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救人的烦恼
半年前林梅香被苏南招进缝纫社当了一名社工。她心细手巧，干活又快，很快就成了缝纫社的主力。日子久了找她的人越来越多，家里生活有了起色，人也渐渐开朗起来。她感念苏南帮了她，一直在缝纫社尽心尽力。
林梅香过来跟李学义马翠兰两口子打了声招呼，连忙把苏南拉到一边。
“苏南，我听建平说昨晚上刘爱玲拎着一桶香油去了村长家，半天没出来。一会儿开会你要留神些。”她还记得当年刘爱玲在村里开会的时候当众找苏南麻烦。
这两天平儿有些发烧，她就跟队里请了假，在家照顾孩子。昨天下午从广播里听见广场着火，她赶紧让建平出去帮忙。可这小子一直到半夜才回家，给她急得团团转。
直到后半夜李建平回家后，才跟她说了下午广场上发生的事，包括四个孩子因为玩弹珠引发火灾的情况。
她这小舅子救完火跟村里另外几个小伙子约着去月亮河游泳，一直到深夜才回村。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看到刘爱玲趁着夜色，提着一桶油匆匆忙忙进了村长家的门。
林梅香琢磨着都这么晚了，刘爱玲去村长家不太寻常。可是大半夜的她没法再找苏南，就一直惦记着这事。正好一大早听见广播让大伙去广场，便赶紧跑来提醒苏南。
“苏南，刘爱玲以前总找你麻烦，你要多个心眼，小心些才好咧。”
“梅香，谢谢你专门跑来跟我说这事。你放心，我会小心处理的。”苏南心里挺感动。
其实昨晚李志明也嘱咐过苏南，秋收涉及到上交公粮，涉及到家家户户明年能分到多少粮食，涉及到李家村全村上下的温饱问题。苏南刚从城里来村里不久，又当了村里的妇女主任，这件事一定要好好处理，不能冲动。
这大半年刘爱玲突然消停了，不再像以前看到苏南就像气球一般一点就炸。在缝纫社里跟女工之间处的也挺好，跟苏南客客气气。既然她不找苏南的麻烦，苏南自然不会对她怎样，两人一直相安无事，有时还能说个笑话乐呵乐呵。
这次李大宝是四个孩子其中之一。苏南深知以刘爱玲的性格，如果公社要对四家人做出处罚，刘爱玲是不会轻易就这么认了。所以，她昨晚去村长家倒也不奇怪，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只是按苏南对村长的了解，李志明不像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看看再说吧。
苏南心里想着这些，并没多说什么。“梅香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走，咱们一起去广场看看。”
广场上人已经很多，气氛比较低沉。因为过火的缘故，昨天原本堆的高高的麦垛已经看不到了，金光饱满的麦粒已经被火烧成了黑色残渣，扫成一堆暂时安置在广场中央。
李婶看到苏南过来，跟她打了声招呼，又问了秦越的情况。秦越勇于救人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刘爱玲和大牛妈神情轻松站在一起，时不时低头交谈一下，不像旁边六叔六婶愁眉苦脸。
几个眼尖的村民看见李志明和刘书记从办公室出来。李志明看起来有些疲惫憔悴，想是昨晚没睡好。
“村长，现在怎么办啊？”
“就是，有没有个说法啊！明年的粮食都没有了，怎么办啊？”
李志明手在空中一摆，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先听我说，先安静一下。”
“我先给大家说一下这个情况吧。起火这事大伙都知道了，昨天刘书记和市里下来的王特派员也视察了火灾情况。具体的情况公社还要开会讨论，大家先把地里剩下的麦子割完。再等两天。”
“还要啥结论咧？这不就明摆着嘛。”
“对啊对啊，就是几个小孩瞎胡闹，给麦子点燃了，有啥可讨论的。”
“就是，这还有啥好讨论的，要说，赶紧算算损失，让他们几家赔钱。”
“要交的公粮就他们四家分摊一下，行不？”
“这主意不错。”
“我看行咧！”
看来大部分村民的意思，是倾向于由四个闯祸的小孩的家庭承担这次的损失。苏南对这样的结果早有准备，不管公社和村里最后怎么决定，她都会全盘接受，就算赔偿也可以。
不过……
苏南看向刘爱玲，刘爱玲会不会甘心这样的结果呢？
果然——
“放你娘的屁咧，李大贵你胡说八道啥？凭什么让我家赔？我家大宝是个老实孩子，我们没做错，火也不是我们点的！凭什么让我们赔？”
“不是你们点的，那火能烧那么大，张老师的房子都塌了。”
“好你个李大贵，那火自己燃起来，小孩子咋知道咧？房子塌了是村里的房子不结实，不能怪我们的呀！再说了，你们要搞清楚，这事真要怪的话，也该怪秦一杰，是他把我家大宝的弹珠抢了，才出这么多事。我家大宝是受害者好吧？”
刘爱玲跟机关枪似的一阵抢白，一时之间广场上无人说话。
“行了行了，统统都给我闭嘴！”
李志明火了，拿出大喇叭又是一通吼，“大伙稍安勿躁，都别争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刘爱玲你也闭嘴。刘书记还在这里，像什么话！”
“先让刘书记说几句。”
刘书记语带沉痛：“乡亲们不要慌，请大家放一百个心。大家的难处我都了解，我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大家先去地里割剩下的麦子。这件事公社不会不管，一定给一个大家都满意的解决办法。请大家给我们一点时间。”
“刘书记，要是剩下的麦子不够交公粮怎么办？”
“就算上交的粮食够了，也不够分给大伙的呀，这咋整咧？我家米缸都见底了，就指着这粮食过冬啊！”
一时间七嘴八舌此起彼伏，吵吵闹闹。
“村长，我想跟大家说几句，行吗。”苏南走到前面。
李志明愣了一下，“这时候你来添啥乱咧。”这女子怎这么楞，她就没看大伙儿都在要说法吗？刘爱玲还想把责任都推给她。她倒好，自个儿站出来当靶子是吧。
“就是，苏南，要不你还是别说了吧。”刘书记也这么认为。
“村长，刘书记，我知道你们是替我考虑，不过眼下大家这样，话不说明白也会影响后面的工作。你们放心，我就说两句。”
“行吧。”李志明烦躁地甩甩手，示意她赶紧说。
苏南接过喇叭，为了更有诚意，她找了个土台子站上去，底下数十双眼睛看着她。
“各位李家村的父老乡亲们，大家听我说几句掏心窝的话。我和秦一杰刚来村里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是大家救了我们，给了我们吃的，让我们活下来。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在心里。我给大家鞠个躬。”
苏南说着动了情，给大家鞠了一躬。本来喧闹的广场安静下来。
“昨天这场火，是因为秦一杰和其他几个孩子在这里玩引起的。我知道所有这些麦子，不仅是我们全村要上交的公粮，还是明年一整年的口粮，大伙都等着拿这些粮食去换米换肉换油换布。孩子不懂事，做错事了，今天在这里我给大家道歉，乡亲们对不起！”
苏南接着又鞠了一躬。
“请大家放心。不管最后村里和公社怎么决定，我保证一定会弥补大家的损失！”
“村长和刘书记说的有道理。现在眼看就要入秋了，起风了，我们要抓紧时间把剩下的麦子赶紧割完，晒好打好，不然等天气变了就来不及了！”
苏南这一番话娓娓道来，入情入理，一时间众人鸦雀无声，再无人说什么。确实，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家村人觉得再为难人就不近情理了，而且苏南这些日子当妇女主任忙前忙后做了不少事，大家都看在眼里。
“行了行了，大家都散了吧，赶紧干活！”李志明松了口气，这妮子，伶牙俐齿又玲珑剔透，做事情还不惜力，能吃苦能吃亏，是个人物。
他和刘书记对看一眼，心想总算暂时先把村民们稳住了，眼下先把麦子赶紧割完。
苏南也跟大家一起，拿起镰刀往地里走。她割麦的技术是李小草教的，并不差。
刘爱玲走在最后面，她最看不惯苏南那城里人的做派，好像什么事都能似的。这次的事是个好机会，最起码，她别想再当那妇女主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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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越背后的伤挺重的，苏南只知道他的后背淤紫了一大块，不知道那片土墙砸下来内腑也受损。苏南走后他便在房中闭目养神，尽量调整气息，运行这段时间好不容易聚起的内息。
“秦大哥，你在吗？”张钰湘敲门。
无人应答。秦越不想理她，希望她赶紧离开。
可张钰湘是个固执的人，她吃完饭看着秦越回屋一直没出来，打算趁苏南不在家找秦越说话。
她知道自己很漂亮，也很自信。在她看来，自己是首都来的大学生，又是老师，将来回城这些都是资本，肯定能分配个好工作，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比苏南好不知道多少倍。
她相信秦越虽然看起来冷若冰山，实际上不可能没注意到她。
“秦大哥，你昨天是不是受伤了？你不要紧吧？”张钰湘想把门推开。
秦越皱皱眉，他讨厌不请自入之人，如果是在过去，这人已经不在了。
他抢在张钰湘把门推开之前，掀开帘子。
“什么事？”
张钰湘眼睛一亮，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啊。她相信只要多接触几次，秦越必然被她打动。
“秦大哥，昨天在火里只有你不顾危险冲进来救我，我真的很感激你。”
“不需要。”
什么？张钰湘变了脸，在她的想象中，秦越应该说这是小事，救她是应该的巴拉巴拉。
她咬咬牙，她还从没有这样直接被男子拒绝过。就在她想换个话题继续的时候，院子外传来叩叩叩的敲门声。
“秦越在家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