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
剑阁长老眸光中闪过惊异成分，“你为何觉得我会与你说这些？”
话虽然如此说着，但是面容却不见半分恼怒的模样，只是带着意外。
沈晚白直白道，“如若你一开始便不想告诉我，那你应当阻止我进入第一层。”
毕竟，她进入第一层的那一瞬间，便已经暴露了不是么？
甚至在后来，重阳长老过来找她的时候，也是因为她触碰到了第一层的禁制。
眼看着剑阁长老陷入沉思，沈晚白微微一笑，“长老方才阻止我，也只是因为重阳长老在此。”
“既然他已经不在了，那眼下告诉我这些，也不会影响我什么。”
她笑着开口道，“剑阁第四层，有着清云剑主的禁制，即便你告诉我了，我也应当进不去，不是么？”
清云长老的禁制不是谁都能解的，如若解开并且彻底走进去，那谁又知道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解开的呢？
剑阁长老更为讶异，他颇为赞赏看了她一眼，这才开口道，“你很聪明。”
“但是第四层封印，即便是我也无法解开。”
他叹了一声。
沈晚白挑眉。
剑阁长老幽幽道，“第四层之中，只有一把剑。”
“你记得我所说的那位故人吗？”
沈晚白不做声。
对方漫不经心又紧接着开口，“他是在二十年前死去的，彼时那时候他身受重伤，死在……魔域之人手中。”
说到魔域二字的时候，他略微一顿，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道，“而其中封存的，就是他的剑。”
“第四层是所封？”
剑阁长老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很接近，但是并非如此。”
“事实上，在这里，是他的剑自己封印的自己。”
“剑？”
沈晚白有些讶异。
修真界存在已经有千百年，而这么多年来，她其实从未听过关于剑生出灵智一事，更何况是封印自己。
“他是一个极具天赋之人，若是当时未被小人陷害，现如今应当也是站在修真界最顶端的人之一。”剑阁长老缓缓说完这些话，紧接着又看向了沈晚白，语调中有些意味深长，“宗主所设立的灵阵自然是有破解方法的，也并非很难，但你若是想进入其中，则必须要得到剑的认可。”
“而整个第四层，即便是宗主，也未曾进去过。”
剑阁长老一次性说了很多，面对沈晚白更是极有耐心，看向她的眸光有些看不懂的情绪，有几分慈爱，几分怀念。
“如若没什么事情的话，晚辈便先告退了。”沈晚白不是很感冒对方的视线，因此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自然也不打算多做停留。
刚刚抬步，紧接着，剑阁长老便又忽而笑了起来，“其实说起来，你与他是一个姓氏。”
他的目光落在沈晚白的身上，明显又再度灼热了起来，“而你跟他又长得有几分相似。”
但是那个人。
分明应该没有女儿才对。
剑阁长老的话给沈晚白的确有几分触动了她，尤其是在他说出一个姓氏的时候，她的心头蓦然一跳，但是紧接着，便又再度恢复了平静。
再度抬步的那瞬间，剑阁长老突然又再度开口了。
他道，“你难道不好奇，里面的剑到底是什么模样吗？就这般空手而归？”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中带了几分明显的急切，眸光一眨不眨盯着沈晚白。
“前辈。”沈晚白声音轻轻，语调中带着笑意，“前辈为什么这般急不可耐地想让我进去？”
“是在测试我究竟是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答案。”
“还是说，想要试探些什么？”
她的声音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很冷了。
即便如此，剑阁长老也只是略微错愕。
他哼笑了一声。
到底是没有再度开口。
时间过得很快。
沈晚白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先前剑阁长老的话。
她垂下眸子。
自然是不愿意相信剑阁长老会有这番好心的，但是他究竟想干什么？
而且，在里面的那把剑，这么多年来，无一人能进去……
连清云剑主都不能吗？
“像故人吗……”
她喃喃道。
这个所谓的故人，是谁呢？
她在屋内思索。
而门外，也突然响起来了敲门声。
“师姐……？”
清脆的女声透露出几分小心翼翼。
沈晚白听出来，对方是秦轻轻，她眸光平静，“进来吧。”
秦轻轻听到这句话，瞬间松了一口气，她推开门进来，看着沈晚白的脸色没有问题，这才开口提醒道，“师姐，马上就到秘境开启的时间了。”
她自然也察觉到了这几天沈晚白对她的态度很不对劲，她也不是什么傻子，怎么想都知道肯定是沈晚白知道了些什么。
但是没想到，今天她的状态便恢复如初了。
“师姐，”秦轻轻老实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沈晚白语调淡淡，“不急。”
她看了看镜子。
片刻后，才突然开口道，“谢衿月那一日穿的是红衣。”
秦轻轻愣住。
她脑海中闪过了一万个想法，想过沈晚白会追问她到底是什么情况，却偏偏没想到，这几天来她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谢衿月那一日穿的是红衣。
沈晚白又再度道，“他往日最喜欢穿黑衣，偶尔会因为宗门原因穿白色的衣衫。”
“师姐你的意思是……？”
秦轻轻下意识问道，心中警铃大作。
她的语调带着试探意味。
不对劲。
怎么想都不对劲。
沈晚白怎么会关注对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她咽了咽口水。
别又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秦轻轻哪怕这么久，也不理解沈晚白对于一些事情的敏锐程度，就连她这般精心伪装都能被她察觉。
“你说，他是不是心理有问题？”沈晚白斟酌再三，再度问道。
“怎么可能！！”秦轻轻下意识否认！
“或是受到了什么区别对待？”沈晚白再度发问。
上次谢衿月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密密麻麻叠加在一起，很难相信会没什么。
秦轻轻嘴角一抽。
所以。
她刚刚防备着的重大问题，就是这些？！
她欲言又止，看着沈晚白清冷的侧面，很难说出是因为你穿他才穿的这句话。
于是她决定从侧面表达。
秦轻轻委婉道，“他可能只是想单纯的换个衣服穿呢，喜欢另外一种风格，就像当时的师姐你一样。”
“是么？”
沈晚白蹙眉。
谢衿月穿了那件暗红色衣袍的事情，是她今日忽而想起来的。
记忆中的师弟很少穿红衣，或者说，几乎没有。
或许是有的。
她突然想起来。
前世她深入秘境时，谢衿月曾陪同她一同进入幻境。
幻境中，二人为了调查清楚源头，曾扮演过一对夫妻。
那一日的谢衿月也是身着红衣，琥珀色的眸光落在她的眼底极具认真，带着浅浅笑意，却没有半分平时的散漫之色。
他模样很是俊美，身形清隽，睫毛落在眼睑处留下剪影，而修长指尖也挑起过她的盖头。
因为扮演夫妻缘故。
那一日二人隔的很近，甚至她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沈晚白一顿。
她收回神色，“那件衣服很适合他。”
沈晚白指的是另外一件。
秦轻轻眼底闪过讶异。
她张了张唇，俨然是想说些什么，但是又转移了这个话题，“师姐，已经快到点了，先走罢。”
沈晚白道，“好。”
二人到达那边的速度并不快。
而这一次，沈晚白穿的是白衣，为她勾勒出几分清冷气质，随意几步，步步生莲，却又透露出凉意。
诸位弟子见到她，已经没有第一次见面那般激动。
重阳长老臭着个脸，坐在最高处。
尤其是见到沈晚白的时候，眼底更是有些怀疑。
今早一醒来，他便感觉自己腰酸背痛，但是最要命的是，他似乎梦见了沈晚白，梦里的她实力已经到达元婴中期，但最可怕的是，她的神识实在过于惊人，竟是控制了他的身体，还让他自己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
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他也总不能直接发作，看向沈晚白的眼神也愈发不悦。
他这边才仔细观察沈晚白。
沈晚白却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朝着他笑了下，轻声询问道，“重阳长老昨夜睡得可好？”
她一说话。
重阳长老便是一个激灵，瞳孔地震，难以置信看着她。
什么意思？
她知道昨晚之事？！
此刻人群较多。
他动了动唇瓣，阴沉沉开口，“你动得手脚？”
沈晚白没有回答，眼底笑意更加明显。
无异于默认！
挑衅。
十足的挑衅。
重阳长老腾地一下便站了起来。
他几乎咬碎一口牙齿，恨不得把她撕碎。
沈！晚！白！！
但是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这般，瞬间引起一堆人瞩目。
旁边长老更是忍不住皱眉，“重阳？你这边可是有什么事情？”
重阳长老面色霎时漆黑如墨。
一口气咽也不是。
不咽更不是。
只能硬生生憋了回去。
沈晚白收回视线。
后续紧接着，便是此次参加大比的弟子出场。
曲不凡仍然是先前那副装扮，但他也参加了第二轮比试，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第二轮比试其实并不影响最终结果，长老跟此次参与评判的弟子虽然会根据前两轮比试成绩参考录取，但更准确来说，真正影响结果的只有第三轮。
他眼下仍有青黑，而周围看向他的视线也全都带着异样以及不屑嘲讽。
俨然，也都知道是上次之事。
沈晚白没有给他留一点后路，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推脱在了他的身上。
而重阳长老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不对。
沈晚白她退婚了？！！
想到这个，他眼底闪过懊恼以及烦躁。
居然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一时之间，看向沈晚白的面色更为不善。
沈晚白是这次宗门安排的师姐，所以按照道理来说，所有人都应该先来拜会她。
曲不凡硬着头皮，暗自咬牙道，“沈师姐。”
每个字都几乎要咬断。
沈晚白“嗯”了一声。
而身后无数弟子，也因她的态度炸开了锅。
“啧啧，你还真别说，沈师姐看着真像铁了心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啊。”
“曲不凡随意污蔑别人，品行也的确不佳，但是沈师姐这事儿做的也未免太绝了些。”
“曲不凡那是自作自受，亏我之前还以为他是天才呢，现在看来，什么天才不天才的，就是因为嫉妒人家天梯是第一吧。”
“……”
他们话语带着冷嘲热讽，看着曲不凡。
而曲不凡也攥紧了手指，面色更加白了几分。
弟子们陆陆续续到来。
沈晚白瞥了眼人群中央，而后顿住。
谢衿月在这里。
对方已经换下了暗红色的长袍，只是站在中央，琥珀色的眼睛笑意吟吟，看着沈晚白。
他用口型对着沈晚白道。
“师姐。”
沈晚白的指尖一顿。
她收回视线。
二人的互动很微妙，很少有人能看见了。
曲不凡就是其中之一，他现在的心情很差。
非常差。
他死死攥紧了手，面色青黑，很是难看。
二人这一幕。
让他心中不可避免的生出来了些许的烦躁，但是紧接着，终究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上次答应尹千那件事，也的确是自己蠢，轻信他人。
但是仔细想来，也的确有几分诡异的地方。
毕竟他行事向来谨慎，怎么可能只因他几句话便前去冲动寻找谢衿月……
曲不凡脑海中闪过那一日的场景。
二人几乎是并列走过天梯的，天赋可以说是不分上下。
那时候的谢衿月早已经走了。
尹千低低笑着，他的声音嘶哑，身着黑袍，但是彼时的曲不凡仍然能感受到他语调中浓浓的不甘。
“曲道友，我一直在想为什么……”
“为什么有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你拥有的一切，为什么有人天生天赋便如此惊人。”
曲不凡彼时只觉得不对，他宽慰对方道，“人各有命，命各不同。”
但尹千却也只是勾唇笑了笑，而后抬眸死死看着他，面具下的眼睛几乎刺穿他的内心。
他幽幽开口道，“曲道友，的确如此吗？”
“曲道友，听说你在外面失联多年，眼下终于回到曲家，也有了修炼的资格，却被人轻易超越，你难道不觉得不应该吗？”
曲不凡蹙眉，“道友这是何意？”
尹千冷笑，声音压的很低，“如若说，他是魔呢？”
过往一幕幕呈现在脑海中。
曲不凡越想，便越是攥紧了拳头。
但是万幸的是，他在第二轮也是第一。
按照道理而言，只要进入前三，便能自己选择师尊了。
曲不凡在心底暗自盘算，但是眸光却不自觉的看向了身边的谢衿月。
少年身形颀长，只是站在那里便是一道风景线，气质慵懒平静，唇角永远带着笑意，却不看他一眼，眼底像是带了春风拂面。
曲不凡知道对方在看谁。
他像是察觉到了曲不凡的视线，微微偏过头来。
恰巧与曲不凡的视线刚好对上。
他张唇，笑着开口，每一个字都没有声音，却能清晰击打在曲不凡的心上。
“再看，就杀了你哦。”
曲不凡面色蓦然有所变化。
就当他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对方的视线却挪开了。
而与此同时，先前那股压迫感也在瞬间消失。
沈晚白察觉到了这样的一幕。
她不动声色蹙了蹙眉，紧接着，重阳长老便站起身来，刚要说些什么。
紧接着。
却忽而有人惊呼道。
“重曦师姐来了！”
重曦二字一出。
便足以吸引一大批人的注意。
重曦性格好家世好，是整个清云剑宗最受欢迎的人之一，模样张扬，带着极强的攻击性，却能轻易美到人的心尖上。
但是今天，众人却或多或少有些错愕。
重曦穿得是白衣。
她很少穿白色衣裳，所以当弟子们见到她的时候，仍然会忍不住有些错愕。
重曦俨然也没想到她会受到这么多人的惊讶眼神。
她眸光落在了沈晚白的身上，而后豁然有些讶异起来，最终眸光眼底闪过挣扎，而后下意识拧紧了自己的裙摆。
重曦强颜欢笑道，“师姐……”
为什么……
昨天沈晚白，不是穿得红衣吗？
今日为何变成白色了？
沈晚白点点头。
而重阳长老，也是沉下了眸子，又不知想到什么，冷哼一声才大声宣布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第三轮比试便由此开始！”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在出声的瞬间，所有人都全神贯注起来。
他们的面前蓦然出现了数十道时空裂缝般的东西。
“前面，就是秘境了。”
不知不觉间，人群已经疏散开来，一窝蜂的朝着时空裂缝走进去。
按照规则而言，在其中是可以自由组队的，而沈晚白以及重曦二人则是专门为了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
当然，除去生死危机之外，她们的灵力被压制在金丹期，如若加入他人队伍，便是筑基期，她们可以被允许参加其他人的队伍，但主要的作用便是监督，监督心术不正的学员，同样也保护弟子们的生命安全。
而这数十道时空裂缝，也会给他们传送到不同的位置去。
“重曦。”
重曦临走之前，却忽而听到沈晚白的声音。
她身形一僵，咬了咬唇，转头僵硬道，“沈师姐。”
“此次你的衣服，不是我故意的。”沈晚白难得解释。
有些锅，她也不想背。
自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她也大抵猜到了重曦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远比外表表现出来的敏感许多。
重曦扯了扯唇，强迫自己勾出一个笑容来，“师姐，我知道的。”
“好。”沈晚白颔首道。
但是在她转身的瞬间，重曦的手指却攥得更紧，更白。
不是故意的……？
她脑海中闪过先前沈晚白做得所有事情。
不，她不信。
那她眼下又是来干什么？过来示威吗？
沈晚白没意识到重曦心底的想法，在她思索迈入哪道裂缝时。
“师姐打算走哪里？”
少年的声音带着浅浅笑意，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沈晚白的视线一顿。
她询问道，“你觉得呢？”
谢衿月挑眉，“师姐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他声线淡淡，透露出几分漫不经心，言语含笑，带着十足的自信。
沈晚白沉默片刻，“你要与我一起？”
“师姐不愿意吗？”
“可以，”她没怎么犹豫，伸出纤长的手指随意一指，元婴修为就此隐藏，“去那。”
沈晚白所指的方向也的确是随手一指，所以二人也未曾想到，刚刚落地的地方，便是一片丛林。
周围空无一人。
俨然。
没有弟子落在这里，也没有其他生物。
简称，狗都不来。
谢衿月眸光看向沈晚白，眨了眨眼。
沈晚白语调淡淡：“是你让我传送到这的。”
“没有怪师姐的意思。”谢衿月勾唇，他又似是不经意间问道，“师姐这般放心我？”
居然就这么选择与他组队……不怕他，杀了她？
沈晚白没打算回答，刚迈出两步。
“窸窸窣窣。”
身后突然有声音传来。
她敏锐察觉到不对劲，但神识还未曾释放出来，紧接着，身后便传来了一阵哀嚎。
“哎呦喂！”
“娘的！这传得到底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对方的语调中透露出无能狂怒，“本少爷让你带我，就是来这里的？！信不信我出去扒了你的皮？！”
另外一道声音明显处于弱势，“不是，少爷，我也不想啊……可这不是您选的吗？”
“你还敢反驳？！？”对方更生气了！
这道声音很陌生，沈晚白蹙了蹙眉。
她记忆力向来极好，前几日在场内，基本有资格进入此处之人她都见了个遍，但眼下听到这道声音，却只觉得陌生。
谢衿月笑意却淡了下来，“穆家。”
“嚯？！”对方听到身后有声音，霎时转身，狐疑朝着二人位置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