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夜 | 「本所七怪谈」事件
“你要尽心、尽性、尽意爱着你的神。这是诫命的第一条,且是最大的。其次也相仿,就是要爱人如己,这两条诫命是律法和先知一切道理的总纲。——《马太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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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接我和乱步先生的,是之前和我电话通讯的那位栗桥浩美警部。
再三和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保证一定会把乱步先生带回去,一定不会让他在横滨街头迷路后,我和乱步先生坐在警车的后座,从后视镜里恰巧能很好地观察清楚这位坐在驾驶位上的警员。
栗桥留着及肩的半长发,面容白净、身材偏瘦,人确实和电话里的声音一样年轻,像是才刚出警校不久。折角适中的下颌让他的长相有一种弱质的秀气感,神情甚至显得有些过分的怯懦。
不过“浩美”这个名字似乎本身就有偏向女性化的意味在。
乱步先生的话打断了我短暂的思考 ——“宫部小姐,你之前在横滨待过吧…嗯…不是法院,那就是在法律事务所短期任职过,你听说过「本所七怪谈」事件吗?”
江户川乱步抬眸看了我一眼,随即像是自问自答一般:“啊…看来你知道,不过应该说不上完全了解。”
一线灵感的浮光掠影蓦然穿透我的脑海,我终于想起先前听到那句“什么才是世界上真正的完美?”时,那种古怪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我的确听到过这句话。
像个小孩子一样不会坐电车的乱步先生…真是有着称得上可怕的推理能力。
“不愧是乱步先生…”我迟疑了一下,说:“我在异能特务科任职之前,确实曾经在横滨的法律事务所工作过一段时间,对「本所七怪谈」事件只算略有了解。”
“那起事件最后是乱步先生解决的吗?…有什么特别的吗?”
侦探的绿眸亮了亮,大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像个真正的小孩子那样高兴道:“你还不太笨嘛…不过如果是被我解决的事件,我是不会忘记的…哎呀,人们果然还是很依赖我的异能力吧。”
“两位是在讨论「本所七怪谈」事件吗?…我也听说过呢。”正在开车的栗桥插话道,脸上浮现出一点和气的笑意,他大概是那种很容易对他人表现出善意的老好人。
江户川乱步眯起眼睛,隐隐流转出摄人的绿意:“啊…警官你是在市警刚刚任职不久吧···我之前好像没有见过你…那么「本所七怪谈」发生时你应该还在警校学习吧。”
“这一点不知道算不算乱步先生说对了。”栗桥像是更放松了一些,露出一个有些弱气的笑:“那时我的确在警校学习,不过已经作为实习生参与到警队的工作中去了。”
“……那起事件的确很有名,我记得当时在警察学校的教官还把这起事件当成犯罪心理分析课的课题了呢…”
“是吗?”江户川乱步脸上的表情消失了,他凝视着后视镜里栗桥的倒影,像是在确认着什么:“警官你姓什么来着。”
“敝姓栗桥···”栗桥下意识道,闻言神情有些不安,用一种怯生生的口吻问:“是有什么事吗,乱步先生。”
江户川乱步没有对栗桥的回答作出反应,就只是凝视着后视镜里栗桥清晰的剪影,过了数秒——
“是吗,那就好,没什么事,只是随便问问而已。”说完后,他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开始大大咧咧地麻烦栗桥给我介绍「本所七怪谈」事件的细节。
——「本所七怪谈」事件,就国内的个人犯罪者来说,堪称是影响极为恶劣的那一类。
六名正值花季的受害少女,被剖面,剜心,断手断脚···每一个无不是在失踪后以凄惨的死状被人发现。
而案发现场则更为奇诡,根据目击者的证词,最终发现尸体的地方多有“单边芦叶”、“送行灯笼”···这种像是被江户时代本所地区传闻中的怪谈,令人毛骨悚然。
因为案情复杂、影响恶劣,还牵扯到怪谈这种神乎其神、神神鬼鬼的东西,当时在国内引起了轩然大波。对此,警方成立了特别调查组进行调查,但是直到第六名受害者被人发现,案件都没有丝毫进展。
不仅如此,嚣张的凶手还同时寄信到警局,在匿名信中大放厥词,企图公然挑衅警方。
而在第六名受害者的尸体被发现后,时隔很久都没有新的受害人出现,就在这起事件的热度快要消散之时,各大报纸上却不知为何大张旗鼓地出现了警方未曾披露的案件细节,其记载详尽,让报纸的读者们都有一种身临其境、亲历现场的感觉。
毫无疑问,除了侦破案件的案件的警官和已逝的死者,能够知道其中这么多内情的,就只有真正的凶手了。
在武装侦探社的援助下,警方顺利找到了源头,发现这些信源是来自一名匿名的撰稿人。就在警方准备上门抓捕那名撰稿人时,却发现那名撰稿人已经点燃了自己的房子,同时全身浇满灯油,就这样怪叫着“什么是真正的完美呢?”这句话,上吊烧死在熊熊烈火之中。
那场大火持续了将近一夜才被扑灭,而足够的高温是能引发蛋白质变性的。在已经成为废墟的案发现场,警方只发现了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焦尸。
值得一提的是,全身淋满灯油,吊死于烈焰燔焚之中——凶手的这种纵火上吊的死亡方式,恰好符合“不灭的挂灯”这个怪谈描述的场面。于是,六名受害者以及凶手本人,就这样组成了坊间称呼的「本所七怪谈」事件,时至今日还在为人们带来经久不衰的话题。
“最后···推究其犯罪动机,有人认为那个记者心理变态,想要以血腥猎奇的案件博取大众的关注。”栗桥说,白皙的指节稳稳地握着方向盘:“不过也有人认为,那个记者其实已经精神失常,犯下如此骇人听闻的恶行,是在找寻一件世界上最完美的祭品,以期实现心中荒唐的欲念。”
……“完美”,这个词倏地扣动了我的心弦。
——“什么才是世界上真正的完美呢?”
这句再度出现的话让我尤其有些在意——不仅是出现在“手藏家”寄给武装侦探社的委托书里,还是「本所七怪谈」的犯人死前遗言一般的感言,仿佛命运的循环,诅咒的延续——以至于不自觉地喃喃出声,像是有感而发。
闻言,江户川乱步不高兴地嘟囔道:“世界上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完美啊…追求这种东西的才是真正的笨蛋吧…”
我说:“乱步先生这样想也有道理,不过我想这种事每个人的看法应该会不同吧。”
思及这里,于是我问栗桥:“栗桥警官,你认为世界上有真正的完美吗?”
正在开车的青年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边漾起一个淡淡的笑弧,神情意外的柔和:“说到完美这个词,让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我的姐姐,不管是座学还是家务,她几乎什么事情都做的让我母亲满意。”
我感叹道:“听起来,栗桥警官你很喜欢你的姐姐呢。”
似乎是触及了某个隐秘而柔软的角落,栗桥笑了笑,很像是一款窑变清透的美浓烧:“或许吧…至少在小时候的我眼里,姐姐是几乎无所不能的存在。”
我看着车窗上映出的青年细瘦的倒影,与中华街交错的街景驳杂在一起,细碎的天光倒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莫名地有种灼灼的晦暗。
***
一路红蓝警灯交叠闪烁。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杂志社的编辑前畑滋子就住在港口的仓库街附近,也就是那七位遇害的军警被监控摄像拍到、最后出现的地方。
栗桥的前辈名叫高井和明,约莫三四十岁,是位眉目凌厉、不苟言笑的警部。他身材高大,警服口袋里鼓起方正的一团,看形状像是烟盒,举手投足间总有一种威严感,和显得有些怯弱的栗桥警官形成很鲜明的对比,总之很难让人想象他们是前后辈的关系。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高井的神色中似有一种隐而不发的不满,面对我和乱步先生尤甚——这种感觉在乱步先生喊着“你是谁啊…安井警官怎么不在时…”到达了顶点。
我觉得他大概率很想把我们这些“闲杂人等”一起扔出案发现场。
虽然冷着一张脸,高井警部还是拉开了警戒线,带着我们走近了前畑家老旧的门。
门明显有被人从外部破坏的痕迹,也就无所谓开不开的了。一股阴凉的冷风扑面而来,空气中夹杂着潮润的水汽。不知是不是命案现场的原因,前畑独居的公寓无端显得阴森森的,全靠来往的警员注入一点聊胜于无的活气。
在来往取证的警员中,我注意到特别的一位——他扶住墙,背对着我们,身上的警服皱皱巴巴的。我看了他一眼,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前畑家的整体格局上。
这是一间典型的公寓式住宅,我首先注意到,前田家的门厅显得格外宽敞——貌似宽敞,其实很快就能发现这不过是错觉,因为房间不是长方形,所以看上去比实际面积更大。尽头的墙壁前放置着一幅浮世绘风格的屏风,上面绘着青蛙与池塘。仔细一看,屏风后的那面墙壁比门口这边更窄,也就是说,门厅是一个由外向内逐渐变窄的梯形平面,算是一种非对称的布局。
地板上遍布血脚印,客厅内几乎没有什么陈设——除了一樽沾血的微缩枯山水景观。尸体周围多见喷溅状的血迹,血痕的高度较低、毛刺较短。
前畑滋子倒在背光的地方,女人面色青白,嘴唇微微翕张着,唇角边还有干涸的白沫,涣散的双目圆睁,瞳孔放大明显。女人四仰八叉地躺着地上,像是一个漏了棉絮、血迹斑斑的破布娃娃。
然而,尤为怪异的是,前畑的右手却不知为何消失不见。只有一截鲜血淋漓、齐肘而断的断臂被扔在尸体一旁,旁边流有一大滩暗色的血迹,在地板上凝固成形。这场景和「军警连续死亡」事件中第一位受害人古川鞠子被发现的碎尸有点相似,同样是一截齐肘而断、失去右掌的断臂。
女人的手肘处血肉模糊,只留下很不整齐的横断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腐臭味,和房间里原本点燃的木质熏香交杂,形成一股难以言喻、令人作呕的气味。
江户川乱步拿下头上的贝雷帽,眉眼轻敛,微微低头,像是对于死者特殊的绅士礼。
“高井警部,尸体已经拍照取证过了,今天下午会送到本部接受更严密的检查…已经联系了死者的女儿…说是不允许解剖…明天就会到停尸间领取、交付火化…。”
法医还没有开始挪动前畑的尸体,站在高井警部身旁,在他的允许下,我带着橡胶手套触碰上尸身。
有些尸体在死后仍然会残有些许体温——但前畑的尸体因为死亡时间过长,毫无疑问已经是一片冰冷,给人一种缺乏生理性的感触。女人剩下的左手指甲开裂,缝隙中有着大量灰白色粉屑,看起来像是墙灰。她的四肢已经无法屈伸,裸露的皮肤上已经形成了轻微的尸斑,后背衣物格外湿冷。
检查完前畑的尸体,我站起身来,四下观察一圈,最后走近门厅尽头、那扇绘着青蛙与池塘的屏风。
就目前来看,现场的疑点有二。
其一:现场“很干净”——我说的“干净”并不是指满地的血脚印——而是没有明显打斗的痕迹,门厅的地面上也没有凶手拖拽前畑尸体的痕迹。
那么问题来了…当凶手从外部破门而入时,前畑为什么不反抗?
其二:从案发现场来看,这起事件并不像激情杀人。在凶器的选择上,能够造成钝器伤的凶器其实会有很多…那么凶手选择这尊微缩枯山水景观,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呢?
特别的意义···
“古池,青蛙…这两个意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我正在心中罗列着凶案现场的疑点,栗桥警官不知何时站到我的身后,也许是出于困惑,声音显得有些含混。
我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屏风上;屏风和走廊尽头的墙靠得很近,背后就能看见墙壁上的电源插座。这扇屏风上的图画类似浮世绘,又很有东山魁夷的风格,素湍绿潭与正要跃入水中的青蛙一静一动,相映成趣。
不过,画面中心的那只青蛙,似乎有些过于栩栩如生了;相较于日本画水墨的写意,更像是使用了油画的作画方式,特别是那只青蛙黑沉如墨的眼珠,像是深黑色的纽扣一样,看久了莫名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我的手触碰上屏风,在青蛙的眼睛部位摩挲了一阵,重新定了定心神,说:“古池、青蛙…这幅屏风画上的应该是松尾芭蕉所做的俳句「古池苍苍,青蛙跃入,水声响。」中的内容。”
“是这样啊——”
前畑卧室里的陈设同样极其简洁,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木柜子,显出一种单调的冷清。
单人床床榻冰冷,被单上还落着一层浅浅的浮灰,没有什么生活的痕迹。木柜的第一层抽屉里零零碎碎散着几个药盒药瓶,我打开看了一下,似乎是辅酶q10,β受体阻滞剂、硝酸甘油之类的处方药。其他的抽屉里则乱摆着诸多杂物,凌乱夹杂着一些草稿纸,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前畑曾经当过一段时间自由撰稿人的缘故。那堆稿纸的纸质大多粗糙轻薄,我简单翻了翻,“吧嗒”一声,一张黑卡纸掉到了地上。
那张黑卡纸上什么字都没写,触手的感觉很奇怪,似乎并不像粗糙的纸质,更像是涂上了一层透明的胶质物,放到相对明亮的光线下,隐约辉映一点湛湛的暗芒。
我盯着那张纸看了片刻,对栗桥说:“栗桥警官,你能帮我把卧室里的窗帘拉一下吗。”
房间里骤然变得昏暗,只有门缝的罅隙透出门厅里一线微弱的自然光,可是还不够,我将黑色卡纸拢在手心,确保那张卡纸处在极度幽暗之中。
过了片刻,黑暗中的纸面上先是出现了一个居于正中的十字架;接着,印着一群闪着幽幽荧光的双翼蝴蝶,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张卡片,数量如此多的蝴蝶叠加起来,其实完全不会给人一种“会飞的花朵”般翩翩起舞的美感。
密集的视觉冲击繁复交织…反而会油然而生一种寒浸般的悚然。
我想,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听到双翼蝴蝶这个图象;我记得在「军警连续死亡事件」中,第一位受害者古川鞠子的手上,就纹有一个黑色的蝴蝶纹身。
我又等了一会,少顷卡片的下角又渐渐出现了一行亮色的小字。
看清那行字,我的脸色轻微地变了。
“这是···夜光涂料?”栗桥警官凑过来,看向我手中的黑色卡纸,缓缓念出上面的字:“你用油膏了我的头,使我的福杯满溢···极昼教会。”
——“极昼教会?这又是什么?”
我和栗桥对视一眼,心中浮现出一点不详的预感。
栗桥警官帮我将打开的抽屉一个一个合上,我们在前畑的卧室转了一圈,除了那张有关“极昼教会”的深黑卡纸,貌似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再度回到门厅时,便听到乱步先生问:“那么高井警部你对于犯人有什么头绪吗?”
“死者前畑滋子,现年48岁,已婚生子,和丈夫育有一女,原先是家庭主妇。两年前,前畑先生因病去世,前畑滋子通过网络应聘杂志社的编辑工作,现独居横滨仓库街。除了杂志社的同事和独生女儿,基本没有多少相识的友人和熟人,人际关系极其简单。”
“前畑的死亡推定时间是昨天夜里十二点到一点左右,后脑有被钝器击打形成的痕迹,初步判断是被人谋杀,凶器应该是尸体旁边沾血的微缩枯山水景观。”高井冷冷道:“从现场来看,前畑没有挣扎的痕迹,尸体尸体呈现下颌回缩、瞳孔极度上翻的表征,凶手可能使用了东莨菪碱一类的迷幻剂,让死者失去反抗能力后将其杀害。”
这样我的第一个疑问就解释了一半;因为迷幻剂的作用,前畑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不能反抗。
“通过地板上的血脚印无法看出行凶者的鞋印花纹,现场被处理的很干净,没有残留的dna和指纹,可以判断凶手可以判断凶手有意识地使用了鞋套和手套,具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
“当然…”高井像是冷嗤一声,看了我和乱步先生一眼:“出于工作的原因,我也是知道异能力犯罪者的···这样的现场也可能是凶手的异能力造成的,不是吗?”
我的眉头深深蹙起。
从刚开始我和乱步先生进入案发现场时高井警部表现出的不满,到现在话里话外不加掩饰的敌意,很明显,他是知道我们二人“异能者”的身份的,这样的前提换来的并不是对我们能力的信任,而是忌惮和厌恶。
可是,前畑被杀的现场,不像是异能力犯罪。
思及这里,我的心中“咯噔”一下,真正泛起难以言喻的凉意。
如果是攻击性的异能力犯罪者,现场不会如此干净和完整。
如果是能够修改客观事实的异能者…这种假设更不可能。
这一类异能者,比如在处在异能特务科监管下、能够无差别发动异能力,无视客观因果的「杀人侦探」;还有我之前听说过的,在政府的「七号机关」中,确有关押着一名有着“能够消除犯罪证据”能力的异能者,被用来消除政府暗地中进行的、见不得光的罪证。
虽然稍微啰嗦了一点,但举以上例子,意在说明:这一类的异能者无论如何只有两种命运,不是被杀,就是被“物尽其用”,不可能不在像「异能特务科」这样的政府机关监管之下。
所以…这不是异能犯罪,仅仅是一起“普通”的谋杀案。
牵涉到事关异能特务科泄密的「军警连续死亡事件」的前畑滋子,最终却死于普通的谋杀设局之中…无意间,我的目光与倒在地上的前畑滋子隔空对上,她微微张开的嘴在此刻仿佛现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一个扭曲的笑容。冥冥中,好像有一条极细的血线穿过重重迷雾,隐约透露出一丝森寒而狰狞的脉络来。
虽然心中确定这一点,但很明显,我的结论是不能当众宣之于口的…不过,好在还有乱步先生。思及这里,我不着痕迹地看了乱步先生一眼。
幸好,江户川乱步对高井警部话语中隐隐的敌意不以为然,而是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上:“那么,就是一无所知咯。”
高井深吸一口气,看得出在努力压住自己的不耐,他以一种相当确切的语气道:“而且,我们怀疑前畑滋子就是之前「军警连续死亡」事件的凶手,利用报纸上的栏目发布杀人预告。正因为这样才更不能交给外行的侦探处理!”
“真是愚蠢!世界上的疑难案件,当然要交给名侦探来解决啊。”
“你——!
——“乱步先生,宫部小姐,你们快看这里。”可能是察觉出气氛的尴尬,栗桥试图换个话题,避重就轻地用手指着前畑家的墙壁。
顺着他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漆成白色的墙壁上密布斑驳的印记,印痕深深浅浅,有的还渗入了细小的血点,相比于刀削斧凿更显得杂乱无章,像是人用手用力抠挖、抓挠后留下的痕迹。墙皮被潮气洇湿,星星点点地剥落了不少,隐约透露出内里水泥灰暗的底色。
“墙上抓挠的痕迹还很新。”我说:“前畑死之前难道在抓自己家的墙壁吗?”
……这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正常人会做的行为。
“谁知道。”高井没好气道:“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大多不都是一副疯疯癫癫、精神失常的样子。”
“高井前辈…”栗桥还想多说什么,遽然一阵笑声却打破了浸泡在十足火药味中的沉默。
“哎呀…”江户川乱步盯着遍布凌乱抓痕的墙壁,哈哈大笑道:“这就有意思了。”
无视其他人怪异的脸色,像是随心所欲,青年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受潮的墙皮边缘。他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那副黑框眼镜,绿眸隐蔽在薄薄镜片下,逆着日光看不太真切。
所有人都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瞬间迟滞。
“你干什么!!”高井很快反应过来,吼道,却来不及阻止青年的动作。
因为受潮,墙壁上的白漆更像是凝固成薄薄一层墙纸似的东西,覆盖在水泥板上。随着他用力一扯,苍白如纸的墙皮作“簌簌”地大块大块剥落,陡然露出最下方苍灰色的水泥板。
慢慢的,有什么东西正在显示出真正的轮廓。
原先想要拉住乱步先生的高井警部站在原地,呼吸一滞。
不少人听到这边的动静,想要围上来,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那墙壁下面有东西。”聚集着不少警员的前畑家霎时变得很安静,又在下一个瞬间烧成一锅“咕嘟咕嘟”冒泡的沸水。
看清墙壁下隐藏着的东西的刹那,浸骨的凉意如同寒流席卷上空,我身旁的栗桥警官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我听见这位看起来有些怯弱的警官说。
“单边芦叶”、“送行灯笼”、“不灭的挂灯”均来自宫部美雪《本所七怪谈》
出自《圣经·诗篇》
关于案件的侦破,《文野》里面和现实生活中的区别还是挺大的,现实中刑侦肯定要分析血滴路径,计算撞击角度什么的…作者也不是专业的,大家随便看看就行
随着他用力一扯,苍白如纸的墙皮作“簌簌”地大块大块剥落,陡然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