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公社干部来到红旗大队已经接近中午。
公社干部已经视察了三个大队，大热天的，他们不禁渴得嗓子冒烟，饥肠辘辘。
刘德福站在最前面和公社干部走在一块，自然观察到了，他笑着提议道：“领导们一路视察过来辛苦了，人是铁饭是钢，去家里吃个便饭再看吧。”
几个公社干部意动了，纷纷看向公社主任。公社主任也不推辞，“那好吧，麻烦你们了。我们交饭票。”
刘德福笑得谄媚，胖乎乎的脸上都是褶子，“领导到这里来视察已经很辛苦了，哪能让领导们交饭票，我家那口子已经做好饭了，就等着领导们过去吃饭呢。”
公社主任现在又累又燥，无心理会刘福德的奉承。从地头走到刘德福的家里还得两里地，公社主任走到一半撑不住了，他又热又渴，眼冒金星，应该是伤暑了，“我记得小姜你家是在这附近吧？我有些头晕，先去你家先喝口水吧。”
这群人里，数着他职位高，自然听他的。
于是，众人就近来到姜家。
姜在理引着众人来到堂屋，除了他，后边的人一脸惊奇。
一个普通的大队长家，怎么会收拾地这么气派？
公社主任喝了几口水，这才缓过来。不过脑子还是发昏，他道：“小刘啊，我还是晕的难受，就在小姜家吃吧，别来回折腾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这日头太晒了，下午还要去三个大队，主任就在姜队长家休息一会儿吧。”这么大的太阳，其他公社干部也怵头。现在坐在阴凉舒适的姜家堂屋里，大家都不想动弹。
刘德福脸色扭曲了一下，迅速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这就叫我那口子把饭送过来。”
“这么大热的天，不用麻烦了。随便在小姜家吃点就行。”公社主任不同意，当干部的最注意形象，让下边人送吃送喝，不好看。
为了讨好这些人，他特地使唤儿子买了三斤肉，刘德福才不会做无用功，“没事，就两步路，我骑着车子就送过来了。姜队长没准备，不如送来的快！”说着就出了门。
公社主任没拦住，心中有些不喜，这个刘德福阿谀奉承地太过明显，好像生怕他看不出来似的。
刘德福走后，众人坐在椅子上喝着凉白开，打量着姜家堂屋的陈设，忍不住问道：“姜队长，你家收拾的真大气，是你收拾的吗？想不到姜队长还有这一手。”
姜在理给领导们续上水，笑呵呵地摇头，“是我家小儿媳妇弄的，我不会这个。”
问话的李科长更惊讶了，这么简约大气的陈设竟然是个女人弄的？县城书记家也没姜家好看呀！
李科长心思转了转，问出口，“你家小儿媳妇是？”能有这样眼光的女人，绝不是一般家庭出身的。
“是康城来的知青。刚刚嫁到我家来。”
“哦，不愧是知识分子，真是啥都精通啊哈哈哈。”怪不得，城里要比县城繁华多了。不过康城来的知青竟甘愿嫁到大队里，也是奇了怪了。
屋子里个个都是人精，人人都想到这一点，但是没有一个人说。
公社主任坐在姜在理的宝贝太师椅上，也凝神听着。身后的椅子坐着很舒服，他休息了一会儿好多了，他细细端详着屋子，心中起了一个念头。
刘德福动作很快，十来分钟已经把饭菜送过来了。
等大家吃饱喝足，一行人来到地里随意逛了逛，准备去下一个大队。
红旗大队的干部们一直把领导们送到了村口。临走时，公社主任把姜在理叫到一边，说了几句话。
刘德福就在一旁看着，气红了眼。他费力劳神地准备饭菜，就因为姜在理那间成看不成用的屋子给截了胡！
别管事实如何，刘德福认定了是姜在理为了迎接公社干部才会有这番动作。
等几人把干部送走，刘德福笑得有些阴冷，“老姜啊，主任单独把你叫过去，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你可不能瞒着我们兄弟几个。”
看着几个大队干部竖着耳朵也想听，姜在理顿了一下，笑道：“老刘说什么呢，要提拔也是先提拔你。主任就是看着家里收拾地好，想叫陆婉帮忙看看他家能不能改动改动。”
原来是这事。他们昨天去了大队长家，也羡慕得很呢。公社主任每天来往的都是干部，想捯饬捯饬家里装门面也是正常的。
几人听着挺正常，刘福德可不这么想。
姜在理果然存着跟他抢公社那个职位的心思！刘德福看着姜在理装模作样，更加气不忿儿，哼了一声甩脸子走了。
陆晚婉和姜虹走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到家。
姜虹看着一回来就往床上躺，喊累的陆晚婉语塞，“晚婉姐，一共五里路，咱走了两三个小时，怎么还累呀？”
陆晚婉一路上走不两步就坐在阴凉地里休息，看见小河就去洗脸，哪里累着了。她从学校往家走，也才一个小时。
“来回十公里，太阳又那么晒，怎么不累呀？”陆晚婉撅起红唇，抬起腿给姜虹看她的小脚丫，“你看看我的脚，都肿了！”她出门就有司机开车接送，从来没有徒步三公里以上过呢！
路上陆晚婉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她暗暗想，国庆时她一定要找到爸爸妈妈，再也不要呆在这个尘土飞扬的穷乡僻壤了，哪哪都不舒服！
陆晚婉的脚很小很白，五个脚指头圆润可爱，脚底确实红彤彤的。
姜虹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晚婉的脚丫丝毫没有触动。她每个月从家到公社往返，来回十五六里路，脚上起水泡了都是小事。陆晚婉的脚都没肿！
她感觉晚婉姐有点矫情。不过姜虹不敢说出来，怕陆晚婉恼羞成怒，不理她了。
“晚婉姐，你去我屋里躺着吧。我不累，你说我|干，明天我就得去上工了。”她已经请了两天假了，再请她爹就要拿藤条抽她了。
陆晚婉不想动，她想睡觉。但是姜虹帮了她好多，陆晚婉忍住困意，来到姜虹的房间。
陆晚婉困得眼皮打架，一口气说了三四个地方，够姜虹折腾一阵的，她放心地躺在姜虹床上睡了过去。
姜虹还没把书桌挪过去呢，陆晚婉已经睡着了，她表情无奈，放轻了动作。
“晚婉姐，晚婉姐，别睡了，快起来。”姜虹看着门外她爹暗含不满的脸色，加重手上的力道推陆晚婉的肩膀。
陆晚婉睡得正香呢，她皱着眉头不想醒，嘟囔道：“等一会儿嘛，我再睡一小会儿。”
“我爹找你有事呢，晚婉姐！”
陆晚婉吓得一激灵，睁开眼就看见姜在理站到门口背对着她。她大囧，低声埋怨姜虹，“你怎么不早叫醒我。”
姜虹：“……”还倒打一耙呢，她叫了好几声了都！
陆晚婉赶紧穿鞋下床，整理好头发，走到门口，“爹，你叫我？”她小脸一片通红，羞的。
昨天刚在地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自己勤劳，上工的时间就被发现在家睡觉。姜在理还是长辈，陆晚婉有些不好意思。
“嗯。”姜在理瞥见她衣服整齐地出来，这才转过身来，对她道：“今天公社主任来咱家，看到咱家堂屋很喜欢，想叫你去他家收拾收拾，你愿意吗？”
陆晚婉当然愿意。她去公社主任家帮忙，那姜家也会面子上有光，她接下来的日子肯定要比现在好过多了！
“我愿意！”只是，“就是我搬不动笨重东西，昨天都是小虹帮我的。”
她愿意就好，姜在理点点头，“没事，到时候我会和你一块去。”
整个麦收大概持续了十天左右，除了头一天干了半个小时以外，陆晚婉再也没下过一次地。而且她也不会做饭，每天就等着二妞娘做好饭吃现成的。
陆晚婉这种好吃懒做的行为引起了家里女人的强烈不满。
刘翠花只要见到陆晚婉，就阴阳怪气地刺她。
陆晚婉理亏，没法反驳，只能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刘翠花。
对骂也讲究个势均力敌，陆晚婉不回应，也不生气，就瞪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瞅她，刘翠花气得要命，却骂两句就没了词。
二妞娘也是如此。
又不能不让她上桌吃饭。
婆媳两个当面骂不出来，只能在背地里骂个过瘾。
麦收终于过去，姜虹晒成了黑虹，就要回学校了。
陆晚婉对每次在饭桌上都帮她说话的姜虹很是感动，姜虹一走就是一个月，陆晚婉非常不舍，最重要的是饭桌上以后没人替她说话了。
陆晚婉从自己越来越少的行李包里面翻出一件豆沙色衬衫，“喏，这件衣服我应该没穿过几次，送给你了。”绿色显白，比她身上那件白色的穿起来要好看的多。
姜虹推拒，“晚婉姐我有衣服，你留着自己穿吧。”
这件衣服是的确良的，面料这么好，她在学校闲不住，穿这样的衣服可惜了。
陆晚婉塞到她手里，“给你你就拿着！你这两天都晒黑了，穿这个显白，不要叫同学笑话你。”
姜虹不以为然，除了家是公社的学生，大家放假回家都要过麦，回学校的时候大家都会晒黑，没有人会笑话她的。
她刚想说话，就听到陆晚婉又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会招别人喜欢。自己也喜欢！”
姜虹晒黑的小脸滚烫，晚婉姐说什么呢？她干嘛要招别人喜欢呀。
陆晚婉瞅见姜虹飘忽的眼神，笑得意有所指，“尤其是招男孩子喜欢。”
这下晒黑的皮肤也遮不住姜虹脸上的红晕，她像炸了毛的猫，立刻跳起来跑走了，“晚婉姐，你胡说什么呢！我不跟你玩了。”
那件豆沙色的衬衫也被姜虹带走了，陆晚婉坐在床上笑得肚子疼。
第二天一早姜虹就走了。陆晚婉坐在饭桌上孤立无援，和她说话的人都没有，一时之间很不适应，她嘟着嘴不开心，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喊：“陆婉，我在下伸店看见有你的信，放了两天了，快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