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面面相觑
圆窝软绵绵,小狐狸侧卧其中,狐毛蓬松凌乱,呼吸浅浅。
它不肯自己一只狐睡一个房间,元窈便去砍了些木材,再去药植园与药修师姐置换了些棉花,为瑚瑚搭了个暖和和且沁着宁神淡香的小窝安放在屋里。
狐狸仍在酣睡,元窈趴在窝边,一下下顺着它的尾巴。
屋内光线稍暗,宁静渐暖,直叫人放缓思绪,神经缓缓松弛,眼皮也跟着沉重起来。
叮。
叮。
怀中玉简陡然一震。
元窈登时清醒,打开玉简一瞧,一条简讯弹出——
今晚戌时,请参与本次四宗联试的弟子们前往悬舟殿,了解相关事宜。
原来是开会呀。
她揉揉太阳穴,再一抬头,江问霁已然阔步踏入屋内。
他与窝边懵懵的姑娘对视一眼,迅速环顾屋内。
“杳杳,方才这里有两道玉简声。”江问霁目光微凝,视线擦过窝内那只橘红的漂亮狐狸。
两道?
元窈疑惑歪头,指尖随意勾勾狐爪。
刚眯着了没注意耶。
小狐狸闻言耳尖一动。
窈窈?!
他凭什么叫这么亲密?!
狐大怒,抬爪掀被不再装睡,一跃而起。
戟气剑风刹时无形相撞,敌意骤浓。
元窈默默后仰,视线在突然静止的一人一狐间疑惑打转。
所以气氛为什么突然奇怪了???
“元师妹!你收到简讯了么?今晚戌时我来叫你,咱俩一起——”哒哒哒,长腿奔跑着迈过院门,许无澈举着玉简欢喜冲进屋——
?
许无澈顿住身形。
他拧着眉,见此情形略有踌躇,少顷,双手一挥,豪爽道,“无妨,咱仨一起也行。”
江问霁和容悸登时唰一下扭头朝门口那臭小子望去。
救命,更奇怪了!
-
戌时将至,许无澈再次欢喜登门,拽着元窈御剑而去。
晚风微凉。
屋内,小狐狸趴在窝里摇两下尾巴,阖目假寐。
突然,它悄摸摸睁开左眼,静默一息,又飞速睁开右眼从被窝里翻出玉简扒拉两下,大尾巴陡然窜越前窗,袭入夜色中。
“看,它果然有问题。”
夜色昏暗。
院内屋顶,少年躺在瓦片之上,舒展长腿,扭头朝身边的姑娘咧嘴一笑,“就我这鉴别雷达,好用的很。”
“好用好用。”姑娘乖巧附和,叹息一声,也跟着背靠瓦砖望天。
“你不跟上去看看么?”少年抬指,一颗颗数过头顶星辰。
姑娘沉默许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不跟吧,瑚瑚没有坏心思的。它可能只是有些自己的小秘密。”
“等它想说了,就会和我说的。”
-
太极,悬舟殿。
云端剑光器芒若流星坠世,参赛弟子陆续赶来。
辛追接过委托,轻车熟路捏着四宗名册统计到场情况。
“如归齐了,摧山齐了。”修长指尖在名册上轻轻一勾,留下火红痕迹。
“哟,醉云也齐啦。”
辛追欣慰抬首,只见一名容色昳丽的劲袍少年正持着三叉寒戟立于大殿东侧。
他不由扭头去拍身边人的胳膊,“裘漏,看来你那隔三差五就走丢的师兄还没完全走丢。”
“容悸到了。”
芜湖!好耶!
裘漏欢呼,用力搂紧辛追的肩膀后,果断推开他朝着容悸飞奔而去。
辛追好笑地摇摇头。
“让本凤看看还有哪些家伙没有到。”辛追呢喃着竖起修长中指,点在名册,从上往下数。
还差两个。
火光一燃,辛追顺手烧掉名册,朗声道:“元窈和许无澈呢?有谁看到他俩了么?”
大殿东南侧,容悸闻言神情一愣,似有不解。
“不管了。大家先落座。”辛追拍拍掌心控场,“按照先前发给大家的座位安排,如归摧山坐大殿西侧,对,醉云太极坐大殿东侧。”
“好极了。下面有请本次联试赞助商——叶家家主叶扶郁致开幕词!大家鼓掌!”
掌声如雷。
叶扶郁光荣登台,鸡汤演讲,妙语连珠,庆贺开场。
演讲结束,叶扶郁神情自然,和蔼道:“各位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他说着,抬指向后一勾,两排叶家修士搬着几十枚巨大木箱出场。
柯闯兴奋举手,积极发言,真诚提问,“我们掌门酉大人都搁底下坐着,你凭什么致开幕词?”
就是就是。
叶扶郁嘴角一勾,“因为我是赞助商。”
“什么是赞助商?”柯闯虔心求教。
台上清雅男子抬袖一挥,几十枚木箱齐齐掀盖,盛满各类可供疗伤的极品丹药、无坚不摧的保命防御法衣法器等等,放射出令人垂涎三百尺的无尽光芒。
“赞助商,就是很有钱的、又拽又狂又嚣张、但真的很有钱的家伙。”
“一些小意思。”
“协助诸位尽情发挥,尽兴而归,尽早突破。”
打不死才能往死里打,主打一个毫不手软,极限突破。
噢!
原来是毫无缺点的赞助商大人。
柯闯惊叹。
一息间,大殿内爆发出地雷般响彻云霄的由衷掌声!
掌声雷动之中,两道人影猫着身子,穿过殿门,悄悄往东侧去。
容悸特地落座在最后一排,余光一撇,露出守株待兔般的奸诈神情。
好哇,可算来了。还知道来啊你俩!
他侧着耳朵,细细地听。
“都怪你。非要往屋顶上躺。”姑娘肘击少年,“睡着了吧!”
少年被肘得嗷嗷小声叫,委屈道:“你不也睡着了么”他揉着胳膊嘿嘿两声笑,“你别说,这屋顶躺起来还怪舒服的嘞。”
“确实。”姑娘颔首,“睡硬的对腰背好。”
两人往后排空位上一坐,正欲掏出太极地图一同研究砍哪棵树来焊两张床板最好。突然,右侧,一道杀人般的目光直直朝两人射来。
这目光实在有些过于强烈了。
元窈和许无澈僵硬地扭过头——容悸正瞳孔地震、恶虎出山般愤懑地瞅着他们。
“你俩,背着我,睡觉去了!?”
嘭!
一声巨响。
大殿众人鼓着掌转过身。
柯闯思索片刻后,一手拍着大腿继续鼓掌,一手指向殿外对酉宴道:“师尊,外边又打起来了。”
酉宴抿一口酒,也不去细瞧,只是笑问:“这次斗殴的人里,有我们醉云的人么?”
柯闯眯眼辨别两秒,诚实点头,“有的。”
“那这就是赛前的友好切磋,得支持。”酉宴摇晃起杯盏,烈酒翻涌触壁。
“若是没有呢?”一旁的裘漏敏锐发问。
“那这就是斗殴,”酉宴突然正色坐好,“醉云必须站出来主持正义,派出弟子前往拉架。”
掌门大人说完,眯起眼,双手齐抬,左右开弓拍拍柯闯和裘漏的肩膀,“记住,不要错过任何与不同类型对手切磋的成长机会。”
“是!”柯闯裘漏挺起胸膛,誓要把水搅浑!
哈哈。
酉宴抬酒猛闷。
有醉云义士在,这四宗联试能没看点?!搅也给它搅一个出来。
这倒正好。
台上,叶扶郁眺望半空轻笑一声,单手提起一箱宝贝。
“来人。”
“给外面厮杀那几位送点装备上去。”
柯闯裘漏耳听八方,登时高举双手,眼眸饱含希望!
“我们去!”
-
容悸掏出锃亮三叉戟,招呼不打,追着许无澈就杀。
许无澈大惊,持剑转身全力隔挡尖戟,借力往后一跃,窜出数十米。
还敢躲。
容悸抬脚就追,突然——滋滋滋!
空中乍现阵阵刺耳异声,容悸侧头一撇,只见大片暗金雷丝碾碎万物,转瞬凝出雷鞭横扫而来!
容悸登时错愕,眸中泛泪,回首对着鞭主悲痛惊呼,“你居然为了他打我?!”
雷鞭一下勾住少年的劲腰,锁住他跃空欲追的动作。
“不是啊。”元窈被这痛彻心扉的眸光盯得心一虚,恍惚间,好似睹见了瑚瑚挣扎无助的虚影。
元窈脑袋一空,松开雷鞭急忙辩解,“不不不,我只是在拉架啊宝!”
宝?!
许无澈停下逃跑的步伐,不敢置信。
“我和你同僚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叫过我宝!”
“什么!?”元窈大惊,挥舞着小手不住后退,左边还没稳住,又开始稳右边。
“我刚有一瞬间把他误看成了我的瑚瑚,才这么叫的。”
“你知道的,瑚瑚嘛,很可爱的。”
元窈欲哭无泪,果断后退。
她望着右边不断逼近的持剑少年,整个人简直麻了,当场投降道:“你也是宝行不行?”
哼。
许无澈大哼一声!
“不是,我到底在心虚什么。”元窈顿住脚,一把挥起雷鞭,挺起腰背,“你们为什么凶我,我明明什么也没做!”
许无澈瞬间共情,持剑扭头,同款崩溃,“是啊!我明明也什么都没做!你干嘛追着我杀!我好冤枉!”
“你冤枉?”容悸握紧三叉戟,戟尖直怼许无澈脑门,“你俩没一起睡觉?”
“睡了啊!”
“在屋顶上躺着聊天睡着了。”许无澈顿觉莫名其妙,“用得着喊打喊杀的么,反正屋顶宽敞你也一起来睡呗!”
“哼,叫你们偷懒睡觉不喊我!”
容悸收起戟,十分不满,趁机狮子大开口,“我要睡中间!”
“行行行。”
元窈许无澈连忙去哄。
许无澈成功摆脱追杀,没等松口气,半空又窜来两个人。
五人面面相觑。
裘漏托举着一叠防御法衣,率先打破沉默,满是茫然,“诶?怎么不打了?”
啧,这个连被子都带来了。
许无澈略显无奈,振臂一呼,“那五个一起睡行了吧!”
裘漏&柯闯:???
容悸登时脸色一冷,重新掏出戟,指着亲师弟们威胁道:“你俩呆子睡边上。”
锋利锃亮的三叉戟直指新来的二位,也顺道横在旁边元窈的脖颈上。
元窈提着雷鞭无语凝噎。
玛德她真是服了,真想把这帮人都暴打一顿。
等等。
她踮起脚尖,往那三叉戟横在她脖颈处的长柄上望——那里,有一个圆圆的精致的小坑耶。
狐爪印子!?
元窈猝然抬眸,顺着戟身朝那昳丽少年望去!
爪印,三叉戟,瑚瑚一溜就出现。
他真是瑚瑚啊!
呜呜。
元窈瞬间泪目。
小狐狸长大了,都变成人了呜呜呜呜!
元窈双眼迸发出慈爱的光芒。
她干嘛这么看着他。
容悸咬着唇一阵心虚,气焰顿消,望天望地,陷入无尽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