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夜 | 三重门
隐藏在最底层的墙壁上的是一幅壁画,其实占据了原本的水泥板上很大一块空间,只是因为先前刷上了一层雪白的墙漆,所以才隐秘的、没有被人发现。
——“哎呀,这么明显的东西你们都没有发现。”江户川乱步说:“所以才需要名侦探啊。”
灰泥龟裂剥落,壁画隐约的痕迹随着乱步先生拉扯墙皮的动作变得清晰,此刻,这样骄矜的话被青年说出来,不会让人觉得过分狂气,反而有一种从来如此、理所当然的感觉。
几乎不需要调查、询问、现场取证,一眼就能看穿犯人作案的时间手法,如何形成证据链,如何让犯人招供,刹那间便能在脑海中浮现——乱步先生称得上是可怕的推理能力,正在幻雾中缓缓显现出冰山一角——而光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十分之一,就足以让身边人不自觉地信服,在不知不觉间将他当成破案的主导。
余光注意到原先面有忿忿的高井警部站在原地,默不作声,我的注意力重新移到壁画上——不舒服,这是这幅壁画给我的第一感觉。
墙壁上用深棕色绘着三个十字架,因为石板本身纹理的缘故,线条显得格外粗糙。可能是为了突出的缘故,居中的那个十字架明显大了很多;在两边的十字架上,一侧是圣洁的天使,舒展洁白的羽翼,一侧是张牙舞爪的魔鬼,面目在血与火中狰狞,对比强烈而鲜明。
但我相信,任何第一眼看到这幅壁画的人都不会忽视中间那个大十字架——那上面钉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不,我想说是“人”可能不算十分准确——创作这副壁画的人给他绘上了三张畸形的面孔,相互扭曲牵连,无端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可怖;他戴着漆黑的荆棘王冠,身躯夸张的变形,似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看着像是双手双脚的地方都被钉上极粗的钉子,如同要直直贯穿血肉。他的身上还点染着一点深红色的涂料,像是燔焚炽烈的火,来源可能是血迹,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总之暂时不得而知,只是隐隐能嗅到一点腐臭的气味。
不过,最令我感到莫名的,是壁画中的背景。
壁画的底部被涂上一大团线条杂乱的、浓墨般的黢黑,显得画中的人看起来像是悬浮在一片黑暗之中;在壁画的顶端,则是一圈光晕一般的黄白色,像是寓意着圣光、福音、提灯、在特定光线下闪耀的愚人金,一切明亮事物的集合,石板的罅隙中甚至撒上了零星黄白的粉末,纷纷扬扬,像是光泽暗淡的碎金。
在这样一幅壁画上,黑暗与光明逶迤接续,圣洁和极恶隔空对立,殉难的神圣和怪异的扭曲交织缠绕,如同深不见底的隧洞,将人的目光牢牢吸引在壁画里,像是被一同钉在十字架上,在精神的骷髅地罹患苦难,共赴一场弥赛亚之死。
“这画的到底是什么——?”有警员喃喃自语。
江户川乱步的眼瞳半眯起,仰头盯着那副壁画,见周围无人出声,我说:“根据《新约圣经》记载,耶稣于复活前第三天被钉在十字架上而死。而这幅壁画中明显的元素有鲜血、铁钉、荆棘冠冕、矗立在好人与坏人之间,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三面基督…所以这幅壁画想要表达的主题,应该是基督受难。”
—— “这是耶稣受难图。”
其实,以“基督受难”这一主题进行的创作,在西方艺术史上并不少见,无论是众多古典主义的宗教画,还是后来的达利、蒙克等画家,都有创作过类似主题的画作,通过基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恐怖,从而以畸形宣扬美丽,以人性点亮神性。
但,从来不会有任何一幅画作,像这幅壁画一样,只让人觉得扭曲。
——“那为什么画上的人会有三张脸呢?”
“《圣经》中提到,上帝有统一的神性却可以分为三身,即圣灵,圣父,圣子的教义。这幅壁画中的三张脸应该体现了圣三位一体的思想。”我说,同时,强烈地感受到了一种不协调感。
……,话虽如此,但谁家好人的圣三位一体是这样体现的…蒙克的《呐喊》都没你抽象好么!这到底是什么一言难尽的品味!
圣三位一体的教旨体现在那三张异化的畸形面孔之上,难免让人觉得悚然、扭曲,仿佛画中的主人公不是“好牧羊人”基督,而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三头妖怪戈耳工。
我的心中顿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幅壁画,一定与前畑卧室里那张黑色卡纸上写的“极昼教会”有关。
而事实证明有这种联想的不仅是我一个人;栗桥警官取回了那张黑色卡片,将我们先前在前畑卧室的发现说了出来。末了,他的神色显出几分凝重:“高井前辈,我怀疑这个所谓的‘极昼教会’是一个□□组织,他们蛊惑了死者,引导她犯下连续杀人事件。”
此刻,众人目光的落点一同汇聚在苍青色的水泥板上,江户川乱步缓步上前,戴着塑胶手套,用镊子将墙缝里细小的黄白色粉末捻出一点细屑,放在指尖上细细观察。
看了大约几秒之后,江户川乱步说:“这应该是人骨磨成的粉。”
绿眸青年戴上了那副显得有些旧的黑框眼镜,神情依旧镇定,仿佛不觉得自己说出了多么骇人听闻的事实,四下只听得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在这之中,我无端地联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推理小说中的情节:主角在满是十角形设计的房间之中,发现了唯一一个十一角形的设计。这个多出来的角,就成为了发现房间之中隐藏空间的钥匙。
现在的情形看起来就和那部推理小说中的情节一样,乱步先生的手中正牢牢握着这个房间中唯一的十一角形,抽丝剥茧一般寻找着简洁到极致的公寓里翻转的空间,那些隐匿最深的秘密——而他看起来永远是从容不迫,气定神闲的,仿佛任何腐朽在地底、不见天日的真相都无所遁形。
就在这时,我听见身旁的栗桥警官问:“但是···我不明白,乱步先生,死者为什么要弄这些风格不一、神神鬼鬼的东西?”
墙上的基督受难图壁画、摆放在门厅中的微缩枯山水景观、走廊尽头的俳句屏风···这些有着不同文化背景、风格各异的东西,奇妙地堆叠在前畑雪洞一般、单调的家中。
“啊呀,这算是你们警方的委托吗?”江户川乱步笑道,我看见高井警部面色铁青地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点点头,神色间多少隐含着一点潜藏的让步。
高井警部态度的转变发生在乱步先生找到那幅隐藏的壁画之后。我想,大概是乱步先生展示出的推理能力,使他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尽管仍有一种疏离的冷淡,好在不再像一开始一样抱着绝对敌视的态度。
不过,是错觉吗,怎么感觉高井警部同时还瞪了我一眼···
总感觉身上的仇恨···有不少都是乱步先生拉过来的。
言归正传。
“我觉得是因为信仰的改变。”先前一直沉思着的高井警部看着那张烁烁闪光的纯黑色卡片,开口道,目光有意无意的望向壁画的方向:“死者前畑应该认为,不能回应人信仰的神,不配称之为神。”
栗桥闻言恍然大悟道:“所以···墙上原本的基督受难图才被前畑用白漆抹去,‘极昼教会’的卡片丢在抽屉里落灰,这些行为都代表着前畑作为信徒,不再相信她皈依的信仰。”
虽然这之中的逻辑链听起来很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回想起之前遍布白墙上、凌乱无序的抓痕。
我的目光停在前畑尸体旁边那樽沾血的微缩枯山水景观上,脑海中回想起之前看到的、走廊尽头绘着青蛙与池塘的屏风,不由得开始思考——微缩的日式枯山水景观与俳句屏风置于房间中央,有着基督教义意味的壁画却被白漆抹去。
等等,被白漆抹去?
我的心中隐约有了一些猜测,但乱步先生随即抛出一个更惊人的结论。
“高井警官,先前的推理有一个错误的地方,我一直没有纠正你。”江户川乱步重新戴上了那副黑框眼镜,我知道这是他的“异能力”「超推理」发动的表征:“警方认为凶手破门而入后,使用了迷幻剂一类的药物,使死者失去反抗能力,然后再将其杀害。”
“但是,这种推理有一个明显的漏洞,你们并没有考虑死者前畑滋子的反应时间。所以这样想,事件的顺序就完全反了。实际上,应该是前畑滋子先服用了致幻剂,之后才有某人破坏房门,进入案发现场。”
“换言之,在那个人进入案发现场之前,前畑滋子就已经死了。”
像是全然大胆的推论,如同空中楼阁一般忽然而至的结论。
“什么…”栗桥警官愣愣地问,惊骇地睁大了眼睛。
“等等···”高井面色如冰,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你在说什么?”
江户川乱步对其他人的反应不以为意,那双翠色的眼瞳像是透过虚空中漂浮的光点,望向很远的地方,被绰绰斜照进来的云影掩映,有种令人惊叹的沉冷与澄明。故而青年说话的声音虽然清朗,但总归是有种隐隐的力量在,像是真相的具象。
——这和他看着过分年轻、显出几分稚气的外貌形成一种极致的反差。
——“死者前畑滋子患有心脏病,这一点才和她真正的死因有关。”
“乱步先生说得没错。”
我看见高井警部的眉头几乎皱成一团,为了佐证侦探的想法,同时也为了打消诸位警官的疑虑,我补充道:“我和栗桥警官刚刚在死者的卧室内发现了硝酸甘油一类的药剂,这些应该都是前畑用来治疗心脏病的处方药,高井警部您可以派人去查看。”
高井身旁的警员随即去了卧室,不一会儿就翻出了前畑那几盒药剂,摆在地上。
“之前检查尸体的时候我发现,前畑的身体后背衣物湿冷,明显有大量出汗的痕迹,这也符合心脏病发作时的症状。”提及这里,我顿了顿。
世事如羊走迷,个人偏行己路。在看到前畑家中的壁画时,我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选择浸溺于宗教的池沼中呢?
现在,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 …”
在一片安静中,乱步先生总结道:“所以,凶手正是不想让警方发现前畑真正的死因,所以才伪造了凶案现场。”
栗桥警官紧紧蹙眉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冲淡了容貌过分柔和的观感:“伪造凶案现场,这种事怎么行得通。”
“如果是前畑死后凶手伪造的钝器伤,法医尸检时检测生活反应,一样可以发现死者真正的死因是什么,这种事···这种事怎么会有操作空间,又有什么意义?”
我觉得他现在的口吻实在有点像高井警部,不愧是前后辈,我甚至忍不住怀疑他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一句“说了半天就是这些”。
疑问如同海中源源不断产生的泡沫,漂浮在乱步先生身侧,将他包围起来,青年轻轻垂下眼睑:“关于操作空间···栗桥警官,你知道超生反应吗?”
就像乱步先生说的类似“笨蛋”或者“你还不笨嘛”之类的话,他这样温淡的询问总是有一种孩子气的天真在,更像是真心实意的感叹,很难给人高高在上的质询感,也就无所谓冒犯。
“在人死后,组织细胞尚可存活一定时间,对外界刺激尚能产生一定反应,这就是超生反应。常见的现象,比如砍下人头后约十分钟内,仍能见到离体的头部有眼球、口唇及下颌运动,而分离的躯干部则可有痉挛、心脏跳动、血液从动脉断端喷射而出。”
“犯人正是利用这种现象伪造前畑的死因,使现场取证的警方不容易鉴别这道钝器伤是否为生前致死。”
“不过,犯人就算是利用了这一点,现场也有一个败笔,即出血量的问题。”乱步先生手指指向满地的血脚印:“如果是死后造成的钝器伤,伤口处并不会大量出血,所以犯人应该同时使用了血浆一类的东西,伪造了满地血脚印的假象。”
江户川乱步解释完毕,见栗桥警官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说:“至于有无意义的问题···栗桥警官,我们这样比方吧:假装一个溺死的人上吊自杀,或者假装一个被烧死的人由钝器击打致死,伪造这样的死亡现场难度系数无疑很大,因为尸体上会出现一些明显的表征,所以你看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基本上就知道死者的死因是什么。”
“但是,将一个被勒死的人伪装成生前缢死,这样的诡计在现实中往往更容易实现。因为两者在死状上有相似之处,而我们常用的一些判断方式,比如颈部索沟的数量、索沟的深浅度、附近有无皮肤出血或者水泡等生活反应,或者所谓的“提空现象”都是尸体上一些微观的细节,在警方初步调查案发现场时往往不容易发现,所以更加容易形成误判。”
“从这个角度思考,我们不难得出杀害前畑的凶手想要达到的目的——因为人们容易受到视觉的影响,往往更容易关注明显的,忽略细节的;关注整体的,忽略局部的——这是人之常情;而有了明显的钝器伤在先,就容易形成先入为主的判断,更加容易忽视前畑真正的死因。"
所以乱步先生才会在一开始说“凶手正是不想让警方发现前畑真正的死因,所以才伪造了凶案现场。”
“而且···”
说到这里,我及时打住,没有将接下来的推测说出来。
而且,法医是否能“发现”前畑的真正的死因,这还是个类似于“to be or not to be”的问题。
从前畑死亡现场的诸多细节来看,犯人总给我一种思虑周全的侧写——ta不太可能是异能者,因为犯罪现场充斥着人为计算的痕迹,宛若操作精准的机器读秒,每一步都有环环相扣的痕迹。
如果我是这样的犯人,在伪造死者的死因之后为了继续误导警方,大可以买通法医,伪造尸检报告——若是在一般社会,位于这种黑色地带的操作当然行不通,可是,这里是横滨——先不提法医在日本是7k的工作,任务量大,相当辛苦;更不用说在这座城市里,光是港口一带就会出现不少来路不明、最终“死因成谜”的尸体,这其中无疑是有很灵活的操作空间。
实际上,按照我们刚进案发现场时听到的汇报,法医并不会解剖前畑滋子的尸体。在过了今天之后,前畑的尸体就会被家属领走。在尸体被火化之后,一切罪证都将消弭于无形,警方永远不会知道前畑真正的死因。
当然,以上这些都只是我非常主观的臆测,纯主观,不负责。
“那么这样想···”栗桥像是被我们说服,环顾四周:“其实这个房间靠近横滨港口,湿度明显过高,容易增加心脏病发的概率。”
他越说越快,完全沉浸在推理之中,似是兴奋,呼吸有些急促,及肩的半长发汗津津的,白皙的侧颊上浮现一点晕红:“高井前辈之前提到,前畑滋子的尸体双目涣散、瞳孔放大的表征。死者生前很有可能服用过东莨菪碱这类迷幻剂…按照这个思路,凶手使用迷幻剂并非是为了迷晕前畑,让死者失去反抗能力,而是致幻,从而刺激死者的情绪。”
“从医学层面来说,冠状动脉的主要功能是给心脏供血,如果患者的冠状动脉本身就存在较狭窄的情况,比如冠心病,那么情绪激动、过于劳累等因素都有可能影响冠状动脉的血流量,从而诱发急性心肌梗死和心力衰竭。”
“凶手可能是利用这一点,诱导前畑的心脏病发作。”
“……”
“难道前畑滋子是被活活吓死的吗?”、“但是,栗桥这样说也有道理···”、“福尔摩斯不是说了吗···当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再不可能,也必定是真相。”“还福尔摩斯···你通俗小说看多了吧!”
——“不对不对。”周围的讨论和惊诧像是化作了嗡嗡不清的背景,其他人还未作出更多评价,乱步先生叫道,像个打断大人谈话的小孩子。
“乱步先生,有什么不对吗……”
栗桥微垂的眼睫形成一道纤长的阴影,像是一下被人打断,他又恢复了那种过分弱气的模样,吞吐道。
似是发现了后辈的不安,高井警部面沉如水:“侦探先生,栗桥的结论有哪里不对吗?”
高井警部隐忍不发的时候,眉宇间其实隐隐沉着一种威势,很能让人觉得,这是一个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警察。当然,乱步先生对此保持着一种很松弛的态度,浮沉在那张介于可爱与清俊的优越面容间的,并非浑不在意的轻慢,而是位于水面之下,更整体、更深层的一种东西,譬如山岳惊掠其上,横贯于暴雨将至之间,因为远远大于局部之和,所以很难用语言准确的形容,
“宫部小姐。”青年突然叫了一声我的名字,走到警员之前拿过来的药剂前,似是在仔细寻找着什么。
翻了半晌,像是一无所获,江户川乱步转过身来,看向我和栗桥警官,眼瞳中流转过摄人的绿意。“你们在翻找前畑卧室的时候,有没有找到一种叫做β受体阻滞剂的药物。”
一线灵感如天光乍破,骤然贯穿我的脑海。我感觉乱步先生像是在推开一扇又一扇紧扣的门扉,门后有惊涛揣揣、风声呼啸,而他的手已经落在又一个锁簧之上,只待最后的因果榫卯相合。
“原来如此——”
我弯下腰来,重新翻找了一遍警员拿过来的药物。
“奇怪···我记得我刚刚明明看到了,就在前畑卧室的第一层抽屉柜里。”
遍寻不见先前看到的药盒,我心中不免疑惑。小跑回前畑的卧室,再度翻开抽屉,我发现那盒β受体阻滞剂不知为何掉到了抽屉的活动木板之后,卡在一二层抽屉的阴影里落灰。可能是因为先前粗心的警员只是匆忙地翻找,所以才没有发现。
高井警部看着我拿着药盒回来,微合双目,没好气道:“侦探先生,现在可以为我们说明了吧。”
“前畑滋子真正的死因,是药物的误服。”
“这起案件的关键点就在宫部小姐拿回来的这盒β受体阻滞剂上。这的确是治疗心脏病的一种药物,但如果在夜间服用,就可能导致冠脉痉挛,从而诱发心梗。”江户川乱步说:“凶手正是利用这一点,同时故意伪造凶案现场,从而诱导警方推定死者错误的死因,误导死亡时间的调查。”
现在仔细想想,案件背后的凶手有着堪称险恶的用心,案情的一次次反转,如同一重又一重雾障缭绕其间,将警方的视线始终阻隔在门扉之外。在前畑的尸体火化之后,所有的罪证都将被灼烧为一小撮枯熄的灰烬,如果警方真正按照最开始入室杀人这个错误的方向侦破案件,有很大概率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依旧徒劳无功,最终只能让这起事件成为故纸堆中积压的一页。
“高井警官——”江户川乱步说罢,略微向前探身,与高井警部对视,那双绿眸仿佛洗练过,眼底映出一层灿然的光。而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青年的唇角似乎浅浅浮漾起比微风还轻的笑纹:“我之前就很好奇一件事了。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之前非常确信,前畑一定是「军警连续死亡事件」的凶手呢?“
高井警部对此一言不发,我注意到他好像无意识地向后退去半步,像是无声的默许。
见状,一位警员鼓起勇气——我注意到,他正是刚进门时,我们看到的、那位扶住墙的青年:“因为···在乱步先生和宫部小姐来之前,我们在前田家的冰箱的冷冻柜中,找到了一只用刀割断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