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你
单城迎来第一场雪,天地一色。
鹅毛般的雪花簌簌飘落,缀满枝头,覆盖屋顶,整个古镇白茫茫一片。
余末凌晨起过一次床去厕所,之后再也没起来过。
她昨天就不应该吃那大半桶冰淇淋,今早姨妈带着疼痛来看望她。
小腹一阵绞痛,当事人蜷缩在床上成一团,万分后悔。
但不应该啊,她几乎从不痛经。
余末扶额,可能是昨天晚上作的孽,今儿一早遭报应。
她记得昨天江问寒把她抱回来,被子盖过肩头,指尖掠过她的额角,多余的发丝别在耳后。
余末本就装睡,炙热的气息铺洒的一瞬,脑海中骤然浮现相机中的画面。
她心如鼓点跳动,脸似羽毛轻轻掠过,痒痒的。
一秒,两秒……
唇中却并没有随之而来的柔软。
江问寒只是给她掖了掖被子,像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后,才轻轻阖上门离开。
她睡着,弟弟把他抱回房,怎么了?
很正常。
余末伸手摸到床头手机,点开看,都是一个小时之前的消息。
施晴:【看你睡了就没打扰你,我回家过年去了宝】
h:【姐姐,你醒了没】
h:【锅里热粥】
余末撑着身子,给施晴回了个表情包,打字回复江问寒。
molly:【我不吃了,有点不舒服】
江问寒秒回她消息。
h:【你哪里难受?需要给你买药吗?】
molly:【不用,就每个月那几天】
h:【好】
余末放下手机又躺了半个小时,肚子稍微好点,她打算喝点温水再继续睡。
酒店的沙发特别松软,他们这几天属于沾上沙发都不想动了。
余丛和魏良看样子洗漱完,各横躺半边沙发聊天。
江问寒懒懒靠在一边,半垂眸看手机,连阳光都偏爱他似的,从他身后散出一束光线,发梢微微发浅,帅得和他俩不在一个图层般。
余末不由多看了几眼,在余丛旁边坐下,拿起桌上的壶倒水,她抿了一小口,温热的水湿润唇舌,余末没出息地又往那处光看。
江问寒像和她有心灵感应一样,在她看来的第一秒,立即回望过来。
余末猝不及防撞进他氤氲日光的浅瞳,她心一紧,借着喝水,扬脖一灌挪开视线。
魏良和余丛正说着泡温泉的事。
“泡温泉还有免费的按摩。”魏良说。
“免费?是不是要排队?”余丛想到不花钱的项目,肯定有很多人等。
魏良:“现在约号,再去周边玩一下,估计晚上能泡上。”
余丛想可行,便问:“去吗,姐?”
余末面色不好,没什么血色,摇头说:“不去,亲戚来看我了。”
魏良真诚发问:“你亲戚也在古镇吗?这么巧。”
余丛和江问寒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余末微微顿了下,换了个说法给他说明白点,“我去泡温泉可能会血流成河。”
“哦、哦哦。”魏良瞬间恍然大悟,脸骤然染上一层红。
余末低笑,拿起温水回了房。
余丛说:“那正好咱们去,都是男人。”
魏良撸起袖子,绷起手臂的肌肉,“给你们展现一下我强壮的肌肉,不要羞涩哟!”
江问寒:“我不去。”
余丛抬眉:“你也来亲戚了?”
“……”
江问寒看了眼魏良手臂用力撑起来的小鼓包,唇轻扯了下,“怕你俩自卑。”
“……”
说完,江问寒套上件外衣出门。
余丛撸起袖子作势干仗,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左右勾拳,哼气道:“他什么意思,瞧不起谁!”
魏良按住他:“你又不是没看过他洗澡。”
重大的洗浴间虽有浴帘隔开,但拉开一层帘子,彼此还得坦诚面对,没有秘密。
余丛和魏良曾经都被江问寒的身材惊艳过,他平日里看上去精瘦精瘦的,衣服一脱掉,壮实不知多少倍,有料的身材一览无余。
胸膛肌肉紧实,腰腹似刀雕般分明,隆起的肌肉随呼吸起伏,极具性感诱/惑,刚洗澡出来还挂着水珠,一颗一颗顺着人鱼线往下淌入……
粗、长。
的大腿。
无论比哪个部位,他们都伤不起。
自从放假有段时间没和江问寒洗澡,余丛经魏良提醒,又想起他令那人嫉妒的身材。
魏良啧了一声,感叹道:“多么完美的肉/体啊,忽然心疼那个拒绝她的女生。”
余丛话锋一转,“拒绝江问寒的女生,自身也差不了哪去。”
魏良:“对,像施晴姐姐一样。”
余丛:“你又好了,不怕沈哥揍你?”
说实话,魏良第一次见沈朝星被他锐利的眼神震住了,他不信这样的男人能对施晴有多好,但只一晚上他心服口服。
魏良看到了施晴完全不同的一面,都是因为在沈朝星的面前,加上有余丛的添油加醋,他这颗雀跃的少男心算是彻底灭了。
魏良甩甩头发,倔强道:“只怪生不逢时,要是施晴姐姐先和我青梅竹马,这场爱情游戏我必胜一局。”
余丛:“……”
这时,余末从房间出来,她怎么也睡不着,不如先吃点东西垫肚子。
她经过时,听见了施晴两字,勾起了她的好奇,“你们说什么呢?”
余末多多少少对这事知道,余丛便没瞒着说:“我们说要是施晴要拒绝江问寒还情有可原。”
“啊?”余末不明白他们飘忽的思想。
魏良眼神往余末身上一定,出挑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肤,和大明星也没什么区别,“姐姐,你拒绝江问寒也很合理。”
“咳、咳咳。”余末一口水差点呛住,猛咳说:“你们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我们说如果,别激动。”余丛轻拍她的后背。
“你们太闲了。”余末。
“我们只是打个比方,况且你俩站一块一看就是姐弟,完全不搭。”魏良说。
“?”
“哪里不搭?”
说出这句话完全是余末的胜负欲作祟,不搭就不搭,偏偏说他俩像姐弟。
魏良努了努嘴,“嗯……”
说不搭只是魏良的一种感觉,具体哪里他说上来,可能他俩存在一定的年龄差距,一般不会往恋爱关系那方面去想,但他不敢这么说。
余末像是看出他未尽的言语,“我显老?”
“绝对没有。”魏良疯狂摆手。
这话比白银还真的,他绝没有这个意思。
“你们女人就是在意年龄。”余丛切一声。
“怎么和你姐说话呢!”余末上去揪他耳朵,比那次下手都要重。
余丛疼得嗷嗷直叫,服软大吼,“你们搭你们搭!你和江问寒天下第一好!你们天仙配!般配!绝配!”
也是巧了,江问寒正好从外面回来,门关上的那刻,屋内吵闹戛然静下,他手提东西,站在他们面前怔了怔。
——
魏良和余丛回屋换衣服,准备出门玩。
余末默默想,余丛的嗓子隔壁屋都不能幸免,也不知道江问寒听到了多少。
江问寒舀了几勺桂花酱点缀,轻轻搅拌,一碗冒着热气的红糖酒酿小圆子推在余末的面前。
“你做的?”
余末大开眼界,他竟还会做这些?
江问寒:“餐厅有卖。”
这边食材有限,他去餐厅点了一碗带回来,又去街上买了瓶桂花。
“吃点这个吧。”江问寒把勺子摆好,递给她,“网上说吃这个能缓解疼痛。”
余末没和他客气,拿勺子吃了几口,全身瞬间暖暖的,比单喝热水要好很多。
魏良从房间出来,一股浓密的糖香四溢,他看到余末碗里的汤很香,吞了吞口水说:“姐姐,你吃什么呢?”
余末笑说:“你想吃啊?”
“我就问问。”魏良摇头,随后说:“能尝口吗?”
余末还没说话,对面的江问寒先开口,打消他的念头,“可以,你多喝点——暖宫。”
“……”
魏良刚拿起的勺子差点掉地上。
余丛拉着魏良出门,“让你馋什么都想吃。”
两个吵闹的人走了,屋里顿时清静,又只剩她和江问寒。
余末问:“你不和他们泡温泉去吗?”
江问寒垂眸,“不喜欢。”
“是不喜欢,还是不想?”
如果是以前余末真觉得他是不想去,但现在她知道江问寒是因为她才不去泡温泉。
江问寒眸光微敛,眉梢轻抬,“姐姐,很希望我去?”
他去,余末一个待着自在,他不去,两人待着……
和弟弟待在酒店,怎么了?
很正常。
但话都说到这儿了,余末更想看到他什么反应。
女人眸光微闪,缓缓说:“希望。”
“但我想留下陪你。”
少年的眼底是丝毫不加杂质的明亮,与她刻意的挑逗比起,余末显得棋差一着。
余末眼睛避开他炙热的视线,她不是林黛玉身板,现在不疼可以到处走走。
但余末知道,要是直接轰他走,江问寒肯定不愿意。
她咽下嘴中的甜甜的汤说:“一会儿我想去转转,要一起吗?”
江问寒担心说道:“你能出去吗?”
“我已经不疼了,没那么脆弱。”
两人收拾好,在古镇漫无目的地闲逛,雪势渐渐小起来,街上的人也多。
“这儿怎么这么多人?”
余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进来,完全是被人簇拥着挤进来。
上面镌刻三个大字——月老祠。
“咱们好像逛偏了吧?”余末。
“是月老请咱们去坐坐。”江问寒不介意,粲然一笑。
江问寒显然是做过攻略,买了两个姻缘牌递给她,“心想事成。”
来都来了,余末坦然接过,两人跪在软垫上虔诚三拜,再去挂到树上。
树上一片火红,余末对上面的愿望生了好奇心,她随便翻来两个看——
“信女一生积德行善,速求八块腹肌的体育生!”
“愿一年吃素,换求对体育生没有偏见的甜妹!”
还求什么,这俩原地结婚即可。
江问寒系完红绳,抬眼看余末还在挂,凑过去瞧,“在看什么?”
“你看他俩这么有缘,还麻烦月老做什么,直接速配。”余末拿起牌子上的字给他看。
她这么想也不无道理,旁边的阿姨她瞧准了余末,上前搭话,“姑娘,你也是来求姻缘的吗?”
余末把牌子都挂上了,嗯了一声。
“我给我家儿子求的,男人抹不开面子不愿意来。”阿姨说着,往边上有股不善的眼神,她指了指江问寒,猜测说:“这是你弟弟吗?”
又当他俩是姐弟……
余末哑然,她下意识抚上光滑的脸,“我真的显老吗?”
阿姨摇头,哈哈一笑,“嗐!不是的,姑娘你很年轻的啦,只是这小伙子嫩得能掐出水来哈哈。”
江问寒低声轻笑,这一笑更翩翩少年。
余末歪头,往江问寒身上瞥。
他一身黑色羽绒服露出灰卫衣的帽子,短发小脸,和她长靴丝袜成熟风的穿着对比,的确有一定的差距。
“那好那好,找对象就得找年轻的!”不是姐弟,阿姨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俩是情侣关系。
余末还想说什么,阿姨给递了个“别解释,我都懂”的眼神,见她有对象,阿姨没多聊就走了。
“……”
江问寒挺满意,抿着笑意,微微靠在她耳边说:“挺配,天仙配。”
余末:“……”
余末现在很确定,江问寒什么都听到了。
他俩从月老祠出来,余末正想往左走去看冰雕,一抬头便见谢垣向他们走来。
“又遇到了?这么巧。”余末惊讶说。
“不巧,我看见你才来的。”谢垣直言说。
这话对着余末说,但弦外之音明显是说给江问寒听的。
江问寒眼神微动,和谢垣对视间,有股无形的暗流涌动。
男人的直觉告诉谢垣,江问寒不是余末单纯的朋友。
谢垣并不奇怪,余末还是老样子,一直喜欢这款,就像上大学时,谁还是白白净净的男大,人总要向前走,也要为当时的自己买单。
两人的雪中漫步,在谢垣自然而然地加入中,变成奇奇怪怪的三人同行。
一路上江问寒根本插不上嘴,次次想说点什么,都被谢垣给分散走了。
走着走着,谢垣停在一摊卖凉茶处,“喝吗?”
卖凉茶的大娘,舀了一杯给他们递过去,“尝尝!甜得很。”
余末是渴了,但她怕痛经不敢喝,正欲委婉拒绝,江问寒先她一步开口——
“经期不能喝凉水。”
谢垣:“?”
余末:“……”
卖凉茶的大娘:“……”
在摊前,余末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