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寨夫君
虞爻冲岳辽笑了笑,心道:这沈暄怎么换了个口味,之前不都喜欢的是酷boy吗?
她正疑惑着,便见着这弱不禁风的男子抬步向他们一众走来,唇角含着浅淡的笑意,在她跟前停住了脚:“一路奔波,舟车劳顿,”他轻抬手臂,宽袖扬起,又看向沈暄,“先请诸位贵客进寨歇息吧。”
“对对对,”沈暄也走了过来,对着身后的姑娘们吩咐,“芝兰、锦繁,带这位被扶着的柔伊娜姑娘去休息,再将寨中会医术的姑娘都找来,她中了蛊毒,要想尽办法医治。”
“是。”两姑娘应道,从温念怀中接过昏迷了过去的柔伊娜。
目光转向卫珣,沈暄接着道:“将这位少爷也带去厢房休息,医治完柔伊娜,也给他看看。”
卫珣嘴皮发白,脸色越来越差,看向她时笑着道了声谢,声音又轻又缓。
温念想扶他,却被人抽走了手,卫珣柔声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去休息,不必管我。”
温念抿唇看了他少顷,慢吞吞地说了声“好”。
卫珣摸了摸她的发顶,宽慰一笑后,被刘贺扶着,跟着两位姑娘去了厢房。
“两位也不要站着了,先进堂中。”在一旁默默观察几人的沈岚对着还在原地的虞爻和温念道。
两人一齐应了声。
往前走着,虞爻被女寨的规模所震惊。
最外层是一圈茂林修竹,竹子随着他们的靠近有序移动,拢共三层。待人到跟前时,两排青竹就会开出一道门来,就像是现代的感应门一般。沈暄解释,这是她将现代的感应门委婉地形容给沈岚后,她造出来的机关竹排门,层层叠叠,用以迷惑敌人。
当然,女寨落成到现在,并未有任何外敌攻上来过。
再往里走,便见寨门,就似一城的城门,高大巍峨,门墙之上还站着守门的姑娘,看上去英姿勃发,神采奕奕,见两位当家的走近,便放下吊桥,将门打开。
进寨之后,虞爻四顾,只觉这寨子,俨然就是一座小城。
四周围着易守难攻的高墙,寨中有街市、商铺、作坊、学堂等,除都是女子外,与旁的城郡无甚区别,甚至更为繁华。
虞爻油然而生一种敬佩之感,只觉沈暄和沈岚,似乎是为曾受苦受难的女子搭建了一间避难所,不对,是桃花源。
“你俩也太厉害了吧!”心中如何想,口中怎样夸。
这样的夸奖对沈暄很受用,她本想吹嘘一番,但最后还是选择了说实话:“这个寨子经历三代人之手,才有如今的规模景况,我和沈岚是第三代当家。”
沈岚点头,看了一眼沈暄,接道:“没错,我的机关术也是第二代大当家教的。”
经三代就有如此的成就,虞爻心中不禁赞慨:一代当家应该很厉害吧。她怀着好奇和敬佩,问:“一代当家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是厉害,”沈暄眼中闪着敬重,言语却稍显迟疑,“但……也很可怜。”
她边走边向虞爻讲女寨的故事。
第一代当家李二娘,出身贫困,被父母卖给了一位屠户家当了童养媳。
刚成婚时,屠户对她还算说得过去,却在她生养女婴之后性情大变,脾气暴躁,经常打骂于她。如此还不够,竟在一雨夜酗酒之后,活活掐死了自己三岁的女儿,后毁尸灭迹毫无悔改痛心之意,又想嫁祸于他。
李二娘悲痛欲绝,心生恨意,用他杀牛宰猪的刀,剁了他。
沈暄讲得很直白,虞爻不知为何,听得揪心又解气。
李二娘杀人之后,一路奔逃,昏倒在了寂明庵前,住持救醒她后,问明了她的遭遇,李二娘隐去杀人之事,本想入庵为尼,却被住持一语道破,让她去寻别路。虽是这样说,却在疗伤之时,教会了她机关之术。
后来李二娘伤好恢复一路东逃,寻到了住持说的这座高山,用机关之术到达了山顶,养好身子后,利用机关术挣钱救人,专救落魄逃生守难得女子,又探得了那位住持的过往。
原来住持曾是机关世家高家的大小姐,自幼便天赋异禀,极善机关之术,却因是女子之身,不被家族中人认可,非逼着她同官宦子弟成婚,以此来寻求王孙贵族的庇佑。
百般反抗无果的住持心灰意冷,以死相逼,入了佛门。
听着沈暄絮叨,虞爻明晓的女寨建立,对住持来说或许是一种缺憾的弥补,对这里的女子来说,是给予重生的地方。
“好了,姐姐,”沈岚见虞爻神情怅惘,打断了沈暄的言语,“虞姑娘也累了几天了,让姑娘们也带她去歇下吧。”
听沈岚这样讲,虞爻微微回身,想告诉她,自己其实——
咕噜——咕噜——
她的好肚子总是响得不合时宜,众人听到后皆掩面笑了笑。
“饭食随后就送到。”
虞爻尴尬一笑,其实她想说想先洗澡换件衣服。
这性感薄透的纱裙,她穿着实在是没啥安全感。
……
洗漱修整过后,虞爻换上了一件青衣长衫,随意将发拢在脑后,想赶紧吃完饭去看看卫珣和柔伊娜的状况。
不过没人来报,就说明两人的身子应该还好,至少是没恶化的。
虽这样想,虞爻夹菜的速度却没听,一刻不停地往口中送着饭,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
噔噔——
声音不大,却还是让虞爻噎了下,饭菜卡在喉咙中,跑着去开门,边跑边想:我不会是是个乌鸦嘴吧……
谁承想一开门,竟是——岳辽。
虞爻对他的初印象只有八个字:弱柳扶风病美人。
“怎么是你?”她问。
“为何不能是我?”岳辽轻咳了声,问。
“也不是,”虞爻不知如何作答,便道,“你找我有何事情?”
“有些事想问问姑娘。”
“哦,那你——”
本想请这看起来多吹几下风就要倒下的人进屋,但虞爻脑中突然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和“好朋友的小郎君”这十三字的警钟,便道:“我屋里不方便,你就站在门口说吧。”
岳辽盯着她的眼睛,须臾后道:“好。”
“我就是想问问,你是虞夭还是——”淡漠的眼神突然锋利起来,“虞爻?”
岳辽一眨不眨的盯着虞爻,等待着她的回答。
在听到“虞夭”两字时,虞爻心拧了一下,这人打量的目光,让她感觉自己又暴露了。
“难不成姐姐大病一场后,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了?”
姐姐!
脑中警铃大作,虞爻又听他道:
“姐姐要是叫虞爻,那我又该姓甚名何?”
他不会是就是……自己胡编乱造结果说对了的那个南陵的虞爻,被女山匪绑去做了压寨夫君的虞夭的堂弟?
“你是家住南陵的虞爻?”虞爻眨眼问。
岳辽点了点,问:“姐姐认出我了?”
不是认出出来,是对上号了。
虞爻赶忙找补:“我确实是夏州城的虞夭,但你应该也有耳闻。我生了一场病,病愈后忘了好些事情。”
虞夭卧病在榻,昏迷不醒之事他确实是知晓的,又想到同病相怜的自己,岳辽信服,道:“那姐姐怎会出府在外,同兵卒在一道,去救南夷王庭的少女呢?”
“又为何叫自己‘虞爻’呢?”
看着少年病态的肌肤,对上他精明的眼神,虞爻又开始了自己编瞎话大全:“弟弟有所不知,姐姐昏睡之时做了个梦,梦中高人说我定要入军营一趟,才可解自己身上的血光之灾。”
岳辽眉峰轻抬,似是不信:“血光之灾?”
“嗯。”虞爻一本正经,“不然我为何要冒着杖责扮男装入军营。”
始终打量着这她的岳辽突然抬起手,抱住了她的胳膊:“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要姐姐活着就好。”
对岳辽来说,虞夭为何要用自己的名字入军营他并不在意,只要曾经对他很好的人,健康平安地活着就好。
“反正我如今叫‘岳辽’,‘虞爻’这名字,我早就……舍弃了。”
迟疑中带着些许的悲凉,虞爻听了出来,将胳膊抽出,一脸的迷惑,问:“什么意思?”
“不重要了,”岳辽想起了一些往事,却只是笑着道,“今日天气很好,夜晚应当有繁星,弟弟陪姐姐再看一场吧。”
“姐姐病前不是最爱观星望月?”
观星望月……对月垂泪,和系统给的虞夭身份资料对上了。
“……好,”虞爻应道,“所以你为何会从南陵到女寨?”
“难不成真是沈暄强撸来的?”
不对呀,沈暄在现实喜欢的完全不是这个类型的……虞爻正困惑着,见岳辽看向她,正色道:
“我勾引的她。”
额。
好直白。
“说来话长,姐姐是去看中蛊毒的两位吧,我们边走边说。”
原来系统给的资料和李拓查的情况并不完全属实。
南陵虞家,对虞爻的“好”在少年身体时好时坏的反复中,被消磨殆尽。
一开始家中只有虞爻一子,生病后,他们四处求医,不计家财,后来家主另娶,亲母又怀,家中人态度遂变,虞爻成了家中累赘,从不受人待见到冷眼以对,甚至时常能听到咒怨。
从十二岁到十七岁,虞夭默默忍受了五年,期间虞夭随父亲南下访亲,在众人的冷言冷语中,对虞爻温善有礼,知他爱书,便将随身带着的几本书册,都送给了他。
后来虞爻受她鼓励,拖着病垮的身子,以考学入仕为由,离开了虞家,家丁未有一人跟随。
好在虞爻会写书画,边卖字画便赚取入京的盘缠,却不想在南陵遇到了地头蛇,被打了个半死,幸遇乔装出寨游玩的沈暄相救,被带回了寨子中。
沈暄爱美色,又心软,见这白净少年被打成这样,同情心泛滥,认真照顾了几日,又知道他身子骨弱,便将寨中有的灵芝人参等宝物,都拿来给他服用,
寨中女子本有异议,但知他学富五车后,就同意沈暄的行为。
因为她们想读书、想识字。
而寨中缺教书先生。
沈暄本是出于同情心和少年美貌照顾的,但这在缺爱的虞爻看来,就变了味。
他不想失去这份温暖,便开始明撩暗拨。
按照虞爻对沈暄的了解,这姐妹是互联网上的“海王”,宿舍里的口嗨王者,出了寝室便是高冷女神,听起来今天这个院的学弟追,明天那个院的学长表白,但其实,到现在,和男生小手手都没拉过。
不出意外,沈暄被勾引得晕头转向。
虞爻看着这斯文少年,不安地问:“你会伤害沈暄吗?”
岳辽停住了言语,眉眼染上温柔,语气认真:
“我很爱她。”
话落,虞爻舌结,少顷后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走到了卫珣的厢房。
房门被打开,沈暄同温念从里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