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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战的寒假(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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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沈傲松正常上班,走的很早,与爱睡懒觉的儿子完美避开。

    沈澄潭起来见客厅坐着母亲,他打着哈欠伸着腰腻歪过去,笑道:“妈,昨天对不起,我以后改。”

    夏小满摸了摸他的脸道:“你的事妈不管,只要不犯法,爱怎样就怎样,只是话说回来,不能跟你爸硬顶,他最近心脏不大好。”

    “谢谢妈。”澄潭知道母亲与父亲不同,虽他不满父亲做派,可不想母亲夹在中间为难,赶紧表决心道:“以后我曲线救国。”

    夏小满笑笑,点点他的额头叹了叹气,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澄潭猜应该是劝他听父亲话之类的,由此看母亲终究会更偏儿子些。

    “锅里有饭,我去给你热热。”夏小满说着起身要去厨房。

    沈澄潭拦住他母亲道:“妈,我自己去就行,你在这歇着。”说完,澄潭自己跑去厨房觅食,实在懒得热饭,便就凉吃完走了出来。

    夏小满见他吃得如此快,不放心地叮嘱道:“吃饭慢点,否则对胃不好。”

    “知道呢。”沈澄潭敷衍地答应,想到还没给清浅打电话,就径直从客厅踱步到书房,坐在案几前双手托腮苦思聊天内容。

    昨天一晚上家里有客应酬,也怕清浅未消气,所以没给她联系,不幸的是,她到今天早上也无半点消息。

    两人的交往仿佛回到了相识之初,他无限靠近,她连连后退,澄潭不明缘由,只有打起百千精神回转她。

    终于想好了开头的话、道歉的话、引申的话,沈澄潭小心翼翼地拨打水清浅的电话。

    响了第一遍,没人接听,或许她在忙,也可能正小憩,活着手机没带,澄潭安慰自己,过了十分钟再打,依旧如故。

    不好的预感升腾起来,他垂死挣扎地发短信:“想你。”

    过了许久,那边回一字:“忙!”

    简短疏离没有半点亲昵,澄潭瞬间埋怨起寒假放得不合时宜,不仅害得他父子反目,还作梗自己的爱情。

    虽未免有些怨天尤人,却不无道理,清浅如若在学校,就不会被她母亲偏见唆使变得因噎废食顾虑重重。

    此时的清浅的惴慌袅袅如丝,逐日遮蔽她的澄澈从容,让她想不起给澄潭联系。

    更确切地说,她是想好好静静,思量思量那个散漫自由的他,自己能否也愿意驾驭,所以,与澄潭的聊天就比刚回来时少了许多。

    韩梅将清浅的变化看在眼里,不由地暗喜自己的离间之语起了作用,因而对清浅的责备渐减关爱倍增。

    这日,清浅在房内看书,韩梅自觉与女儿聚少离多,贴心做了银耳汤,端了一碗送过去。

    进到房间,见清浅看累了歪在床上小憩,上前推了推她没有叫醒。

    担心女儿着凉,韩梅将碗放在桌上,准备拿被子给女儿盖上,不想失手打翻了碗。

    汤尽洒,弄到了书上,韩梅郁闷地赶紧拿纸擦,眼见水已经浸过纸书皮漫到里面,忙不叠撕开,却见封皮上赫然写着《中国文学史》袁行霈主编。

    愤怒的血即刻冲进韩梅大脑,她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望了望熟睡的女儿,强压着脖子上爆的筋,将书夹在腋下端碗出来。

    “我就说太阳怎么打西边出来了,在寒假用功学习,原来是看这书,都是你惯的,凡事由着她,我只问单凭知乎业者能立世嘛?”韩梅把碗放下,腾出手从腋下抽出书摔在水亦坚身上。

    水亦坚捧起韩梅甩来的书,看了看内容,见第一章被仔细阅过,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标注。

    他见妻子盛怒,将书轻轻放在茶几上,故意装傻道:“确实认真,会不会是下学期的课程?古文难提前看看很正常嘛。”

    说完,将《人民日报》遮住自己,掩耳盗铃地屏蔽已经失控的韩梅。

    “你编理由也找个差不多的!清浅上大学后什么时候预习过?哪次回家不是抱着古文书不丢手的?”韩梅不满地道。

    女儿叛逆,丈夫纵容,桩桩件件都是韩梅最不愿接受的,她暴躁地在客厅踱了两圈,伸手夺过水亦坚的报纸,指着清浅的门道:“等会她出来,你必须立刻马上选边站队,不能再黏黏乎乎地姑息纵容了。”

    水亦坚将报纸扯回,漫不经心地道:“何必搞分裂,这不是为难我嘛!”

    韩梅瞪了一眼丈夫,无比沉痛地历数从怀清浅至今日,她作为军嫂独自带娃的种种不易。

    水亦坚听完自知英雄气短,只能点头答应老婆的硬性摊派。

    韩梅方渐渐回转了神色,坐在沙发上等女儿睡醒出来,若不是心疼女儿胃虚觉浅,她早就喊醒这不让人省心的“漏风小棉袄了”。

    半小时后,清浅走了出来,她来接水,见桌上放着半碗银耳羹,跨过去抱住韩梅撒娇道:“谢谢老妈。”正要端起来喝,韩梅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道:“已经凉了。”

    “那我放微波炉热热。”说着,清浅弯腰端起碗向厨房走去。

    水亦坚看着韩梅越来越臭的脸,怯弱地道:“要不我去吧,你妈有话给你说呢。”

    说完,他从清浅手里接过碗准备离开,被韩梅一把拉住,韩梅没好气地道:“一说正经事你就开溜,刚你怎么答应的?”

    水清浅看见茶几上的书,知道大事不妙,乖乖坐在单人沙发上等着母亲批斗。

    “说吧,怎么回事?”韩梅用手猛戳课本厉声道。

    清浅知道是祸躲不过,她抬眼望着韩梅,一字一句地道:“我已经决定跨专业考研了。”

    “换古代文学吗?”水亦坚表情严肃地道:“清浅,中文好就业吗?”

    “爸,我是真地很喜欢古代文学,我要做叶嘉莹先生那样的学者。”水清浅着急地解释。

    她强烈地表达出自己的愿望,希望明理的父亲可以站在自己这边,所以补了句:“就好比恋爱结婚,不得选自己喜欢的吗?就像你娶我妈,对吧!”

    “这话还真对,要不是臭味相投,你会喜欢二流子混混?孩子,你跟他怎么比?他家大业大玩得起,人家学腻了累了,回去继承父业,照样活得人模狗样!你不行,普通人家的孩子可不能只看眼前两步,你得考虑就业呀,我的傻女儿!”韩梅语重心长地道。

    水清浅心平气和地纠正母亲道:“妈,你能别这么偏激好吗?首先,澄潭他只是淡泊名利并非玩世不恭;其次,他只是有出尘的追求并非无所事事;最后,我想说古代文学只是偏冷专业并不意味着流离失所。”

    “妈妈生你养你送你上大学,难道只希望你混个温饱,孩子,体面生活不好吗?”韩梅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她顿了顿继续道:“还有,我不希望咱家再有人成豪门弃妇,所以坚决不同意你和沈澄潭恋爱。”

    “那布衣弃妇就能行?”水亦坚隔着报纸幽幽道。

    水清浅听了父亲无厘头的话,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诚心是吧?”韩梅对丈夫的搞笑拆台很是不满,她拧了拧水亦坚的胳膊提醒他道:“她都这样了,你就没有要说的?”

    水亦坚秒懂妻子的意思,他郑重地放下报纸,一本正经对清浅说道:“你妈要我表态,我当然不敢违命。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票少者只能愿者服输,坚决杜绝任何形式的打击报复行为。”

    韩梅频频点头表示同意,清浅见此知父母串通好了,预料落败者定是自己,懒得跟顽固不化者辩驳,她百无聊赖地抠着指甲,等父亲毫无新意的发言。

    “我站女儿这边。”水亦坚从容不迫地道:“嫌贫爱富固然不好,因噎废食同样可笑。如果恋爱不你情我愿那还叫什么自由恋爱?要恋爱就有被抛弃的风险,跟钱多钱少没关系,跟性别没关系,男人就没有被老婆抛弃的了?”

    韩梅傻了眼,她一巴掌朝水亦坚的大腿拍了过去,气愤地道:“你临阵倒戈啊?”

    “怎么会?我一开始不认可你的观点。”水亦坚狡黠说道。

    “你你。”韩梅气急败坏地说不出话来,只是承诺在前,她虽极度不满老公的站位,但也不能不讲武德,少不得私下找他算账。

    “票我投完了,我去给女儿热银耳羹去。”水亦坚起身去了厨房,此时,他做好了被老婆打击报复的准备,可是他不能亲手毁了女儿的理想和青春!

    谁没有过理想和青春呢,即使人至中年,他依然在为年轻时埋下的种子奋力浇灌,这让他真切感知到自己在热血沸腾地活着!

    清浅开心父亲支持自己,虽然想明白了要走的路,但如果不得到家人的认可,心理上会有压力。

    “赶紧喝,完了该干啥干啥去吧。”水亦坚担心女儿再与老婆起冲突,便使眼色让清浅离开客厅这个是非之地。

    清浅听从父亲的话,喝完汤忙携书速速到了卧室。,刚进门就听见母亲数落父亲,她偷偷将门开了道缝,母亲全程踱步摆手喋喋不休,自然又是这许多年她如何当爹当妈的。

    父亲则是充当哑炮一声不响,他端坐在沙发上,两眼放空地望着房顶。

    清浅感受到了来自老父亲扑面而来的爱,带着三分幸灾乐祸七分感动地,她坐在书桌前认真看起了书。

    这种交流模式在清浅家已开启便刹不车,除了吃饭睡觉,母亲如祥林嫂般见天复述不满,父亲则一连数天皆沉默任其数落,而清浅避猫鼠般躲在卧室看专业书。

    清浅对古文的痴迷超越了古建筑,轻易地忘了千里之外另一个人的惦念。

    除去母亲偏见的影响,清浅本人对烟瘾上来的澄潭多少有些抵触,这样的他最大限度地唤起她的不安,让她的疏离有理有据地扩散,以至于遮蔽客观认知且不自觉。

    而最先感受到这一点的是沈澄潭,自他与父亲闹翻,澄潭苦恼不堪,他本想从清浅处得到些慰藉,却每每主动联系都被她忙的苍白理由劝退,竟常常好多天也说不上半句话,沈澄潭越发想逃离这混战的寒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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