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办公室里，负责给高专学生们颁布任务的辅佐监督悄然往后退了一步，在刚才那一瞬，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两只成熟的猎豹摄住了心神，脖子被他们用爪子摁住，随时都有生命危险。br/>
夜蛾正道清了清嗓子，陈述道：“冷静点，这本来就是最后应有的结局。你们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们没有限制公民自由的权利，哪怕那只是个幼孩。”br/>
在提及那个柔软的小孩时，他的语气和面部表情都不自觉放松了，即便他自己没有察觉出来。br/>
“但正因为他的年幼和柔弱，所以他需要监护人。”夏油杰平静地指出这个事实。br/>
五条悟的心情很糟糕，除了他们班上的自己人，哪怕是在辅佐监督面前，他的措辞和陈言都非常犀利且不客气：“那些老头子当人是什么，玩具？还是宠物？说监督就监督，说带走就带走，有没有考虑过事后的情况。这和欺骗了小姑娘的无良渣男有什么区别，难道以为就只是玩玩就可以了吗？”br/>
他哈了一声。br/>
辅佐监督被五条悟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挑衅吓了一跳，他的冷汗直往外面冒：“这、这个，实际上我们已经找好了合适的福利院。并不是像五条同学您所想的那样。就算只是普通人，我们这边也会负责到底的。”br/>
夜蛾正道十指交握，没有说话。br/>
夏油杰看着温柔好说话，却直白地说：“那么，咒术界又怎么保证他的安全呢，如果咒灵察觉到了他身上有自己的术式残留呢。或者说，当初你们要我们把他留下，就应该考虑到各种问题吧。”br/>
这是辅佐监督擅长的领域，他认真地说：“绝大多数涉及这次【雏鹰】事件的人都处在东京这个位置，我们已经想好了，可以让那孩子在这之后去往另外的地方居住。”br/>
五条悟的神色已经有些危险了：“你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要让春屿宝宝离开东京？”br/>
辅佐监督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妙，再听到他对那孩子亲昵的称呼后，就乖觉闭嘴了。br/>
夏油杰看向夜蛾正道：“让一个孩子去往陌生的地方，不一定能监督到他之后的去向和安全。我们也无法预料到他是否还会遇上这次的雏鹰事件，早知道并非是绝大多数大人都是负责的。夜蛾老师，我认为这件事还有待商榷，您觉得呢？”br/>
办公室内彻底安静下来，五条悟的坐姿随意，脸上的表情很微妙。br/>
良久，夜蛾正道没有回复夏油杰的话，而是对着辅佐监督说：“我们有权决定那个孩子的去处，对吗？”br/>
辅佐监督低头：“您说得很对。”br/>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上了视线，俩人直接地笑出了声，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因为争夺幼崽成功的得意和欢喜。br/>
纯粹又潇洒的年少热血。br/>
……br/>
“你觉得春屿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怎么样？”夏油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和袖口，但是高专的制服大多数时候只是为了更具咒力耐性的特殊衣服，美观性顾及不到，再怎么折腾也是普通的样子。br/>
虽然如果有需求可以提出申请，校方就会帮忙制作特定款式的衣服，但夏油杰也只不过是在裤子上做了点特殊处理。br/>
五条悟把双手放在自己的脑袋后，脸上扬着得意的笑容，他懒洋洋地说：“还能怎么样，春屿宝宝当然会很开心啦，能够和他最喜欢的小杰小悟在一起，晚上肯定会高兴得睡不着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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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身起来，摸出手机搜寻着什么，苦恼地说：“要是因为太兴奋晚睡的话可不太妙，网上说了这个年纪段的孩子一定要有充足的睡眠才行。”br/>
比起只是注重自己外观，像是初次见面父母给自己决定的订婚对象的夏油杰，他的表现外放得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br/>
“说起来，我们两个都是新手上路，要不要去买几本育儿书什么的。如果还没有对此做好决定之前还可以随便养一养，但是在这之后……”br/>
两人立马陷入安静之中，不，倒不如说是慌乱的死寂。br/>
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将自己沉浸在网络世界，如果这个时候去看他们俩的手机屏幕的话，就会发现浏览器上正在输入的【小孩子养育大全……】br/>
下面的历史记录上全都是【新手爸爸上路需要注意的十条准则】【如何有效地跟孩子沟通】【父母必读的育儿书籍】之类的标题。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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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上面正在播放最近非常受欢迎的少儿向动漫，幼崽浅灰色的瞳孔倒映出主人公炫酷出场的画面。br/>
他的嘴巴紧紧抿着，两条秀气的小眉毛也不自觉地皱在一起，神情严肃，看动画片时仿佛在研究某个困难课题。br/>
“哟，小鬼，偶尔也要眨一下眼睛吧，一直凑在电视机面前看对视力不好，这种事情应该不需要我们仔细教导了，对吗？”五条悟似笑非笑的声音自耳畔传来。br/>
清水春屿原本挺直往前探的腰背一下塌了，他坐在小毯子上，靠着后面的桌子，羞涩地喊了声：“小悟。”br/>
五条悟伸手就去揉他蓬松柔软的金发，只有在第一天捡到幼崽时，他头发脏兮兮得几乎看不出原来颜色，之后就一直都是灿烂阳光的色泽。尤其是在窗外的光照进来时，幼崽的发丝上像镀了一圈浅浅的亮芒。br/>
他并未控制自己的力道，把人揉得晕头转向，眼睛都要成为蚊香圈了，柔软的头发也乱七八糟地翘了起来。br/>
赶在夏油杰过来之前，他收回了自己的爪子，严肃地说：“小孩子不要太沉迷于电视了，明白吗？”br/>
清水春屿点点头，小脸微微泛红：“小悟，我只是在学习。”br/>
五条悟眼神里的质疑都要流露出来了，他手指在桌面上点着：“诚实的宝宝才是好孩子哦，要是随便骗人的话，妖怪会在晚上偷偷钻进你的被窝里把你吃掉。”br/>
夏油杰：“……”br/>
“不要随便吓唬孩子。”他很不赞同地说。br/>
清水春屿捏捏手指，他站起来又坐下，有点想把自己埋起来：“没有骗人。”br/>
“小悟，我想画漫画。”br/>
要剖白自己的梦想是和说出自己爱好完全不同的心境，仿佛是蚌壳张开露出柔软的内里展示给别人看，里里外外，要是遭受到了嘲笑，还会毫不犹疑地紧闭自己的壳，再也不会轻易向别人展示。br/>
清水春屿忐忑不安地说：“我想在以后画很好看的漫画故事，以后想做的也是一名漫画家。”br/>
会怎样，他们会有什么反应？br/>
幼崽紧紧盯着两人的表情，试图从中寻找些什么。br/>
结果没让他失望。br/>
五条悟和夏油杰的神情十分稀疏平常，就像听见了清水春屿每天决定要吃什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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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夏油杰很温柔地摸了一下他的脑袋，轻轻打理他那被五条悟按揉之后乱翘的头发，用轻松的话鼓励道：“那很好啊，我希望以后在平台上都见到你的粉丝，然后称赞你——”br/>
“我们的春屿画的漫画实在是太好看了。”br/>
五条悟搓了搓自己的手掌，蹲在清水春屿旁边，弯起眼睛：“是不是可以提前给我们一些签名什么的，到时候拿到网上贩卖肯定也很值钱，最年轻又富有天赋的漫画家早期作品。”br/>
哪怕是这样的玩笑话也不会让人觉得为难。br/>
幼崽竟然还认真地思考起来，他很快就点点头：“好喔，给小杰和小悟都签。”br/>
他的眼睛亮起来相当漂亮，如果是珠宝的话，一定是浅灰色的，最独一无二的宝石。br/>
夏油杰和五条悟对视一眼，这个时机把那件事说出来的话恰好合适，惊喜加倍。br/>
事实上说出来之后，惊当然是肯定的，至于喜有没有，那就只能仁者见仁了。br/>
幼崽张了张嘴，半天都没能合上，他觉得自己的思维已经迟滞了，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转动。br/>
要不然怎么会听见这个让他非常不可思议的消息呢？br/>
“已经可以直接进入到领养程序？怎么会……”他感到费解，“我在那个工厂曾经听见过，手续很麻烦，而且你们两个应该是未成年，究竟是怎么做到的。”br/>
清水春屿的反应和想象中的很不一样，但是考虑到幼崽一向超出同龄人的理智，又觉得不奇怪了。br/>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如实交代：“那当然是动用了一点神秘力量啦，你应该知道，像是那种黑色产业都能生存，更不要说我们这是在正经收养了。”br/>
说实在的，如果清水春屿观察更仔细一点的话。就会注意到这两个家伙今天看起来确实完全不一样了。br/>
虽然和平常一样欢快，但挑剔打量，就会发现他们那比起以前稍微要稳重一点的姿态和打扮，就连平时都不平整的衣衫看起来都整齐了许多，上面几乎看不见什么褶皱。br/>
清水春屿咽了下口水，艰难地问：“那么，我的监护人是谁呢？”br/>
他还在渴望也许能够得到一个意外的答案，也许呢？不能完全放弃希望吧。br/>
他那、普通人的美好生活。br/>
但是这两个人完全没有看出来他真实的想法，五条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灿烂，还是难得一见的阳光清爽：“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我和杰啦！不用太高兴哦，春屿酱，要知道我们也没什么太多的经验，一定会有很多苦恼麻烦吧，你平时都要乖乖的哦。”br/>
语气愈发上扬愉悦，最后——br/>
“那么，春屿宝宝，请多指教了。”br/>
“虽然对照顾孩子的经历一片空白，但是我们会努力的。”br/>
这两个骄傲的少年在说这些听上去很煽情的话时，没能直视幼崽的双眼，他们俩不约而同地别过脸，淡红染上了白皙的面颊，也错过了幼崽脸上一闪而过的绝望和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