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
楚怀玉被抓第二日,赵珅提了一篮子冬枣上门看望婉姝,与他一同来的还有长信侯府风婕郡主。
“郡主,您怎么来了?”婉姝十分惊讶。
风婕郡主不是该在家待嫁吗?
“父亲年底生辰,我来长寿山为他折花,哪成想被大雪困在了这,你也知我现在不便抛头露面,这不才听说你在望月城,就来瞧瞧你。”
风婕郡主讲话时眉眼飞扬,身上有种巾帼不让须眉的飒爽,三两句讲了自己的处境,毫无被人抓包的困扰,说完斜一眼赵珅,微微翻了个白眼。
“这是今年最后一批极品冬枣,半个时辰前才送来,要不是某人厚着脸皮跟我讨要,我还不知你摔伤了,尝尝?”
婉姝只当没听出风婕郡主话里的揶揄,拿起颗枣咬了一口。
“又脆又甜,谢谢郡主。”
风婕郡主笑看了一眼赵珅,抱起胳膊往后一靠,不再为他说话了。
婉姝只尝了一颗便没再拿,脸上虽带着笑意,却掩不住眼底的忧色。
赵珅看出婉姝是在担心楚怀玉,心里顿时生出危机感,还有一丝嫉妒。
“我朋友在望月城有宅子,腊月开得正好,婉姝可要去瞧瞧?”
婉姝想也没想地摇头,“哥哥不许我出门。”
怀玉受着重伤被关在衙门,她哪有心思去赏梅。
赵珅早知婉姝不会轻易答应,便道:“听说怀玉被官兵带走了,我朋友人脉很广,消息也灵通,我此去也是想帮忙打探一二,你若不想去,我回头再来转述与你。”
婉姝闻言立马来了精神,她正愁不知跟谁打听怀玉的事呢,可她不好单独与外男出去,便将目光投向风婕郡主,眼含期待,“郡主也会去吗?”
见她点头,婉姝眼睛一亮,随即又觉得不妥,“可是郡主……”
赵珅知道婉姝在担心什么,安抚道:“只是小宴,人并不多,郡主扮作我表妹,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风婕郡主耸耸肩,浑不在意地接话,“就算有人认出本郡主,还敢嚼舌根不成?倒是你的伤,没问题吧?”
以长信侯府的势力,整个冀州都没几人敢轻易得罪。
婉姝犹豫片刻,还是对怀玉的担心占了上风。
“恩,无碍了。”婉姝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回道。
这几日女大夫每天来两次,她已经大好了,起坐时虽还会隐隐泛疼,但完全可以忍受,只要小心些不受到冲撞就好。
“好,那我们走吧。”
风婕郡主起身牵走婉姝,并挥退了想要跟着的宝妹,说她年纪太小带出去丢人。
一直盯着他们的秋实见婉姝铁了心要去,也没敢多嘴,不过他定是要跟着的,临走前给侍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告知顾承封一声。
王彦青没有放楚怀玉离开,但也没有将他关入大牢,而是将他关在衙内一间空房,派了两个守卫看着。
正如楚怀玉所言,事发时出现在望月城的学子他都有在查,至今仍未离开的几人亦是重点排查对象。
王彦青并非武断之人,虽将怀玉视为重点嫌犯,在找到确凿证据之前他不会放弃调查任何可疑之人。
如今还在望月城的学子,除去楚怀玉还有赵珅、冯墨、程鑫和王鸿远。
四人当中,只有赵珅字里带“怀”,他已派人盯着。
至于对柳氏的调查,还要靠顾承封。
由于丫鬟小青和柳氏所谓的亲人都已失踪,顾承封花了不少功夫才查到一些线索。
原来柳氏曾是冀州小官之女,与赵岿自幼相识,算是青梅竹马,几年前柳氏因父获罪被充入教坊司,本该沦为官妓,却不知怎么改名换姓到了赵岿手中。
然而赵岿拒不承认自己知道柳氏真实身份,只说她是自己在途中偶然救下的女子。
意识到此事复杂,或许牵扯到一些大人物,顾承封没有抓这张岿不放,而是开始四处应酬,伺机打探消息。
顾承封辗转于各种酒局,当真得到一些线索,却也因此没能及时得到婉姝出门的消息。
直到申时,侍卫慌张来报,说婉姝失踪了。
正在酒桌上的顾承封手指一松,酒杯砸到桌面,然后咕噜噜滚落在地,清脆的响声令整间屋子瞬间安静下来。
笑面虎忽然不笑了,吓人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与此同时,被关在衙门的楚怀玉也从看守口中得知了此事。
“听说了么,外头闹翻天了,好像是都尉府的千金失踪了。”
“堂堂都尉府千金不得前呼后拥的,怎会失踪?”
“嗐,谁知道呢,最近接连有黄花闺女被人奸污,这凶手怕是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想干一票大的,啧啧,可惜了……”
两名看守的谈话隔着门板传入楚怀玉耳朵,声音之清晰,就像是特意说给他听的。
阴暗的房间里,楚怀玉从冰凉的榻间起身,眸中的温度比寒冬还要冷上几分。
他打开房门,目光锁定其中一个守卫,在对方警惕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开口。
“我该喝药了。”说完嘭地关上门。
两名守卫对视一眼,竟是真的走了一个。
没一会儿,楚怀玉再次打开门,动作迅速地抽出守卫腰侧的刀架到他脖子上。
“不想死就带我出去。”
“好好好,楚公子别冲动,小的这就带你出去。”
有守卫带路,楚怀玉很快避开巡逻来到外院围墙下,用刀柄狠狠击晕守卫后跳了出去。
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
没走多远便看到了在街角等候多时的王鸿远,两人上了马车,远离衙门后才开始对话。
“我听说婉姝出事,就知道你一定会想办法出来,婉姝跟赵珅还有风婕郡主一起去赏梅,按理说不该出事,更何况还有程鑫在,他肯定会看顾婉姝,谁想到他们三个大活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不见了。”
“那宅子的主人是谁?”
“说是赵珅的京城好友,好像叫秦淮,不过他并未参加宴会。”
王鸿远说完便见怀玉脸色阴沉的可怕,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你,怎么了?”
“秦淮在哪?”
“不知。”
秦之一字便足以令楚怀玉想到最坏的结果,此时他已顾不上王鸿远在旁边,直接来到望月城最大的风月场所——容乐楼。
容乐楼白日不迎客,楚怀玉来势汹汹,顿时被打手围了起来。
“让秦月出来。”
众人只知老鸨名为月娘子,少有人知她姓秦,打手们觉得楚怀玉是来找茬的,正打算动手。
“诸位请冷静,我们不是来闹事的。”王鸿远气喘吁吁地跟上来,一边自报身份,一边惊奇地四处打量。
打死他也不敢想自己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竟是被怀玉带来的。
此时,得到消息的秦月从楼梯下来,抬手挥退打手,没来得及上浓妆的面庞意外的年轻,只是左侧脸颊一道明显的疤痕影响了美观。
她做作地打了个哈欠,走到楚怀玉面前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似是才认出他来。
“呦,这不是小公子么,怎的屈尊降贵来这种脏地方?”
“秦淮在哪?”楚怀玉没心思与她许久,直入主题。
“什么秦淮?没听说过呀。”秦月眨巴眨巴眼,语气无辜。
只不过被楚怀玉冰冷的视线盯了一会儿,她便投降了。
“哎呀,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无趣……秦淮呀,是不是最近从京城来的富家子弟?听说他前不久将悦然酒楼对面的茶楼买了下来,今儿开始闭门修整……”
楚怀玉很快扭头离开,身后传来秦月带笑的声音。
“若你能活着回来,别忘了还这份情哦。”
秦淮一月前便将茶楼买了下来,不过今日才闭门换了牌匾,改名浮生阁,并贴出告示说三日后正式开业。
大门半开不开,行人大多只是往里头打量几眼,楚怀玉进去时,大堂只有一个小二正在擦桌子,看到有人进来立刻笑脸相迎。
“您是来找我们老板的吧,他在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王鸿远此刻还是懵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楚怀玉可能要惹事,便要跟上楼,却被怀玉阻止。
“我有私事要处理,还请王兄在此等候。”
小二也走到王鸿远面前,笑得热情又含警告,道:“客人请坐,小的这就为您煮上最好的茶。”
王鸿远无奈,朝怀玉背影喊道:“有事就喊一声。”
……
楚怀玉踹开房门时,秦淮正坐在窗边喝茶,他听到声音没有立刻看过来,而是咽下口中的茶水,将茶盏放下,才慢慢转头。
此时楚怀玉已经到他跟前,锋利的匕首抵住了他的脖颈,满眼杀意。
“婉姝在哪?”
秦淮像是没有察觉到危险,如秋水般的眼睛微微上抬,在怀玉冷然的脸上转了一圈,接着浅浅一笑。
“你果然没我漂亮。”
楚怀玉脸色如墨,匕首往前送了一下。
“嘶。”秦淮疼地直往后仰,眼中立马浮现委屈,嗔怒道,“找人便找人,动粗做什么?”
接着又笑起来,是那种暗含引|诱的媚笑,“你能这么快找来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看来你很在意她呀,婉姝是吧,很好听的名……啊!”
楚怀玉忍了一路,耐心早已耗尽,转手将匕首插进秦淮的肩膀,“最后问你一遍,婉姝在哪?”
秦淮短促地叫了一声,又迅速自行用手捂住嘴,垂眼看到肩膀的血迹,眼中有兴奋一闪而过。
“婉姝不是赏腊梅去了么,腊梅在宅子里,她若没离开自然也在宅子里。”秦淮颤声道。
听着像是废话。
楚怀玉拔出匕首,作势要捅他脖子。
秦淮尖叫出声,“正屋耳房下面有个酒窖,易进难出,听说风婕郡主好酒,大概是在里面迷路或者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