还是个人烟稀少的荒地,一尾翠鸟精抱着一枚蛋落地,观察了四面的风水后,从山里挖来一株海棠苗栽种于此。

    种好树浇了水,翠鸟轻轻抚摸怀中蛋壳,喃喃着,“海棠开花后很漂亮,娘亲在树上给你搭个窝,待你破壳后见了一定喜欢。”

    海棠树长大了,开了花,翠鸟精在上头搭了窝,一个下雨的春日,鸟蛋破壳,跌跌撞撞爬出个湿漉漉的小雏鸟。

    小鸟果然喜欢海棠树做的鸟窝,翠鸟母女便在春水巷住了下来。小翠鸟方学会飞,打不远处的丛林里捉了几条小青虫回窝后,不见娘亲回巢。

    一连数日,娘亲未曾归巢,翠鸟朝山雀打听,方知母亲被捉妖师捉去。小翠鸟四处打探,终于寻到母亲被囚之地,是一间颇为华贵的府邸,捉妖师守门,府内有护卫巡逻,院里的笼中囚着无数只被生擒的翠鸟,声嘶力竭鸣叫着。

    小翠鸟灵力微薄,不敢硬闯,只好不吃不喝悄悄守在府邸附近,想着趁门口的捉妖师走了好进去救母亲及同类。

    她在暴雨中守了好几日,一只黄鼠狼精见小鸟可怜,与她说了实话。

    此地乃甄贵妃母家的府邸,甄贵妃来母家探亲,里头护卫重重,更是养着不少捉妖师,她母亲已死,羽毛被活生生拔掉做了点翠冠,笼中的那些鸟儿同她母亲命运一样,不久之后亦会被拔掉羽毛做贵妃诞日要戴的点翠饰品。

    小鸟吓傻了,瞬间瘫软倒地。翌日,天晴,府邸里被众丫鬟拥簇出一个华丽美人,头上戴着翠羽制的点翠冠,阳光下,宝冠绿得耀眼刺目,女人上了宝马香车,马车摇摇而去,小鸟晕倒在地。

    绿俏吸吸鼻子,继续道:“甄贵妃喜爱点翠饰品,不惜命人捕杀翠鸟活活拔毛做簪做冠,宫里美人争奇斗艳,点翠簪已不稀罕,于是甄贵妃打起灵翠的主意。”

    灵翠,不过是修出灵力的翠鸟,灵翠羽毛做的簪子王冠不同于普通点翠,月光下能散出碧波般的光晕,美不胜收十分难得。

    甄贵妃诞日,头上一顶点翠冠,赢得后宫众人羡慕眼光,亦赢得圣人青睐,满是血腥的荣耀之下,是小翠鸟永远失去了母亲。

    自那之后,小鸟再不偷懒,勤加修炼,待她的道行能避开捉妖师闯入皇宫时,甄贵妃死了,葬在皇陵外的孤庙里。

    小鸟始终记得母亲被捕杀活拔羽毛之仇,更忘不掉甄贵妃戴着点翠冠走出府邸的那一瞬,于是她寻到甄贵妃的暮,欲盗墓掘坟,取走陪贵妃下葬的点翠冠,想着将甄贵妃挫骨扬灰以报弑母之仇丧亲之痛。

    小鸟握着铁锹吭哧吭哧掘坟时,一个三眼和尚从天而降,夺走她铁锹,将她打伤,并警告她,掘谁的坟他不管,唯有不可碰甄贵妃之墓,否则别怪他这个出家人不仁慈。

    和尚往贵妃墓前撑出道结界,小鸟日后再入皇陵,便进不得坟。

    绿俏擦掉眼泪握拳,满目恨意,“那妖僧阻我复仇便是我的仇人,他那般护着甄贵妃,必同那恶妃狼狈为奸乃一丘之貉。”

    三三有些心疼,抱了抱绿俏,怪不得这小鸟有一幅暴躁性子,那么小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囚禁被杀无能无力,自小失去护佑,必受了不少苦,心里又埋了仇恨的种子,待有能力复仇,仇人却死了,想掘仇人坟又被阻拦,也是个命运坎坷的鸟。

    小重阳听得哗哗流眼泪,当初他入这家客栈时,院中便有这株开得极好的海棠树,海棠树上有个小房子,绿俏就住那树屋里头。

    外头冬冷夏热,小重阳多次劝绿俏回屋睡,劝不动。他以为是小姑娘爱玩耍酷才赖在树屋上不走,原是那颗树乃她母亲亲手所种,窝是她母亲亲手所搭,母亲什么都没留下,只有海棠树及树上的鸟窝。于小鸟而言,外头再是冬冷夏热风吹雨打,海棠树窝亦是她的避风港,她终身不愿搬离的家。

    敖四仰首,瞧一眼被灵力滋养甚好的海棠树,伸手接一片飘落的海棠花瓣,“你这小鸟打架勇猛却灵力不济,原灵力全用来滋养这株海棠树,三百年如一日,难为你这疯丫头了。”

    绿俏扑在三三怀中嚎哭起来,“我心里头抑郁无处可泄,你能懂么,掌柜的,我好想杀了那和尚,掘了甄贵妃的坟,取出母亲灵羽做的点翠冠。”

    三三抚摸小鸟的后脑勺,安慰着,“掘坟的事能商量,但那和尚并非杀你母亲元凶,待我们从长计议。”

    入夜,春水巷商肆户户燃灯,街上人头攒动叫卖声不断,十分热闹。

    鑫涞客栈的方老板见隔壁门口挂着打样的牌子,好奇的过来敲门,门始终不开,方老板悻悻而归,盘着手中的核桃嘀咕着,“怪不得生意差,不是打烊便是出门,能挣到钱才怪。”

    屋内,熬四抱着酒坛凑到重芜身边,“你闯过西海藏书阁对吧,西海龙族定要向你讨个说法,你先前揍过我,方才救了我,不瞒你说,我与西海还算熟,我给你说个情,咱俩算是扯平。”

    重芜冷冷淡淡瞥他一眼,也不喝对方给倒的酒。

    可以说今日若无重芜,不止敖四同他的小护卫,估计三三这会已被三眼和尚带走。为表感谢,三三让霄大准备了好酒好菜,亲自端上桌,“粗茶淡饭不成敬意,请土地公笑纳。”

    重芜不吃不喝,端端正正坐在桌边。

    三三习惯了这人的冷淡,依旧拿热脸贴人冷屁股,冲人笑笑试探问道:“是不是阿扶托你来的,阿扶人呢?”

    重芜仍摆一副万年冰块脸,缄默不语。

    “我很关心他,他未遇到什么麻烦吧。”三三再接再厉。

    重芜终于开口了,“你不给他惹麻烦就好。”

    ……三三被堵得哑口无言。

    倏然,外头一阵骚动,有百姓的惊呼声传入店里。

    “天啊,那是什么……”

    子谈拉开房门,满大街的人驻足仰望西北天空一角,那里深深浅浅泛出一片紫晕,伴着如烟花般的紫色雷火,众人惊呼声中,一辆套着四匹黝黑天马的轿子破虚空而来,飞马煽动翅膀带起巨大气流掀得街上众人直拿袖子捂眼,车轿火轮滚地,飞马蹄子踢踏踢踏落在街上,众人移开挡眼的袖子,或惊声尖叫或议论纷纷。

    “我不会做梦吧,车轮马蹄着火呢。”

    “是人是鬼是仙是魔还是神。”

    “会不会是晏郡新来的耍戏法的……”

    ……

    火轿落得精准,正好在子不语客栈前。

    敖四不敢置信,看着火苗蹭蹭冒的马匹及车轿,“难不成这便是传说中的曜爷,街上全是百姓啊,嗯,他比我嚣张。”

    三三第一个冲出门,站在高高的天马面前,抑着心底的恐慌,故作镇定道:“既为众妖尊崇的山主,相信曜爷不会伤及无辜。”

    车轿黑紫纱帘后,依稀露出个斜倚软塌的身影,仿似肚腹里发出的闷音打轿子里飘出来,“你便是这家的女掌柜。”

    “是。”三三拳心捏出一把汗,还未见到真容,便有种浓烈的压迫感,不愧为倾世大妖。

    “有点意思。”轿内的曜爷出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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