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陈绸接过鱼，看男子没有走的打算，便卡在门边。
端方有礼，玉人天成的世家公子，刚还言笑晏晏，这下便红了耳垂，“绸儿，明日你可愿意…”
陈绸连忙：“明日我有事”
“那后日”
“后日也有事”
……
“你若是不想与我，直说也关系的，我不会死缠烂打惹你心烦，你我分别十二载，我回京时你才不过六岁，不记事，忘了我也是正常……”
陈绸看面若桃花的宋遥顿时白了脸，心一咯噔，她就是罪人，比那东山头上那头白眼狼还白眼狼。
小时宋遥家就住她隔壁，一起玩耍过家家他扮鬼来她捉鬼，可爹娘一说婚约，打宋遥一来，她烦不胜烦，对宋遥那点儿子幼时之情都烟消云散了。
婚事也不是宋遥能决定的，她平白疏远宋遥，确实对不起小时候他把银钱全都给她买符篆。
陈绸连忙拉着宋遥的白袖子坐外小院里的石凳上下。
长声叹气： “没骗你，我最近几日真有事”
见宋遥脸色微微缓和但还是极其苍白，眉目风情潋滟却“脆弱”不堪。
她咬咬牙：“哥哥明日几时出去，我看能不能赶趟儿？”
“巳时”
“巳时啊，那来得及，明日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但我午时有事，午时正好是最……”
“好”
听这春风化雨的声音，陈绸恰时抬头，长得跟仙人似的，若是得了造化羽化登仙，那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小神仙了。
要不，趁机退婚？
陈绸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宋遥看着她淡淡一笑：“绸儿，适才伯母让我叫你用饭。”
啊不行，时机不对，她现在说的话，娘一定把她关起来，而且这种跑法会气死她娘的。
陈绸惆怅满怀，负手走在前面，尾发扬起，飒爽的裙裤摇曳生姿，每一步都像是带着风。
陈绸叹了口气：“你若也不愿……便”
宋遥笑着不紧不慢跟在身后，长身玉立，明明温润端方，却总有一种雪松的冷香。
“不愿什么”，宋遥语调轻扬，尾调有不可察的冷气。
“不愿，额，不愿，比如说等会儿桌上有不爱吃的，我娘非夹给你，你就说你不要，我爹娘不会介意的。”
宋遥轻声笑：“没事，我口味和小时候一样，伯母记得的”
“？！我娘都不记得我的，怎么会记得你的！”
“你什么都不爱吃，又不挑食”
陈绸思忖，确实，她这辈子唯一感兴趣的事情就是除妖，对其他倒是真的不上心。
狐娘的声音适时响起来：“哟哟哟，可了不得，你个榆木疙瘩都有人给你表白~哟可真烦，郎君对你倾心如故，你也不赶紧回应抱得美郎君归……”
陈绸被狐娘啰嗦吵得心烦，连忙呵斥出声“闭嘴”
宋遥被斥得一愣，陈绸连忙：“啊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你，我在说狐狸精。”
宋遥脸上染上一抹薄红，陈绸神色尴尬，他脸红什么劲儿！又不是说他是狐狸精，陈绸感觉自己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好恐怖。
比她抓狐狸精还麻烦。
陈绸急赤白脸了几秒，立马丢了句“快用饭吧”，转身就跑。
陈绸盘腿坐在爹娘面前。
一字一句：“我—不—嫁！”
两老当下立即吹胡子瞪眼。
“你再说一遍！”
陈绸吞了下口水，双腿发软。
虽然忤逆父母不孝，但是为了自己的除妖事业，可若是不说出来，她藏在心里，抑郁难解，定会道心不稳，走火入魔，难登仙级。
陈绸还是攒足劲儿直视父母：“我就是不嫁！我要除妖，不会嫁人自折双臂”
“宋遥不是寻常男子，我们与他说过，他是愿意同你一道的，你有什么不愿的？”
“可我为何非得和他一起，我一个人自有自在除妖不就行了？为何非得嫁他？说的好像是不嫁他我就没资格除妖了。”
“胡乱言语！遥儿他救了你一命！”
“那我还他一命不就行了？！”
“砰！”
“你怎么还！你告诉我，你怎么还？！”
母亲话一落，案上的茶杯撒落。
她当下就红了眼，母亲从来未同她发过这么大的火，如今为了逼她嫁人，摔她杯子！
虽然茶杯离她八尺远。
陈绸负气，“好，你们不要我，我就自己出去住，天下之大，哪儿还容不下我这个除妖师，就算割肉刮骨，我都得把这条命还他！”，陈绸腾的一下站起，拍裙袍，扬手就走。
陈母柳眉一竖，呵道：“站住，你六岁被蛇掳去，他用命救你一命，以命换命，是你哭着闹着要嫁给他，你既然此生立志做除妖师，那我问你，言无常信，行无常贞，惟利所在，无所不倾，若是则可谓小人矣是什么意思？就因为你立誓的时候六岁，就不能作数了？”
……
陈绸整个身子僵在原地。
“我不求你做什么救世济民，拯救苍生的大道天师，我只要你不轻易许诺，但言有信而践行之！”
随之而落的便是陈母气极拍桌的声音“碰！”
陈父立即搀住陈母：“不要动气，绸儿才十八，抗拒嫁人很正常，况且，遥儿与她十余年没见，这让女儿怎么不排斥结亲？别气坏身子。”
“是我叫她把自己许了出去？若是玩笑话还好说，偏偏遥儿以命换命救了她，她自个儿跑凤凰庙里赌咒发誓的。”
两人渐渐走远，陈绸站在原地一个头两个大，她怎么能理解六岁的自己跑到凤凰庙里去赌咒发誓要嫁给宋遥的。
这个护恩镇她不走不行！
忽然，陈绸忽然想到这几日不断让自己快离开的声音
————
把那妖给除了！她就拜别父母！离开护恩镇！
翌日巳时，陈绸和宋遥在一家人慈爱眼含热泪的目光下踏出大门，她如释重负。
宋遥瞧她郁闷，掩去情绪，淡笑着问：“你知道我南下这段路遇见了什么吗”
“什么啊？”
能遇到什么，世家公子能看到的无非就是游船吟诗，才子佳人。
“我一路南下，世间不平多如是，乱象丛生，投宿的客栈半夜能听到幼婴啼哭，母亲呵斥和歌调儿”
“这有什么奇怪的，晚上婴儿啼哭，慈母哼曲儿哄睡”
“倘若那地儿叫庇婴城，且方圆百里，没有一个女人、幼儿，到了深夜半更，才能听其声”
说这个，陈绸就来劲儿了，“当真？而不是你编故事哄我？”
宋遥见陈绸眼里亮晶晶，笑道“我怎会骗你”
！
白日只有男人，夜里才能听到，莫不是阴阳两极？还是说什么妖？
“你还遇见什么”
“很长一段路，接连两个城都寂静无声，一到酉时，全城闭门不见生人”
“当真如此！！”
陈绸震惊了，护恩镇常年四平八稳，也就她最近两年有些乱象，运气好能碰见几个不作怪的好妖，就连那狐娘也是书生考试从外地带来的。
陈绸摩拳擦掌，看来，理想就得离乡。
“你是不是很久没出过护恩镇了，说来讶异，护恩镇不但没有外面凶险，还如同隐世桃源般平安静谧。”
陈绸得意一笑，“毕竟有我这个除妖师在嘛”
“我想便是这般，绸儿厉害”
碰，棍棒声交叠。
“官府办案，闲人闪闭”
开个衙人急冲，陈绸先一步拉开宋遥才免得衙差冲撞到他。
陈绸眉一拧，“几时了？”
“看日头快午时了”
陈绸随手拉住一个凑着说话的男人。
“这是怎么了？官府办什么案？”
“哎哟你可不知道，那城东郊的李壮生的婆娘死了！面上被啃得坑坑洼洼血肉糊糊的”
“什么东西啃的？”
那男人一脸，拍大腿“唉！她儿子啊！她儿子啃的！”
“这是造的个什么孽啊！”
“脸被儿子啃了，你刚不是说那婶子丈夫男人死了吗？”
“死两个人，俩回事，还死了个男人”
“就他隔壁那对人家，诶，看到没？就刚刚那个大婶，就是她男人死了，可惨了。七窍流血，鼻孔眼睛里密密麻麻的钻出来的全是耗子”
讲话的男人连连摆手，那真是他听说过最恶心的场景。
今日阳气大甚，怎么会是今天出事？不对劲。
“你说护恩镇这几年来风调雨顺，护恩镇是不受上天庇护了吗，今天我得去凤凰庙里拜拜求凰祖保佑”
拜凤凰？
陈绸拍拍大叔肩膀，“我，陈绸，护恩镇第一除妖师，要我说，拜凤凰不如拜我，诸般业障，我替你担”
少女的宣言掷地有声，目光坚定有光。
男人在原地，连忙合手拜天，“凤凰仙、凤凰仙，小孩不懂事，您不要与她计较。”
陈绸兀自尾在衙差身后，踏入院子便一股骚臭味传来，众人捂鼻皱眉低头查看，生怕挨近了。
陈绸轻松在前面找了个空位，死一夜的人为何会有这种臭味。
死者是青壮年男性，横躺在里屋地上，鼻孔和耳孔嘴都有较大幅度的扩开，尤其是嘴巴，下巴像是脱臼了，扩张得异常大。
陈绸眼睛一眯，他身上好像有东西夹着。
陈绸弯腰探去，探寻男死者鼻腔口腔中的黑毛，不会就是那人说的老鼠的毛。
怪恶心的。
陈绸走到一小群人的周围探头看，地上有几只死得血肉模糊的老鼠。
“这就是从他体里面钻出来的老鼠？”
仵作师傅走过来，“得查一下才能确认”
那女人已经三魂哭丢了六魄，“是是，就是从我男人身体里钻出来的，有鬼，一定有鬼，那些老鼠全从他嘴里，耳朵里，鼻孔里钻出来，我害怕我就拿着锄头把这些畜生砸死了，太多了，他吐出来，他吐出好多耗子，大的小的都有，太多了，全跑了，有几只跑得慢的就被我打了几只 ”
跟着衙差来的仵作已经在检查尸体，陈绸转身查探周围环境。
陈绸抬起脸，那隔壁就有只野猫，怎么会有老鼠
“还真是老鼠毛”
“这么深，要么吞老鼠要么真是老鼠从腹中钻出来了”
“奇哉怪哉”
陈绸心想：可不就奇怪吗，就不是人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