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姜海站在他爹旁边，一直盯着刘福德，见他眼神下撇，也看到了那张纸条！
他没管老爹，飞快弯腰伸手抓起那张纸条护在胸口里。
刘福德慢他一步，眼睁睁地看着要命的证据落在姜海手上，他眼底赤红，宛如困兽，嘶吼一声再次扑向姜海。
姜海机灵得很，直接出了屋，剩下的人像一堵墙，黑压压一片堵着他。
陆晚婉出去连踹了好几脚墙角，她肺里好像在不断充气，她快要爆炸了！
怒火涌上大脑，终于烧断了那根快要断掉的弦，陆晚婉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怒气冲冲地捡了根棍子，折身返回屋里，她要打人！
姜海正好跑出来，两人来了个对对碰，陆晚婉的鼻子正好撞上姜海的胳膊上，鼻子传来一股剧烈酸涩的疼痛感，陆晚婉的眼里沁出生理性泪水，这点子泪珠仿佛大坝开了闸，陆晚婉的情绪如同奔腾而出的洪水，铺天盖地席卷了全身，女孩呆呆地摸摸她的鼻子，张嘴嚎啕大哭起来。
不是捂着嘴失声痛哭，也不是嗷嗷叫的撒泼哭法，就像小孩子一样，扯着嗓子仿佛要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大人表达自己的委屈，哭得人耳朵发麻。
姜海捂着那张纸条兴冲冲地跑出来，激动地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嘴巴咧到耳根后，“刘满仓，没了你老子，我看你还怎么嚣张！哎哟，陆婉……你没事吧”
姜海皮糙肉厚，陆晚婉撞上来的那一下根本没觉着，他看着陆晚婉摸鼻子，刚要问她一声，就被陆晚婉撕心裂肺的哭声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
这是怎么了！把她鼻子碰断了吗！
“陆婉，你别哭啊！让姜岩带你去医院行不！你别哭了……”
陆晚婉好似听不见，捂着鼻子继续哭，根本不搭理他，不知道的还以为姜海对她干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呢，姜海的心蹦的更快了，这回不是激动的，是吓的，他冒了一脑门子的汗，比刘福德还害怕。
这是弟媳妇，又不是他媳妇，姜海急的抓瞎，又不能上手去看，连忙叫爹，“爹爹爹，你快来看看陆婉！”
姜岩第一个走出来，姜海如同看见救星，扯着姜岩推到陆晚婉面前，“我俩刚才撞了一下，碰着她鼻子了，你快带她去看看，哥出钱！快去！”
后面呼啦啦一大群汉子走出来，有些无语地看着哇哇大哭的陆婉，不就是撞了一下鼻子吗，至于哭成这样？这也太娇气了点吧？
刘福德绿豆大的眼睛睁的溜圆，愤怒地望着还在哭的陆晚婉，这个贱|人，他还没哭呢，她倒先哭起来了！
陆晚婉今晚是大功臣，于情于理，姜在理都得关心一下陆晚婉，他连忙上前关心道：“陆婉你别哭，先去让孙大夫看看，不行我让姜海姜岩连夜去医院，行不？大半夜的，别让人听见，咱这是秘密办事呢……陆婉！”
陆晚婉还站在那里，声音照样不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大帮人鸦雀无声，方圆几里都能听见陆晚婉的哭声，村里的狗也跟着叫了起来，此起彼伏。
姜在理：“……”
他尴尬又头疼，索性转身对一个高瘦的男人道：“公安同志，我让副队长带你们去住的地方，我先带人去给她看看。”
一直看着陆晚婉的姜岩出声了，“爹，我带她去，你们先去忙。”
姜在理实在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种小姑娘，他闺女被揍了也哭不出这样的声，都转腔了！
“那行那行，有事就叫人。”说完逃似的带着人走了。
“罪魁祸首”姜海本来想留下，但是陆晚婉哭得太吓人了，“姜岩，直接带她去医院，花多少钱都行，我给你出！我先走了啊，证据还在我这呢！”他吓得“畏罪潜逃”。
很快，这里只剩下了陆晚婉和姜岩。
屋里的煤油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照在陆晚婉泪痕斑驳的小脸上，女孩眼里的委屈跟着泪水源源不断地往外涌，男人沉默地看着，半晌，还是抬起手擦掉她的眼泪，低哑沉闷的嗓音响起，“别哭了。”
男人的拇指又硬又糙，跟老树皮似的刮在陆晚婉的脸上，好疼好疼，陆晚婉猛地扑到他怀里，小脑袋埋进他的胸膛里继续哭。
“姜岩，为什么我要受这种委屈，我想杀了刘福德……他、他竟然敢对我说那么下流的话，我的耳朵都脏了、了……”陆晚婉哭到打嗝，话都说不清楚了也不停。
姜岩身体一僵，手抬起又放下，任由女孩抱着。
已经接近半夜，烘烤了一天的大地终于凉却下来，山风顺着缓平的地势吹拂下来，微微吹动两人的衣角。
萤火虫星星点点，和天上的星星一眼，一闪一闪的，虫鸣声逐渐清晰起来，陆晚婉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剩抽噎。
“松开吧。”
陆晚婉不说话，默默搂紧了男人的后背，揪着他的衣服不松手。
陆晚婉小时候最喜欢爸爸和哥哥抱她，温柔却不失力量，好像可以给予她无尽的安全感。长大之后，陆晚婉少女心起，极少再和他们拥抱。男人的胸膛比爸爸和哥哥的还要宽阔结实，身上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和源源不断的热量，陆晚婉一点也不想松开。
“陆婉。”男人叫她，提醒她适可而止。
她在伤心呢，姜岩没有安慰她，也没有抱她，还是她主动抱的他，就不能让她多抱一会儿吗？
陆晚婉很早就发现了，姜岩特别小气。小脑袋不停蹭着姜岩的胸口，就是不抬头，散落的发丝钻过薄薄的布料，刺|激得皮肤发痒，不经意地撩动男人的心脏，姜岩下意识地排斥这种感觉，他没了耐性，两只大手握住陆晚婉的胳膊，强行把她拉出怀抱。
陆晚婉看看两只空落落的小爪子，嘴巴瞬间重新撅了起来，眼里又涌出来泪水，“姜岩，连你也欺负我呜呜呜……”
“该回去了。”这女人为什么这么爱哭？有什么可哭的，刘福德又没对她做什么，她对着刘福德那股怒气冲冲的劲儿呢？
陆晚婉眼皮红肿，睫毛被眼泪浸湿，一缕一缕的，眼泪啪嗒啪嗒掉，看起来像被欺负惨了的小兔子，可怜兮兮的，姜岩的心好像也被她的眼泪淹掉，他无可奈何地转移话题，“还疼吗？我带你去孙大夫那。”
这句话有点作用，但作用不大，陆晚婉止住了泪水，红得跟兔子似的杏眼瞪着姜岩不说话，也不动。
他竟然离奇地看懂了陆晚婉杏眼里的意思……
姜岩：“……我背你回家。”语气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陆晚婉看着他板着脸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破涕为笑，带着浓重的鼻音颐指气使：“那你还不蹲下！”
姜岩攥攥拳头，忍下想掐死她的冲动，认命地蹲了下去。
陆晚婉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刚要趴到姜岩背上，就被裤兜里的小刀扎了一下，她拿出来放到姜岩手里，“还给你。”说着搂住姜岩的脖子趴了上去。
姜岩看着手里锋利无比的刀子，显然重新打磨过，这女人防身意识还挺强，外面那么多人，她还拿了一把小刀。不过她什么时候拿走的？
“走呀。”陆晚婉紧了紧抱着姜岩的胳膊，姜岩把小刀放回裤兜，双手握住女人大腿，稳稳地站起身来往前走。
陆晚婉趴在姜岩肩膀上，两条小腿晃晃悠悠的，看着漫天的星星和萤火虫，突然小声道：“姜岩，我不叫陆婉，我叫陆晚婉。我不喜欢你们叫我陆婉，虽然这个年代我确实还没出生，可是现在我已经来到这里了。别人叫我陆婉的时候，就好像我不存在一样。你知道吗？就是那种超级难受超级难受的感觉。”
“要是我爸爸知道刘福德对我说那样的话，肯定会让他生不如死，把他大卸八块，爸爸最疼我了！”
可是……陆晚婉放肆地在姜岩耳边吐露自己最深的担忧，“你说我爸爸妈妈会认出我吗？爸爸虽然对家人很好，但是在外面可冷血了，打压别人公司的时候我都觉得害怕。哥哥比爸爸还狠……”就是因为这样，陆晚婉害怕家人不认她。
大概觉得这样说极其疼爱她的爸爸和哥哥不太好，陆晚婉顿了一下，继续小声嘟囔：“等我去找他们的时候，一定要先和妈妈说话，妈妈最善良了，肯定会认出我的。能见到年轻的时候爸爸妈妈我还挺高兴的，哥哥这时候还没娶嫂子吧，嘿嘿陆邱还没出生呢，哼，这回我要比他大好多，就不能欺负他了，有点可惜……”
女孩的声音渐渐微弱，直到消失。
她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全被男人听到了。
这样离奇的事任谁听了都会震惊，甚至毛骨悚然。
姜岩心里也升起淡淡的惊讶，原来她是来自几十年后，他还以为她是借尸还魂呢。
这个说法也不对，她既是后来者，也是借尸还魂。
姜岩第一次看见陆晚婉的时候就已经起了疑，陆晚婉当时看他的眼神，有害怕，有惊讶，但是没有怨毒。她又没失忆，掩藏在心里的东西不会改变。说好也很奇怪，而且，她的眼界远在陆婉之上，这需要足够的阅历才能做到的，一个人再性情大变，这个也无法改变。
即使姜岩小时候听过许多山精野怪，借尸还魂的故事，真发生在自己身边，同样不能免俗地警惕恐慌，一开始的时候姜岩观察过陆晚婉几天，就发现她除了变成另一个人外，并没有故事里那些东西的法力和害人之心，甚至不如陆婉，连家务都不会做，就知道闲着不干活……
陆晚婉睡着了，揽在姜岩脖子上的手臂无意识地滑了下去，小脸靠近男人的脖子，随着姜岩的走路动作，柔软的嘴唇随着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轻点在男人的脖颈上，带起一阵酥麻。
姜岩的腿僵在原地，差点绊倒，他脑中思绪顿时混乱，这女人不仅懒，还是个傻的！
“姜岩！你这个大坏蛋！你是不是有病！”陆晚婉恼火的骂声划过寂静的黑夜。
陆晚婉要气死了，她刚睡着，就被男人一个颠簸给弄醒了！
“要么下来自己走，要么搂住，你自己选。”男人的声音暗哑粗噶，像在砂砾里滚了一遍似的。
就背了她两回，每回都不让她顺心！陆晚婉瞪着男人的后脑勺，不甘心地狠狠勒住男人的脖子，“勒死你，勒死你！勒死你算完！”
姜岩滚动了两下喉结，无视陆晚婉的动作，脚步如飞。
几分钟后，把陆晚婉甩麻袋似的放在她屋门口，一句话没说，转身走进自己屋里，砰的一下关上门！
陆晚婉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一甩辫子，也砰的关上门！
刘翠花听见陆晚婉的动静才躺下，“这个作精，大半夜的就不知道轻点！”说着打了个哈欠，沉沉地睡过去。
第二天，陆晚婉一觉睡到中午。
王桂芝像急风一样刮进来，“晚婉，晚婉，快起来！大队书记被公安抓起来了！还有好多公安去了知青所！你快起来去看看！”
陆晚婉睁开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看着眼里藏不住急切的王桂芝愣了一下才坐起身来。
“赶紧的晚婉！我来的时候边卉已经进小屋里被问话了！她会不会有什么事啊！书记被抓走，公安为什么找知青们呀！”王桂芝不解，也担心边卉，催促陆晚婉快点。
陆晚婉揉揉眼睛，下床开始洗漱打扮。她虽然知道这事，还是想跟着去看看。
到了知青所，陆晚婉才发现乌泱泱的全是人，几乎整个大队的人都来了！
陆晚婉在外面根本挤进不去。
王桂芝高高壮壮的，一手搂着陆晚婉，一手往里边探，用身体挤开一条小路，“让一下，让一下啊。”
人群顿时骂声一片，挤了十几分钟，终于挤进了最里面。
陆晚婉都快被挤肉饼了，扶着公安围起来的木栏杆大口喘气，向王桂芝竖起大拇指，“桂芝，你真牛！”
王桂芝很得意，刚想说话，边卉出来了，她急忙招手：“边卉，这里！”
边卉脸上没什么变化，笑着走向她们，看见陆晚婉还肿着的眼睛，连忙关心道：“怎么了这是，怎么哭了？”
陆晚婉现在的谎话技术已经炉火纯青，她捏着软软的下唇露出那一点快要好了的伤口给边卉看，“昨天咬到嘴巴了，好疼。”
边卉和旁边的王桂芝：“……”
有时候吧，她俩也受不了陆晚婉的娇气。
陆晚婉吐吐舌，没在意她俩的表情，问边卉：“公安什么时候过来的？”
“来了一个小时了。”边卉顿了一下，“向前进那边好像有点牵扯，他第一个进去的，到现在也没出来。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