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种生物以另一种生物为食的现象就是捕食关系，比如猫抓老鼠，蛇吞兔子，翠鸟捕鱼……”
头顶的电扇嘎嘎吱吱地转着，教室里的热气在屋内循环。
教室里除了老师的讲课声和卷子的扇风声，安静得像是没了人气，八班的这节课本应该是自习课，生物老师孙红梅为了赶上别的班的进度把自习课给占了。
即便大家心里不满，但占课已经成为常态，都习惯了。
林昭身上冒出了一层层薄汗，蓝白色的校服贴于身上，额前的碎发因为被汗水浸湿不再蓬松，可肚子上传来的阵阵痛感，让她没有心思去在乎天气是有多么地炎热。
她抬眸看了一眼黑板上方挂着的钟表，距离下课的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教室里早已经有人受不住天气的折磨趴倒在课桌上，东倒西歪毫无坐像，甚至手里扇风的动作加大了。
然而并不管用。
孙红梅往台下瞟了几眼，在讲台上讲课的她口干舌燥，讲桌上的杯子被她拿起来过七八次，她只是简单强调了几句，让他们动作小点儿，别影响其他人学生。
她最终还是凭借多年的讲课经验，才强忍着燥热讲完了一节课，连平时提问的闲工夫都懒得挤出来。
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孙红梅迫不及待地拎上自己大红色包包，快步逃离这个闷热得犹如蒸笼的教室。
“现在上学还提供免费蒸桑拿服务？”
坐在后门的男生有气无力地说道：‘‘咱们班的电风扇看着比我奶奶年纪都大。”
“大家快来看林美人的椅子。”
林昭只是刚起身，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句，声音贼大，唯恐别人听不见似的，意外中掺杂着故意的成分。
天气再热，也没能抵挡住他们爱看热闹的心。
“林昭你这是跟哪个男人乱搞了？”
“这么多血，难不成是流产了？”
“原来林美人玩得也这么开放啊？”
“跟咱小晴公主一样。”
……
……
周围是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林昭也是才发现自己椅子上蹭到了血。可此时的窘状让林昭来不及思考，她慌乱地在桌兜翻找纸巾却怎么也找不到。
“林美人偷男人可是可耻的事情啊。”
许灿带头嘲讽她，不惜冒着手机被没收的风险，也要掏出手机对着她拍照。
“你妈没教过你怎么做人吗？”陈默挡在镜头前。
这句话把许灿问懵了。
不止她，就连陈苗和看热闹的那群人一样，陈默跟他名字一样沉默寡言，在班里都不会跟别人说话的，没人会想到他在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得罪许灿。
然而许灿跟李文昊关系很好，陈默又长时间被李文昊欺负，所以他能说出这句话，班里的同学是万万没想到的。
“没关系的，女生都有这种情况，而且我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也是弄了一裤子的，没什么可丢人的。”解锦南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前排挤到后边为林昭解围，她贴心的拿过校服外套盖在林昭的身后，细语安慰道，“走，我陪你去厕所。”
大家见解锦南上前解围，就没再围观看热闹了。
许灿又不傻，陈默的个子高出自己一头多，她不会吃眼前亏的，眼神狠狠剜了他一眼就走开了。
“谢谢你解同学。”林昭没想到自己的初/潮是在真狼狈不堪的情况下，其实她当时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真的挺令人难堪的。
“我说过了叫我锦南就行。”解锦南说，“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而且你是我在这里第一个认识的朋友，朋友帮助朋友更是应该的。”
她说朋友对朋友当然是偏心地保护了。听闻后边的话，林昭有些惊讶的看向她。
解锦南表情似乎难过，“怎么？咱们算不上朋友吗？”
“不……不是的。”林昭怕对方因为自己的迟疑而感到伤心，立马解释，“就……就是很意外，很少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
“陈默跟你关系怎么样？”
解锦南莫名问道。
“很……很好。”
解锦南笑着用肩膀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别多想，我就是问问，我觉得他喜欢你。”
“不……不可能。”
-
“林昭你去哪儿？”
幽灵似的声音传进林昭的耳朵里，不像是呼唤，更像是索命。
林昭呼吸一滞，心跳如擂鼓一般扑通扑通的，声音大到耳朵里听不到除了心跳以外的声音了。
“我叫你呢，聋了？”
说话声越来越近，林昭短暂缓了几秒，她头不敢回，牟足劲就想往前冲，可她们早有预谋，没跑几步，就被坐在楼梯口等着她的陈苗拦住了去路。
“这么着急，林美人是约上哪个相好的了？”
两边的人如同雨天前的黑云，紧紧的向她欺压过来，黑腾腾的，窒息到让人呼吸不上来。
“我说过吧。”许灿步步逼近，“咱们走着瞧。”
林昭吓得一点点往后退，她不知道最近哪里招惹到许灿了，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当众羞辱，以往只是把林昭当成免费的跑腿，最近她们有意的羞辱她。
难道是因为在水房没有帮她一起欺负张小晴，所以才被针对的？
林昭也不得而知，因为她们本就喜怒无常，可能稍不注意，哪一点就成为了她们霸/凌别人的借口，其实只是借口，有时候欺负一个人压根不需要原因，只是单纯的看不惯。
“是不是你告的状？”
“……”
许灿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灿冷笑，“你踏马找死可以直说。”
她们围过来，像是一群猫围攻一只老鼠，林昭眼睛里充满恐惧，怕她们下一秒会把自己拆解开来，又一点点蚕食殆尽。
“我最讨厌在背后搞鬼的人。”许灿凑过她耳边，“被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无路可退，林昭的后背紧贴墙壁，她左右看了看，本能地想要求救。
“在找陈默吧？”陈苗嗤笑的看着她，“他被李文昊带走了。”
林昭抿抿嘴唇没做出回应。
陈苗接着问，“怎么心疼你的小情郎被打死是吗？”
“你跟张小晴一样欠的货。”
话能从她们嘴里说出来，好像也不足为奇。
许灿的心里的气从来不会因为语言上的几句嘲讽而消散，所以趁着那股劲，抬手照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林昭的脸皮比张小晴的还薄，只是扇了一下，脸上就留下一个大红印，脸颊处的几颗痘都跟着冒出血来。
她嫌弃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在林昭的校服上擦了擦，“真他妈恶心。”
被打了一巴掌后，林昭半张脸都是麻的，口腔里传来的只有血腥味。
疼……
恐惧中掺着绝望。
许灿拽住她的头发，“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完她一旁的于思焕拿出一条牛仔裙，不是别人的，正是林昭舅舅买给她的那条。
“铛铛铛铛～”裙子被展开在林昭面前，许灿一副欣赏好作品的表情，“你舅舅审美有问题，原本的裙子可太丑了，我们呢，作为你的好同学，帮你改了改。”
崭新的牛仔裙已经没了原来的样貌，裙子上面涂上了红色颜料，好几处被剪成大洞，还有明晃晃的两个大字“贱人”。
“你穿上这个，来姨妈别人都不会知道了。”
于思焕把裙子扔到她脸上，“喜欢吗？”
“我看你不仅聋还是哑巴？”许灿抓她头发的手劲更大了，又给了一巴掌，“你没听到，她问你喜欢吗？”
“喜……喜欢。”生理性泪水从林昭的眼角滑出。
随后是她们不加以掩饰的笑。
“独一无二的，假期去找你那个乡下找舅舅可以穿上这个。”许灿松开手，指缝间带下来几根头发，她拍了拍手，“哦，对了还有这个。”
许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折叠方正的信纸，她不紧不慢地把纸展开，不怀好意地朝眼前正努力擦着鼻血的女生笑了笑，她手里拿着信纸，摆正肩膀端着手臂，嘴里连腔带调地读着手里信的内容。
“哦，我亲爱的外甥女，希望你不要怪舅舅不能跟你常来看你，舅舅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但我最大的心愿是你能快乐，学习一定很累，等到了假期舅舅接你去乡下玩……”
她念一句，陈苗她们就嘲讽地笑一声。
一应一和的，林昭的脑袋里像是过了一万只蜜蜂似的，吵得她头疼。
“给我。”林昭伸手去够，“把信给我。”
上次舅舅送过来的零食被她分了，那张连林昭都不知道存在的信也被许灿拿走了，现在她又不顾及林昭感受大声地朗读着信里的内容。
“把信给我。”
许灿把信纸举高，“我不给能怎样？”
林昭双手抓着她的胳膊想要把信够下来，可信没碰到，迎来的却是许灿的狠狠一脚，她整个人倒在地上。
这一脚，她并没有收着劲儿，又不偏不倚地踹在了林昭的肚子上，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肚子一下又一下地抽痛着，额头瞬间冒出一层薄汗，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她的心里。
猎物只会一点点被吞食掉，像是没有挣扎的等死，直到真的没了呼吸。
“操。”许灿咒骂一声，看着校服上被蹭到血更是不爽，“恶心死了。”
趁着许灿嫌弃用纸巾擦衣服的间隙，林昭顾不得疼，捡起被扔到地上的信纸和裙子猛地冲开人群，不顾一切地往前边跑。
“妈的死贱人，敢跑。”许灿气急败坏，扔掉手里的纸，“给我追上她。”
林昭完全像个疯子一样，没着没边的拼命的跑拼命的冲，她不敢慢下半步，只怕后面那群吃人的猛兽会追上。
跑过一个又一个的巷子，突然从一个巷子里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她，将她整个人拽了进去，捂住她的嘴，林昭挣扎的想要离开，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她以为会真的躲过去，原来是想多了，她怎么能蠢到觉得自己能反抗得过呢？
“别出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昭立马安静了下来。
眼泪再一次的夺眶而出，滚烫的眼花流到了陈默的手背上，是那般的灼热。
林昭的头抵在陈默的胸口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说话声比较闷，说：“吓死我了，我以为又是许灿她们的人。”
“不怕，不怕，我在呢。”陈默安慰地轻拍她的后背。
没过多久，附近传来凌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